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泉接到通知,讓他到英租界的一家英國人的別墅去一趟,有人找他。那人與他對了暗號,他也知道是自己人,於是,他安排好店裡的事,坐着公交車出發了。
四0年後,日軍全面佔領上海,公交車已經不通行了,他轉了幾道車,每轉一道車,就得掏出良民證和通行證給守衛看,幾經折騰才進英租界,然後找到那家別墅。
那是一家典型地歐式建築的別墅,小洋樓,花園一應俱全,花園中間還有個小小的噴泉,噴出美麗的水花來,周圍的石徑,小草坪,小草坪裡白色的縷空雕花桌椅又帶着維多利亞風格。
泉走進別墅,進了客廳,見軍坐在椅子上,此時的軍完全不同於他平時見到的那個軍。過去的軍是一個典型的夥計打扮,而眼前的軍穿着西服,打着領帶,很有氣派,看起來就像個商人。這小子,簡直讓人認不出來了。
他關上門,坐到另一張椅子上。“你怎麼約我在這裡見面,這安全嗎?”
“怎麼?你連你表哥我都不放心了?”老周笑着說。
“找我有什麼事嗎?”泉問到,因爲老周好久沒有找過他,尤其是在這樣的地方找他。
“你小子,真有你的,我們分析了那家株式會社有背景,不是普通的公司,因此,上海特委決定讓我們繼續在裡邊搞點東西。你小子,現在也歸特委管了。”
“哦。原來,你從那邊來上海是。我說嘛,怎麼會讓你這個偵察兵到上海協助我的工作。”泉恍然大悟地說。
“我是特委的,對了,你和我現在屬於特委,但關係還是不變,這事兒也只能你和我兩人知道,絕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是紀律,明白嗎?”
“明白。”泉點頭說。
“這是我們最秘密的接頭點,這是一家英國人的別墅,又在英租界,沒有人會想到我們在這裡做什麼。對了,你在宴會上發現的高鼻子藍眼睛是英國的間諜,他們也是進去搞情報的,還有一個是軍統的。”
“那,我們?”
“現在先不管他們,也不招惹他們,裝着不知道,不過,你和他可以做朋友,生意上的朋友,不過,到時候有必要,我們也和他們互通情報,明白嗎?”
“我明白。”
泉知道只是和他們生意來往而已,不讓他們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他也明白,自從皖南事變後,我黨與國民黨的關係既鬥爭又聯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時分時合,很複雜,不能再像過去清水豆腐那樣一清二白的關係了。
一會兒,從裡間走出兩位高鼻子藍眼睛的男子,還有一位中年人。正是他在宴會上見到的外國人。中年人是軍統的。更讓他驚奇地是,那中年人身邊有一個女孩子,那正是他的表妹。
他脫口而出:“表妹,是你。”
那女孩落落大方地看着他,“先生,你認錯了。”
泉也很快鎮靜下來,他其實沒有認錯,那就是雯雯表妹,只是表妹不認他,他也明白表妹有特殊的身份,他當然不能揭穿,於是,他忙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了,你長得太像她了。”
“是麼?我像你表妹。”那女孩也很從容,笑着說了一句“我到真希望有這樣英俊的表哥呀。”。
中年人看了看他們:“嘿,還別說,你們真像表兄妹呀,乾脆就認了吧。你們還談得真投入呀,那就好。那乾脆你們倆先談談,我們還是到一邊去,別打擾他們,行不。”
那幾個也會意地看了看泉和那位女孩,也同意了,軍也只好附合他們,大家另找了一個地方喝茶。
客廳裡只留下這對錶兄妹。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泉問了一下,既然表妹不和他相認,他當然也只好將她當成初次見面的女孩。
“我姓徐,叫徐蔓玲。”
“哦,徐小姐,令尊是?”
“家父徐元昌。”
“哦,徐元昌,不就是絲綢商徐元昌徐老先生嗎?”
“先生認識我父親?”女孩看着泉問到。
“豈止認識,我還和他打過交道。老先生可是商界前輩啦,我們還一道喝過茶。老先生博學多才,學貫中西,的確讓人佩服呀。”
這是真的,泉因爲經營字畫與上海許多商界名流打過交道,尤其是商界前輩。
對於徐元昌,這位辛亥革命時期的老人,他太瞭解了,也知道徐元昌只有公子,沒有小姐。如今這位小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個表妹呀,也太不小心了。
他不知道表妹在做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表妹也在做情報工作,而且是隱瞞着舅舅做的。可是,她是軍統的,還是打入軍統的我們自己的人呢。泉想暫時不揭穿她,就把她當成徐元昌老先生的女公子吧。
“謝謝先生對家父的誇獎,像先生這樣儒雅的商人真是少見呀,現在許多商人都脫離不了俗氣和銅臭氣,先生不愧是經營字畫的老闆。”
“哪裡,我也一樣有銅臭氣呀,做爲商人不可能沒有銅臭,這世道誰又能離開錢呢?不過,這字畫的確能讓人儒雅,畢竟,長期受到墨香的薰陶吧。”
“我到覺得先生像彈鋼琴的。”女孩似乎漫不經心地說。
“是嗎?那我可得找人拜師把鋼琴學會。”泉笑了起來。
“那樣的話,先生不就成了極品男人嗎?那不知有多少名媛投懷送報呀。”女孩說着。
“哦,我已經結婚了,太太不是上海人,是蘇州人。”泉說着。
陳雪也真是蘇州人,也算是大戶之家的閨秀,考進上海讀書,一直在姨媽家生活。
“真遺憾呀。”
“什麼?”
“我是說,不知又有多少小姐感到遺憾了。”
“是我結婚了,還是我娶了蘇州姑娘?”泉問到。
“都有吧。”女孩看着泉也笑起來,泉也笑了起來。
她也認出來泉是她的表哥,不過,她的特殊身份讓她不能與表哥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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