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國崎登的指責,富田直亮啞口無言,而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昨晚在抗聯偷襲二十八聯隊之後,力主趁着巴拉奇如德一線兵力空虛,就近調頭突破巴拉奇如德一線,直插巴林右旗。避免師團繼續在抗聯優勢地空火力夾擊之下,白白付出傷亡的是他。
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之下,採取潛伏戰術,並聲東擊西突破石桌子方向打開突破口的是他。在突破口被打開之後,堅持投入大量兵力。力主全力向巴拉奇如德一線縱深穿插,徹底撕破其整個防線的也是他。
自後半夜開始的大口徑火炮逐漸沉默後,無論形式再危急,支持作戰的都是一些山野炮和迫擊炮。堅持認爲敵軍的大口徑炮彈已經消耗差不多的還是自己。正是自己一力的堅持,將第七師團徹底的推向了深淵。
之前進展還算順利的戰果,眼下卻是變成了這麼一個樣子。突破石桌子方向取得了成果,卻最終變成了曇花一現。不僅未能按照自己判斷的那樣,徹底的打垮巴拉奇如德一線的抗聯守軍,自己卻是被吞噬的幾乎連骨頭都沒有剩下多少。
如果按照師團長的要求,當初在第二十八聯隊遇襲的時候,集中二十六聯隊主力全力向北增援。與二十八聯隊配合,將守軍投入夜襲的兵力吃掉。然後利用敵軍中部空虛的機會,全力向北突破。
即便是取得不了太大的戰果,但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的地步。也正是因爲自己的堅持,師團長做出了讓步。當然師團長當初也未必,一點這個意思沒有。但無論師團長是不是也有這這個意思,但是畢竟是在自己堅持下才執行的。戰鬥打成這個樣子,他這個始作俑者,的確無法向上面交待。
從昨晚到現在,面對着不過一個團的守軍,第七師團傷亡了將五千多人。這還沒有將二十八聯隊的損失,也算計在內。五千多人是一個什麼數字?如果再加上昨天白天空襲中的傷亡和損失,也就意味着兩個聯隊全軍覆滅。
這個傷亡比例,已經直追日俄戰爭中的那場幾乎讓第七師團全軍覆滅的二零三高地之戰。按照實際參戰兵力對比來看,甚至可以說更重。而自那場戰爭之後,在第七師團參加的歷次作戰之中,這種傷亡比例還是開天闢地的第一回。現在不管如何,第七師團必須給大本營一個滿意的交待。
沉默良久,在國崎登中將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富田直亮大佐咬了咬牙道:“師團長閣下,此次第七師團蒙受如此巨大損失的責任完全在我。我絕對不會使師團閣下難做,我會給大本營和關東軍,以及第七師團所有陣亡將士一個交待的。”
看着說完自己會給一個交待後,再一次沉默不語的富田直亮大佐。知道他所說的交待是什麼的國崎登中將,卻是也陷入無語之中。難道真的要逼迫一個師團大佐參謀長,切腹謝罪嗎?眼下的戰局,真的只能由他一個師團參謀長來負責任嗎?
國崎登中將很清楚,造成第七師團如此的損失,他富田直亮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自己這個作爲師團長的,也並非是沒有任何的責任。自己是師團長,最終的決定權在自己手中。在富田直亮根據敵情變化,提出新的作戰方案之後,自己不也是並未堅決反對嗎?
其實國崎登中將心中明白,自己沒有反對的原因是什麼。因爲從渡過西拉沐淪河開始,第七師團進展就不順利。西拉沐淪河一戰,第七師團丟掉了過半的炮兵。然後接着就是整整一白天加上一夜,幾乎是無間隙的狂轟濫炸。
自己的第七師團,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轟炸和炮擊之中損失慘重。尤其是抗聯的地毯式轟炸精度,其精確度讓第七師團幾乎不敢相信。因爲即便是日本陸軍一向引以自豪的陸軍航空兵,目前也達不到這個精度。幾乎所有的炸彈,都落在在日軍各個行軍隊列周邊。
自從渡過西拉沐淪河之後,尤其是在經歷過整整一白天加上夜裡的地獄之旅後,國崎登有種第七師團自從渡過西拉沐淪河以後,就在敵軍的圈套裡面行動的感覺。甚至在國崎登看來,再這麼繼續走下去,第七師團根本就等不到到達軍指定的目標,就會被一點點的耗光。
這次敵軍的偷襲,對第七師團來說也許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傾力一搏,也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至少與敵軍真正的接觸上,使得敵航空兵的轟炸不會那麼毫無忌諱。也正是因爲有了這種感覺,他才同意富田直亮的建議。
利用守軍分出一半的兵力繞路奔襲二十八聯隊,其本身就不強大的防守兵力被進一步削弱的機會。改變原有計劃調頭向南攻擊巴拉奇如德一線,直插巴林右旗快速的進入林西戰場的側翼。因爲他不想在敵軍構築的,自己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火力網之中繼續爬行了。
