週四郎有些猶豫:“難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英姐兒嘟着嘴道:“不是什麼鬼主意,你考慮考慮好了。你若是答應以後每日都教我四個字,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
週四郎想了想,英姐兒畢竟是周家的四少奶奶,若是她自己肯學,每日就多教她幾個字也不算什麼,便道:“我若在家自然教你,若是出了門,就不算了。”想着自己不久就要去書院,週四郎不想到時候食言而肥。
英姐兒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那我就告訴你。”
英姐兒道:“說來簡單。這一共就四個字。我只要記住每個字大概長什麼模樣,有什麼特點,就能認了。”
週四郎找了一個太師椅坐下。
英姐兒接着道:“其實我也不用四個字都認全。只要記住三個字就行。就說這蘭字吧,頭上長了兩根小苗苗,跟花兒似的,可不好記?還有,那個桂花的桂字,我成日砍柴,那桂花樹的左邊不就像個樹枝枝,你就再怎麼亂寫一氣,只要左邊像個樹枝枝,就是桂字。宮字最簡單,上頭有個小帽帽,別的字都沒有……。”
週四郎這才恍然:“若是寫個差不多的字,你自然認不得了!”他惋惜萬分地道:“我怎麼沒想到!原該故意寫錯讓你認的!”
英姐兒笑道:“只怕不是你沒想到,是你瞧不起我,覺得我大字不識一個,再怎麼也不會教一遍就認得四個字!我是沒讀過書,可我不是傻瓜!”
週四郎有些訕訕的。
英姐兒道:“後日還要回門,我還要準備東西,等大後日咱們再開始。”
週四郎點了點頭,有心問她元帕的事,見香草愣頭愣腦地站在一邊,一雙眼睛直直地瞧着自己,便擡腳出了屋,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下午,英姐兒帶着香草香蘿兩個丫頭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又把收到的見面禮整理了一下。老太爺給的紅包裡,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英姐兒不認得,便叫了喬嬤嬤和初春過來,知道是一百兩銀子,奇道:“這帶銀子的法子可真輕省,我正想置辦些禮品,後日回門用,喬嬤嬤可有法子?”
喬嬤嬤笑道:“這倒不難,到賬房去換了碎銀子就是。只是這回門禮,公中自然會準備。奶奶這裡,還是要有些壓箱的銀子,日後用錢的地兒多着呢。”
英姐兒想了想:“還是換了吧,拿個輕飄飄的紙片片還是不如拿着沉甸甸的銀子實在!”
喬嬤嬤也不說什麼,自去換了銀子回來。這邊英姐兒又吩咐守靜去把這蘭桂院侍候的丫頭婆子全叫過來,說有事吩咐。
待喬嬤嬤回來,就見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都在院子裡磨牙扯閒篇。
週四郎這裡本來伺候的人就多。除了定例配的四個一等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四個嬤嬤外,老太太和太太之前又各給了一個大丫頭,月例從老太太和太太的院裡出。如今英姐兒帶來兩個丫頭,喬嬤嬤和初春也算是她的人,這樣一來,院子裡竟然有十八個下人,還不算外面的粗使丫頭。
守靜等四個是一等丫頭,以守靜爲首。
得翠得珠等四個二等丫頭,以得珠爲首。
四個嬤嬤以週四郎的奶孃申嬤嬤爲首。
老太太給的大丫頭叫拾柳,今年十七歲,生得婀娜多姿,行動起來若弱柳扶風,初春跟她一比都算不上是美人兒。
太太給的大丫頭叫見雪,卻是肌膚如玉,豐腴如桃,性格溫順,今年十八歲。
衆人都知道四奶奶進了門必要叫來認一認,只沒想到會這麼快。這會兒在院子裡,見雪和拾柳,站在一處親親熱熱地說着話。守靜冷眼瞧着,心裡惴惴不安。
衆人見了喬嬤嬤,都行禮問好。只有申嬤嬤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
英姐兒見喬嬤嬤回來了,這才吩咐道:“嬤嬤陪我出去吧。”
英姐兒出了屋,見衆人三五成羣地散亂站着,便道:“你們都從高到矮站作一排。”
衆人心裡都好笑,再沒有這樣的奶奶,自己嚷嚷的,都站着不動。喬嬤嬤見不是個樣子,忙道:“還得勞煩守靜姑娘吩咐她們一聲。”
守靜聞言一喜,站了出來,卻道:“奶奶若是要見她們,我這裡有名冊,一個個叫了她們上來見,豈不方便?”
英姐兒愣了一愣,卻笑了笑:“我並不識字。”也不理她,自己說完卻吩咐香草道:“去給我擡個椅子來。”又對香蘿說:“你過去,先站上。”香蘿自然是一路小跑,跑到院中站定了。
英姐兒坐定了,這纔對衆人說:“你們什麼時候按照我的吩咐站好了,咱們再說話。”一邊說話,一邊看了初春一眼。初春猶豫了一瞬,便乖乖地走過去跟香蘿站在一起。
守靜臉漲得通紅,這一次,她的確是好心,而且一向也是這樣點名的,沒想到這四奶奶倒是個厲害的,心裡猶豫着要不要也站過去。
出乎意料地,申嬤嬤從人羣中走了過去,站在了初春和香蘿之間。
申嬤嬤一動,剩下的三個嬤嬤也都動了。拾柳和見雪還有剩下的丫頭卻瞧着守靜。喬嬤嬤湊到守靜身邊,低聲道:“還不趕緊按奶奶吩咐的去做。”
守靜見丫頭們都瞧自己的眼風行事,心裡頗有幾分得意,又不願意在她們面前失了威,便道:“奶奶做事不合規矩,我們做下人的只有提醒的,不然要我們有什麼用?奶奶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喬嬤嬤該勸着些,怎麼可以跟着一起胡鬧?如今還是三月頭上,這日頭看着暖,可照在身上卻不暖和,這麼多人站在外頭,一會兒吹了風着了寒,病上幾個,知道的說是四奶奶不懂規矩,不知道的說四奶奶刻薄,才進門就發作一院子的老人。嬤嬤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英姐兒叫衆人站成一排,倒沒有多想。只是因爲當初她選小丫頭的時候,那個牙婆讓小丫頭們站成一排,她覺得這樣好認人。可沒想到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若是低了頭,以後這院子裡誰還會把她說的話當回事?那幾個已經站過去的嬤嬤也更難做人。若是不低頭,她這個性子刻薄的名聲只怕就要傳出去了……。
英姐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