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嘴裡說的‘鬼子進攻了’,並不是指鬼子又進攻全椒縣城了,而是指中國大陸上的日軍主力正式開始對武漢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
北路的日軍第二集團軍的第3、第10、第13和第16師團共計10餘人和南路華中方面軍第十一集團軍的第6、第9、第27、第101師團和波田支隊十幾萬人,在南北兩個方向上向正面的中國守軍發動了大規模進攻。
進攻武漢是日本對華作戰的既定政策,目的就是在攻下武漢後,把國民政府變成一個地方行政權,再扶植各地方軍閥成爲傀儡,儘早從中國戰場上脫身。
其實日本人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中華民族的韌性,國難當頭,幾乎所有人都願意團結起來抵禦外敵,南京大屠殺的鮮血讓中國人徹底明白,這不是一場可以依靠國際調停就可以結束的戰爭,而是一場關乎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戰,所以日軍發動的進攻,註定不會有好的結果。
當然,由於兩國兩軍之間實力的巨大差距,一開始日軍肯定佔據了上風。
陳際帆和胡云峰兩人一邊走向師部一邊互相交換着意見。
“你對鬼子的進攻怎麼看?”陳際帆問參謀長。
“日軍的總攻比歷史上晚了兩個多月,而且中路合肥地區一直在我方手中,如果當局採取正確的防禦方針,那麼最壞的結果就只是日軍佔領一座空城,而我方卻可以利用武漢外圍山高水多的地形,大量消耗日軍的有生力量,一句話,打得好,武漢會戰將是中國抗戰的轉折點。”胡云峰的分析聽起來非常有道理。
“從戰略上看,你的分析沒錯,只是國軍很多部隊不僅裝備差,而且士氣更差,遇到日軍的精銳部隊,幾乎就是一觸即潰。如果日軍進攻速度太快,武漢保不住不說,還無法完成大量消滅鬼子主力的戰略目標。”陳際帆有些擔心。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師部作戰室,作戰參謀們正在緊張地在地圖上標註敵我雙方態勢。
“報告!剛剛收到消息,六安失守。”情報處長高煥捷看到師長回來,就拿着一份電報從電訊室跑過來。
“什麼?”兩人馬上走到地圖前,迅速找到六安的位置,六安位於省會合肥以西,是合肥通往大別山的必經之路,日軍攻佔六安,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切斷合肥守軍的退路,妄圖把合肥的三個師一舉殲滅。
高煥捷又補充道:“日軍16師團主力從淮南、壽縣忽然南下,不到一晝夜就攻下了六安,守軍突圍後,一部進入合肥,一部向西退到了立煌。”
“師長,這下麻煩了,六安失守,合肥地二十一集團軍後路被切斷,日軍很有可能從西向南迂迴包圍合肥,第二十集團軍只有三個不滿員的輕步兵師,無論如何是擋不住兩萬人的第十六師團的,更何況鬼子還有飛機助戰。”胡云峰也覺得形勢不妙。
陳際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在地上來回踱着步子。
胡云峰和高煥捷兩人擡起頭,目光隨着師長的身影來回移動,他們沒敢打擾他,因爲他們知道師長現在正處於矛盾中。
六安這麼快就丟了,意味着合肥也即將不保,而合肥一旦失守,不僅是丟了一個大城市,而且在全椒的“神鷹”獨立師將立馬面對日軍東西夾擊的險惡形勢中,如果不戰而放棄全椒,部隊實力固然沒有受到損失,但是整個師的各支部隊、各個根據地之間將被割裂開來,不能相互支援的話,將面臨被鬼子各個擊破的險要境地。而且不戰而放棄全椒,上至軍委會,下至普通百姓都無法接受。或許被看作是保存實力,臨陣脫逃都有可能。
更爲嚴重的是,失去全椒縣城,“神鷹”獨立師要想再向北發展,將變得困難重重。向南是長江,在日軍強大的水面部隊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作爲,只有向北才能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才能更有效地威脅津浦路。
但是就憑一個剛剛組建不到兩個月的輕裝步兵師,要想守住全椒是根本不可能的,部隊現在正在成長期,一旦拼完了,部隊將再無東山再起之日。就算是再有三個師也守不住,畢竟雙方實力對比太過懸殊。南京戰役結束後,國軍高層都學會了“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消滅敵人”,“神鷹”乃是特種部隊軍官們一手創建,難道還要眼巴巴地往鬼子槍口上撞不成?
陳際帆踱了半晌,纔回過頭來對胡云峰問道:“軍委會和五戰區長官部有什麼指示?”