但國崎登中將卻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麼一個結果。先是部署海日圖一線,準備在偷襲二十八聯隊部隊回撤的時候伏擊,爭取消滅其一半兵力的兩個步兵大隊。在那裡直到扎嘎斯臺諾爾槍炮聲徹底平息過去整整兩個小時,也沒有等到對手進入自己的伏擊圈。
非但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反倒是浪費了大量的兵力,影響到了敖漢營子至巴拉奇如德一線的兵力投入。造成了雖說拿下了張家營子這個守軍防線上的制高點,但是卻遲遲未能突破整個守軍的防線。
等將兩個大隊的兵力,從海日圖調回來的時候,整個攻防戰中突破敵軍防線最有利的時機卻是已經過去。好在這兩個大隊趕回的時候,正好可以作爲後續兵力投入到石桌子方向,作爲潛伏部隊在撕破敵軍防線之後的後續兵力使用。
以便其餘兵力騰出手來,加強巴拉奇如德正面的攻勢。爭取正面攻擊與側翼突擊,一舉奠定勝局。只是好不容易等在石桌子方向打開缺口之後,雖說遭遇到了炮火的攔截,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但是在不惜投入的情況之下,總算撕開了一個口子,並打進了守軍防線的縱深。卻沒有想到守軍之前逐漸沉默的重炮部隊,突然開火讓第七師團整個戰略企圖落空不說,還付出了這麼大的傷亡代價。
據在前面督戰的師團高級參謀彙報,從巴拉奇如德到張家營子。從石桌子到蘇木音塔拉,敵軍的炮彈組成了幾道火網,在整個戰場上來回的掃蕩。並以極其猛烈和準確,第七師團自組建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的炮火,死死的封鎖住石桌子突破口。
石桌子突破口上,被敵軍猛烈的炮火硬生生的炸出一道一直到敵軍炮擊停止,才平息下來,肉眼可以見到的火牆。無論是進入敵軍縱深後,面對不利形勢想要退出的作戰部隊,還是在火牆外想要接應的部隊,只要碰觸到這道火牆無一不粉身碎骨。
當敵軍炮火平息下來之後,整個石桌子突破口,被敵軍炮彈炸成零件的帝國士兵屍體,鋪滿了整個突破口。而石桌子以南敵軍縱深方向,戰死的帝國士兵屍體,一直延伸到目力的勁頭。
這個參戰的中級軍官中唯一倖存下來的這個高級作戰參謀,連續用了三個太慘了來形容這場戰鬥的結果。彙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顫抖。這種語氣對於這些一向驕橫的作戰參謀來說,國崎登還是第一次的聽到。其恐怖景象,可想而知。
更讓國崎登沒有想到的是,敵軍的指揮官會如此的能沉住氣。自己突破並插入縱深的部隊,已經打到他的指揮部眼皮子底下,卻依舊沒有動用隱藏的大口徑火炮。有些時候,國崎登真的想見見自己的這個對手,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利用手頭其實並不多的資源,一個接着一個的給自己還有整個第七師團下套。而自己還有自己的這位參謀長,卻還是傻乎乎的鑽進了套子裡面。眼下的整個第七師團,可以說都被打殘了。
這一下不僅僅堅持調轉主攻方向的師團參謀長富田直亮難持其咎,就連自己這個師團長也罪責難逃。更爲惱火的是,自己現在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了。此時調頭向北,繼續執行軍司令官的命令,第七師團已經沒有那個實力。
而繼續向巴拉奇如德一線施加壓力,飽受重創的第七師團,實在是已經是難以爲繼。最關鍵的是,之前第七師團控制的張家營子制高點,已經被抗聯又奪了回去。雖說丟掉張家營子,還不至於決定第七師團的最終命運。
但是部署在張家營子這個制高點的炮兵損失,卻是對眼下的第七師團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張家營子丟掉之後,整個第七師團的炮兵只剩下五門九二步兵炮,外加四一式山炮與九四式山炮各一門,以及一門三八改式野炮,以及兩門九七式八十一毫米迫擊炮。
這些火炮是第七師團炮兵聯隊加上所有配屬炮兵之後,目前僅存的炮兵。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僅存的這些火炮所有的炮彈加在一起已經不足一百發。全師團不算二十八聯隊,目前所有兩個聯隊的重機槍加在一起,還剩下九挺。這個火力強度,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打下去了。
而最讓國崎登中將擔憂的是,現在整個師團除了已經失去聯繫,已經派人去尋找,卻始終還未能找到的二十八聯隊之外。全師團所有的戰鬥力,還剩下三千多一點的人。這還是將輜重兵、工兵等所有非直接作戰部隊,都算在內的結果。
面對着眼下的窘迫局面,國崎登中將不禁老淚橫流。就在昨天這個時候,即便是炮兵損失嚴重,但他的第七師團至少還是一個建制完整的齊裝滿員整編師團。但眼下的他清楚的知道,他的第七師團已經是徹底的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