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處死趙子南後,老周又找到毅,毅一聽,馬上派出他的手下去找泉,他也擔心泉,聽到他們說泉在裡邊受的苦,他也忍不住要落淚,泉是他最好的朋友,尤其是泉聽到他自殺的消息後,馬上趕到他家,還送他上醫院。
他記住了泉的話,“這裡沒有張老闆,只有泉哥。”是的,泉哥永遠是他的泉哥。
老周也提出顧慮,怕他救泉子,受到連累。
毅卻說:“連累,要是沒有他,我早就沒有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只管他是不是我的朋友,哪管他做什麼。其實當初我也反對過他,可他這個人只要認定了一條路,從來不會後悔的,也沒有人能勸阻他,我也就認了。你來也是一樣,你是他介紹來的,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見了你這個人,我覺得你值得交往,所以。當然,我是不可能走你們的路的。”
“這我能理解,我只想把你當成朋友,我們是有很多和我們不是一條路的朋友,但前題是我們必須有共同的東西,那就是民族氣節。”老周說到。他也覺得他和泉子都沒有枉交這個朋友。
“對了,這事你們不必插手,既然代主任用計想借你們的手殺掉他,你們不管他,對他也是最安全的。”
“可是,我怕他受不了這委屈呀,他說過,他不希望受第二次委屈,況且,現在的他恐怕不那麼堅強。”
“等我們找到他,你們再給他做解釋,我想,他是能想通的。”
老周同意了,並向上級做了彙報,大家也同意這一做法,讓毅派手下尋找泉,他們不插手。不過,他們考慮到泉身上有傷,肯定會找診所治療,因此,李醫生也做了準備,只要泉子一進他的診所,或者在診所附近出現,就立刻將他留下,當然,那樣也就成功營救泉了。
泉在海灘上漫步。
他知道他還沒有完全自由,敵人會找到他的,天快亮了,他得找地方躲藏起來,當然是那片蘆葦蕩最好藏人,於是他到過去常去的那片蘆葦蕩。
他知道自己身上一定髒得不像話,便在水裡洗了一下,他也不管傷口會不會感染,不過,胸口上的傷已經結痂了,還沒有什麼。而手上的傷口因爲開車又裂開了,水一浸生疼生疼的。
他顧不了那麼多,洗了臉,又理了一下蓬亂的頭髮,照了一下水裡的影子,鬍子也長出來了,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刮,只好等它了。好在那幫人帶他出來時,換了衣服,也不算太髒,還過得去。
他躲在蘆葦叢中藏了一天,直到晚上才進市區。泉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街頭,他很疲憊,面容憔悴,身上的傷痛得他臉色都變了,他咬牙忍受着。
他來到他們兄妹當初到上海時租房子的那條街,又走到那幢舊房前,他想,沒有人會知道他在這裡。於是他走過去,敲門。
房東走出來問:“你,你是?”
房東看到這個面容憔悴,鬍子拉雜的男人嚇住了。
“我就是沈泉,曾經帶着妹妹到你這裡租房的沈泉。”泉說着,想進門。
“會彈鋼琴的電影明星呀,你怎麼會這個樣子?”房東很吃驚。
“我被人陷害,差點吃了官司,我只好逃走。好容易才爬火車回了上海。”
他那樣真像是逃難的難民,就像當初他們剛來上海,只是那時,他年輕,還帶着妹妹。
泉沒有說實話,他知道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從監獄中出來的,那樣會很麻煩,只要他再進去,恐怕就不能出來了。
“那你?”房東太太問
“房東太太,我能在你這裡住一晚上嗎?就住閣樓,明天我再想辦法。”泉懇切地說。
房東把門關上了,她弄不清楚底細,怕惹麻煩。
泉嘆口氣,想離開,突然見門開了,房東讓他進來。
泉進了屋。
“這裡查戶口查得嚴,你明天一定要走呀,要不,被發現了,那就糟了。”泉點頭。
房東帶着泉往閣樓走去。
“你妹妹也在這裡住過一些日子,後來,你的朋友說你們找到了新住處,我又把閣樓租給了別人,那人前天搬走了,還好,我還沒有來得及租出去,你先住下吧。對了,你怎麼不去找妹妹,聽說她現在是代主任的夫人呀。”
“就爲這事,我和妹妹早就鬧翻了,她和我斷絕了關係。我們早就沒有來往了。”
“一家人,何必呢?”
“謝謝你了,我會把租金給你的,不過,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怕惹麻煩。”
泉走進閣樓,看着熟悉的一切,想起兄妹倆剛來上海時的歡樂,心裡有些傷感,他累了一天,突然感到沒有力氣,倒在牀上,卻睡不着。
“我應該怎麼辦?我無法面對自己的同志,也不敢跟他們接觸,我也不能去見我的妹妹和毅,甚至不敢去找工作。難道讓我就這樣躲在陰暗的閣樓裡消磨時光嗎?我就像離羣的孤雁一樣,有誰能幫助我呀。”
泉望着天花板沉思着。他想起老周大哥的話,便自己對自己說,他不會這樣消沉,冰兒在天上看着他呀,他不能讓冰兒失望,他要證明自己,不行,他明天得想辦法走出去。
泉起身想站起來,可身上的傷痛卻又讓他倒了下去,而頭也暈沉沉的,他摸了一下額頭,發燒了,肯定是洗冷水澡造成的。監獄生活讓他的身體壞了許多。
他一次次想站起來,可又倒下去,最後,他癱軟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