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耳光

這一巴掌英姐兒用了全力,又是週四郎自己迎上來的,可真是結結實實,力度十足。

英姐兒甩甩髮麻的手掌,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打在誰的臉上,就聽見守靜的狂叫聲:“爺!爺被奶奶打了!?”

英姐兒站穩身體,就看見週四郎白玉般的臉龐上不只是五個手指印,而是觸目驚心地紅腫了一大塊,嘴角也掛出一條鮮血,在紅暗的燭光下很是淒厲。

英姐兒也傻了眼,她心裡確實挺氣週四郎的,可是她覺得這就像那戲文裡演的一樣,週四郎只是被奸臣矇蔽的皇帝,只要趕走守靜這個奸人就萬事大吉了。所以她雖然傷心難受可並沒有半點要打週四郎的意思。

這會兒,她手指顫抖着,心虛地指着週四郎:“你……你爲什麼要往上躥?”

週四郎被這一耳光打得整個人嗡嗡作響,臉上麻木之後火辣辣地一片疼,耳朵好像進了水一般,聽守靜和英姐兒的話都有迴音,嘴裡腥鹹疼腫……他愣愣地瞧着英姐兒,不敢相信她居然當着丫頭們的面給了自己一巴掌!

守靜忙拉住他,哭嚷道:“爺要不要緊?!爺你這是何苦?就讓奴婢被奶奶打一頓消消氣好了……爺,得珠,趕緊去取冰去……奶奶失手打了爺!”

英姐兒見她還在火上澆油,挑三唆四地,氣得猛地衝過去使勁一把將她從週四郎身邊扯開,一腳踹在她的後膝彎上:“你給我好好跪着,不叫你不許起來!”一邊忙湊過去,查看週四郎的傷勢:“四郎,你要不要緊?香草,快去取冰……四郎,我不是有意的……我……這丫頭搞鬼離間我們……我……”

週四郎回過神來,雙目欲裂,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頭,叫喊道:“全都給我滾出去!黃英,今天爺要不收拾了你,爺就跟你姓!”

守靜巴不得這一聲,站起來比耗子跑得都快,一邊還做張做勢地嚷道:“大家離遠一點,爺跟奶奶有話要說!”別的丫頭婆子都怕跟見雪拾柳一般被髮落,全都縮在一邊,誰也不敢上前,只是暗暗琢磨:還沒見四爺發過這麼大的火……要不要去報告大奶奶?

英姐兒有些害怕地看着抓狂的週四郎。週四郎也是從牀上才爬起來,只在外面裹了件大氅,就過來了,這會兒站起身,身上也只是掛了件玉色軟綢袍子。

英姐兒雙肩被週四郎抓得生疼,埋頭伸手當胸就推週四郎:“四郎,我真不是故意打你的……你放手……咱們把話說清楚……”

週四郎抓住英姐兒的肩頭,他怕英姐兒跑了,可是這兩手都佔住了,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懲罰英姐兒。英姐兒用勁極大,週四郎沒個着力處,倒退幾步,朝剛纔那張交椅上跌坐下去。那交椅本來就是可摺疊的,週四郎又不是坐在正中,椅子一歪,週四郎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可他手還是緊緊地抓住了英姐兒的肩頭,只是這內衫也是軟綢做的,滑不留手還寬大,英姐兒一縮肩,週四郎手裡就只抓住了這件衣衫的肩頭,這一跌,就好死不死地把整件衣裳從英姐兒身上給當頭扯了下來。

然後週四郎就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手裡緊緊地抓着英姐兒的水紅內衫,瞪着一雙桃花眼,直愣愣地看着英姐兒。

英姐兒只覺身上一涼,完全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一臉暈菜雙腿筆直地站在了週四郎面前,只穿着紅紅的鴛鴦戲水肚兜,短短的紅綾底褲,胳膊長腿一覽無餘。

英姐兒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同,她雖然麪皮被曬成飴糖色,可身上還是雪□□嫩,青春正好的。她又常年爬山下河的,肩平,腰細,腿長,該發育的地方都發育得非常好。此時長髮披肩側掩面,燭影搖曳半明滅,整個人都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週四郎半張着嘴,不知道是被這意外驚呆了,還是被眼前的美景給迷惑了。他自己舔了舔自己的嘴脣,嚥了口口水……

英姐兒見了他那副色迷迷的模樣,還有些發愣,再一低頭,“啊”地尖叫一聲,不及細想,像頭受驚的小鹿一般跳了起來,飛快地縮到被窩裡去了,連頭都不敢露出來,悶着頭罵道:“週四郎,你不要臉!”

