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崎登中將清楚的知道,現在的第七師團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還能不能繼續完成軍司令官之前下達的作戰任務的問題。而是自己和剩餘的這點力量,還能不能安全的撤回西拉沐淪河的那一邊,以及如何解決下一步命運的問題了。
現在擺在國崎登中將和富田直亮大佐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殘餘力量,趁着身後白城子至紹根一線的公路還沒有出現抗聯兵力的時候,迅速的脫離與抗聯的接觸,撤回西拉沐淪河東岸。也就是說想辦法保存住第七師團最後殘餘的兵力。
儘管不知道自己身邊,此刻就已經秘密隱蔽了大量的機械化騎兵集羣。但國崎依舊很清楚的知道,一旦在林西至巴林右旗境內的抗聯主力,得知第七師團眼下的境地,勢必會抽調大量部隊,給予自己致命一擊的。
這個機會如果再抓不住,那麼對面的抗聯指揮官不是傻子就是一個白癡。要想脫身,眼下就是最佳的時機。再晚恐怕等到其調集的增援兵力抵達,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抗聯可是有大量汽車、坦克、騎兵的,其機動能力可是遠在第七師團之上。
要麼不顧師團現狀,集中殘存的兵力和火力,不惜一切代價繼續向巴拉奇如德一線攻擊前進。也就是說即便是跳井,也要抱着當面的抗聯部隊一起跳。就是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這麼做第七師團固然有全軍覆滅的危險,但是如果部署得當,拼死一搏還尚有挽回第七師團榮譽的機會。但國崎登中將也清楚的知道,即便是不惜一切代價撕破抗聯在巴拉奇如德一線的防線,以第七師團目前的實力無論如何沒有能力繼續向縱深發展。
這還是能撕破的前提之下,而按照渡河以來的態勢來看,依照對手的狡猾程度,以第七師團目前的實力,在巴拉奇如德一線取得突破性的進展,恐怕只能是一個願望。所以對於國崎登來說,兩個決定無疑都是下下策。
在他的心中,其實第一個方案是最難接受的。一個齊裝滿員,建制齊全的師團。僅僅渡過西拉沐淪河還不到三十六個小時,就被打成殘廢撤出戰場。出發的時候齊裝滿員,撤回去的時候連師團部那些非戰鬥人員,以及搜索、工兵、輜重聯隊在內,只剩下五千人不到。
他國崎登恐怕創造了自明治大帝創編新式陸軍以來,日本帝國陸軍減員速度之快的紀錄了。即便是在此戰之前,第七師團損失最大的日俄戰爭旅順口二零三高地爭奪戰,第七師團減員的速度也沒有如此之快。
當然如果能找到二十八聯隊的殘部,結果肯定要比現在好一些。但是這個可能嗎?昨天晚上扎嘎斯臺諾爾湖畔的重炮聲,他在白城子都聽的清清楚楚。雖說參與進攻的抗聯兵力不過一個團,但是那位志大才疏的聯隊長,卻是將兵力以中隊分散開來行軍。
這麼做,他不是上趕着給人家找偷襲自己的機會嗎?國崎登中將很懷疑,即便是能找到二十八聯隊殘部,他們還能剩下多少人。被全殲那是不太可能,這一點國崎登中將還是很有自信的。
即便是二十八聯隊,是昨天白天在抗聯空襲之中,第七師團三個聯隊之中損失最大的。但是國崎登中將,還是認爲以抗聯一個團,不,還是一個新編團的實力,即便有重炮配合,但也無論如何也無法吃掉帝國陸軍一個聯隊的。
二十八聯隊即便在遭遇到對手夜襲的時候,實際的兵力只剩下兩個步兵大隊。但這兩個步兵大隊,也不全是豆腐渣一團,敵軍想要在一夜之間全部吞掉也沒有那個能力和肚量。別說是三千訓練有素,裝備也算的上精良的帝國勇士,就是三千頭豬一夜之內也不可能被敵軍全部消滅。
只是雖說被全殲不可能,但是以二十八聯隊以中隊爲建制的行軍辦法。再加上在夜間能見度極低,亂戰成一團的情況之下,這個第二十八聯隊恐怕自己就被衝散了。槍聲一響,又是在夜間,部隊恐怕自己就跑的到處都是了。
想到這裡,國崎登中將恨死那個雖說是第七師團資格和年紀都最老,但能力不過一般,卻總是自以爲事。心比天高,命卻是比紙薄的聯隊長了。如果不是這個蠢貨,不執行師團的命令。
擅自將二十八聯隊以中隊爲建制,分散的過開。那麼至少二十八聯隊不會因爲各自爲戰,損失這麼大。就算自身受到一定的損失,但是也能將敵軍徹底的擊潰。如果二十八聯隊尚在,眼下自己無論做任何的決策,也不至於到了現在無兵可用的地步。