“軍委會對我們倒是挺重視,這兩天一天發來兩次敵情通報,具體命令倒是沒有,就是讓我們全力保障合肥守軍的側翼。”胡云峰答道。
“五戰區長官部的電報上說,六安失守,二十六集團軍正在六安以南的霍山一線,第71軍正在商城一線,構築防禦陣地,此外還集結了第三兵團和第二集團軍,準備在商城周圍阻敵西進。合肥的二十一集團軍也正在六安至合肥一線佈防。”高煥捷道。
“你們說,合肥守軍一旦撤退,將會走哪條路呢?”陳際帆又問道。
師長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但是胡、高二人都沒有說話,因爲他們知道師長想說什麼。
果然,陳際帆接着他自己的話頭繼續講道:“一旦失守,合肥守軍只能沿着肥西、舒城往西南方向撤進大別山,他們一撤,廬江楊森的川軍二十七集團軍一部就更不可能孤軍守城了,也會跑,這樣一來,你們猜會怎樣?”
胡、高二人心想到底是師長啊,這個時候了心情還是那麼輕鬆,兩人當然都知道答案,答案就是“神鷹”獨立師所佔的幾個縣城將會被日軍徹底包圍,死無葬身之地。
“敵強我弱,國軍幾十萬大軍尚且不能在正面與日軍一較短長,何況我們呢?今天的形勢雖然對我軍非常不利,但是它遲早要來,既然這樣,我們不如提早佈局,部隊的情況怎樣?”
胡云峰聽到師長問起,答道:“不怎麼樣?浦口戰役我們傷亡將近一半,重傷員還在醫院,輕傷員還在調養,根本無法重新拿起武器。現在一團有1453人,缺編900來人,二團和三團好點,各有1746人和1591人,警衛營和特戰隊滿編,特務營只有300不到點,作戰部隊減員很嚴重,而我們暫時又招不到那麼多兵員來補充。”
“先彆着急補新兵,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訓練,裝備和糧食方面情況怎麼樣?”
“比爾派人來說,讓我們再等上幾天,他的貨正在路上,日本人佔領了廣州,他說要費點力氣繞路,其餘部隊裝備良好、但要也暫時不缺,足夠打兩到三個戰役基數。糧食就不太樂觀了,部隊人太多,我們這點糧食再吃個把星期就差不多了。”
“這麼少?”陳際帆沒想到糧食只有這麼多,槍支彈藥少點沒關係,這糧食可是一斤都不能少的。
“立即通知動委會,讓他們派人下去告訴老百姓,鬼子要打過來了,把糧食藏起來。蔣委員長不是說‘焦土抗戰’嗎?咱們先得給鬼子來個堅壁清野,不給鬼子任何可以以戰養戰的機會。”
“全椒的傷員必須儘快安置,輕傷員能回家的先回家,沒有家的一律安置在可靠的老鄉家裡,不適合再參軍的分配下去當民兵隊長。另外要抓緊重傷員的治療的工作,多製作擔架等物資,醫院也要隨時做好轉移的準備。”
陳際帆就這樣命令着,胡云峰就在旁邊記錄,這些工作本來輪不到他這個參謀長來操心,現在只有先記錄,下來再和分管的幾位幹部協商。
“小高,馬上給軍委會擬份電文,要說明我們目前的困難,我們準備把部隊化整爲零,分散到敵後去專門針對日軍後勤運輸、據點或是敵方司令部等目標實施特種攻擊,請他們批准。然後再給五戰區回電,就說我們將全力保障友軍側翼安全。”
兩人走後,陳際帆又親自去了趟全椒動委會,他現在要動員動委會的王繼才和他的僚屬們,該準備搬家了。
果然,除了動委會主任王繼才外,其他人議論紛紛,說全椒不是陳師長你們一個師在守着嗎,貴軍不是很能打的嗎,爲什麼要搬家,有些甚至還喊出‘食慾全椒共存亡’之類的口號來。
王繼才畢竟是看着“神鷹”長大的,知道軍人的艱難,所以沒說什麼,他知道,眼前他的這位朋友是個能打的主,從來都沒有在鬼子手裡吃過虧。
對於其他人的慷慨激昂,陳際帆懶得管,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軍情緊急,所有人必須服從命令,否則將不負責他們的安全。
臨走時,陳際帆對送出門來的王繼才說道:“王先生,不是到萬不得已我不會來這裡讓大家挪窩的,請你理解,那些人的工作還請王先生去做做,凡是全椒城裡的工業,一律搬走。回頭我讓鄧方順來和你協商,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老家那邊你放心,鬼子敢來,就叫他有來無回。”
王繼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以前算命先生說他晚年有貴人相助,他還不怎麼信,誰知在自己五十六歲頭上,居然就冒出了這些人,人家短短八九個月的時間,就把隊伍從幾十個變成上萬人,殺的鬼子數都數不清,自己這把老骨頭居然還能再當上官,也算是給祖上添了光彩。
陳際帆把這些瑣事交代完後,大步流星迴到師部,該考慮部隊的進軍路線問題了。這次要好好給鬼子一點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