她是沒想到,她這轉身一跑,可不是讓週四郎連她的背後都看個清楚了嗎?週四郎還是呆呆地坐在那張交椅上,腦子裡嗡嗡作響,他擡手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睡糊塗了,在做夢;可那手上還明明白白地抓着英姐兒的內衫呢!簡直是證據確鑿!

週四郎忙雙手亂甩,想把英姐兒的衣裳給扔了,偏偏這衣裳是才薰過的,又染了些英姐兒的體香,週四郎被這香氣一薰,腦子更暈了,忙閉了眼,胡言亂語道:“我沒有……我沒有……我一直都閉着眼睛……什麼都沒看到!”

英姐兒本來羞得連那半邊臉也恨不得紅腫起來,聞言只覺週四郎這人簡直是個賴皮,反倒把頭伸出來,怒道:“週四郎!我衣裳還在你手上呢!你是不是故意的?!”

週四郎這會兒正慌得不知所措,哪裡還記得找她算賬的事情。聽她還提衣裳的事情,慌得忙站起身來,衝到牀邊,把衣裳一扔:“你睡吧……我……我走了……。”

英姐兒聽他又要食言,急得從背後伸手一拉他的袍子,週四郎又走得急,然後這回輪到週四郎身上一涼了。

英姐兒坐在牀上,傻眼直愣愣地看着只穿着一件紫綾底褲的週四郎,渾身上下白得跟玉石雕成的一般,只是兩條前腿上居然還長了不少毛毛。

整間屋子突然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曖昧沉默之中。

週四郎半晌回過神來,羞得滿臉通紅,“你閉上眼睛!”說完,猛地一轉身,伸手要從英姐兒手上扯了自己的衣裳,卻看見英姐兒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眼睛裡跳動着燭火的閃動。

週四郎覺得那雙眼睛裡的小火苗“噗”地一下躥到了自己的心上,接着渾身都跟被火苗烤了一遍一般,熱乎乎地,心跳得讓人慌張,他抖着聲音道:“你……你非要看回來,是不是!”一邊手忙腳亂地自己給自己套衣裳。

然後英姐兒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這是週四郎從來沒有聽聞過的笑聲。在周家即便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頭也不會這麼沒有規矩地大笑。但是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歡愉,沒有半點的雕飾做作,一雙黑眼睛笑得完全眯縫起來。英姐兒笑得捂着肚子,軟倒在牀上……

週四郎也傻乎乎地跟着笑了起來,完全沒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整個穿倒了,領口朝下,前襟全都堆着肩脖上,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門外等着裡面打起來的,突然聽見兩人都笑了起來,不由面面相覷,難怪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牀頭打架牀位和。看來不用去驚動大奶奶了。那些站英姐兒這邊的這會子腰桿覺得又有了支撐。守靜的臉上黑得能當煤燒。

英姐兒一邊笑,一邊道:“你是屬癩皮狗的嗎?怎麼又說話不算話?”

週四郎這會子哪裡有心思跟她爭執,心虛地一甩鞋子,爬上牀去。見英姐兒一片雪背就靠在牀邊,他閉着眼睛,雙手摸索着:“好……好吧……我不看你……我不看你……”

這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摸,人也不知道往哪裡爬,英姐兒又羞又急,咬牙又去推他,一邊罵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週四郎停住不動,忙張開眼,剛要說話,就看見英姐兒的臉正對着自己,右邊臉上明顯地有着腫痕。他一愣:“你的臉……?”

英姐兒也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週四郎臉上的傷痕。倒吸一口涼氣,有些歉疚地低下頭:“哎呀,我力氣這麼大嗎?對……對不起……。”

這時門邊傳來守靜的聲音:“爺,冰拿來了,讓奴婢進去給您敷一敷吧!”

聽見守靜的聲音,英姐兒就覺得火氣壓不住地往上躥,她霍然擡起頭,不等週四郎搭話,就咬牙切齒地狠狠地瞪著週四郎:“有我沒她,有她沒我!這內院就是不許她踏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