如今二十八聯隊損失,殘部都下落不明,聯隊長一木清直大佐生死不知。師團部自昨晚半夜開始到現在,斷斷續續收容的二十八聯隊散兵只有兩個多中隊。多是在夜戰之中,被衝散或是打散的散兵遊勇,最高的軍官不過是一箇中隊長。至於其餘的人,到現在還下落不明。
跑到師團部的二十八聯隊官兵,其下屬各個大隊建制的都有。這些人的歸來,無疑證明了二十八聯隊不是在敵軍的夜襲之中被打垮的,而是因爲自身兵力過於分散被敵軍給硬生生沖垮的。
結果原本優勢的兵力,在遇襲的時候可集中的兵力,在與夜襲敵軍兵力對比上,反倒是落了下風。結果恐怕被夜襲的敵軍,給趁亂偷襲得手,反倒是給自身帶來了無法避免的損失。
二十八聯隊這種情況,對於國崎登中將來說,很是讓他感覺到很鬱悶。一個建制完整的主力聯隊,就這麼不明不白、稀裡糊塗的折損掉了。對眼下的第七師團窘迫的境地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若是真的集中最後殘存的這點兵力繼續進攻,儘管知道對手也同樣現在實力肯定支持不下去。他們不過一個團的兵力,昨晚大半夜的夜戰,自己的確損失不輕。但是國崎登堅信,以第七師團的戰鬥力,在火力對等的情況之下,給敵軍造成的傷亡也不會小到哪裡去的。
他們雖然守住了防線,但是還有沒有實力在堅持打下去,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但是現在只有鬼和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手中還有多少大口徑炮彈可以使用。如果再來一次,那麼現在已經是一個殘廢的第七師團,面臨的將會徹底的毀滅。而這個責任,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承擔不起的。
看着有些猶豫的國崎登中將,邊上一直沉默,好像明白他現在在想着什麼的富田直亮大佐突然開口道:“師團長,我們現在絕對不能撤過西拉沐淪河。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將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一起,然後固守待援。要麼集中殘存的兵力,與巴拉奇如德一線之敵決死一戰。”
“當年旅順口二零三高地一戰,第七師團幾乎全部打光也沒有後退一步。如果我們此時撤回去,師團固然能夠保持住最後這麼一點人。但是第七師團歷代前輩的所有創建的榮譽,將會全部毀在我們兩個手中。”
“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即便是二十八聯隊還有一定的戰鬥力。但是其餘的兩個聯隊,幾乎全部拼光,對於第七師團來說,已經無疑是垮掉了。現在回去,只能成爲關東軍的笑柄。師團長閣下,不會忘記諾門罕戰役後,二十三師團長小松原閣下的結局吧。”
“而且就目前的態勢來看,即便是我們想要撤回西拉沐淪河那邊,恐怕也是空歡喜一場。我們雖說在之前的戰鬥中傷亡慘重,但是目前剩餘的大部分兵力,仍然對巴拉奇如德和敖漢營子兩個要點保持着相當的壓力,師團還沒有最後的潰散。”
“在敵軍炮擊停止之後,我軍雖說被迫後撤,但與其守軍最近的距離依舊沒有超過三公里。如果我們重新組織進攻,至少黏住守軍保持最近的距離接觸,敵軍的航空兵對其支援的威力,至少要下降三分之二。但一旦我軍徹底與敵軍脫離,那麼昨天白天的事情將會再一次的上演。”
“昨天白天,我師團雖說在敵軍空襲之中蒙受了一定的損失。可那個時候我師團建制完整,兵力也是齊裝滿員。換句話來說,就是能承受的起損失。但是眼下,如果昨天的經歷在複製一遍,恐怕我師團將會徹底的毀滅在撤退的路上。”
“尤其是現在天色已經徹底的放亮,能見度極其良好的情況之下,我們撤退勢必要遭受到敵軍航空兵的全力轟炸。抗聯的航空兵在夜間的轟炸精度都如此之高,其炸彈的落點幾乎都在我們的頭上。現在已經是白天,其轟炸力度只能更大,絕對不會有任何的降低。”
“還有,師團長您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昨晚偷襲二十八聯隊,最後卻是在戰場上失蹤的那個團。現在天色已經大亮,我們依舊還沒有能查明他們的蹤跡。如果他們此時搶佔了巴彥諾爾,就等於卡住了我們撤退的路線。只要我們被其拖延住,那麼一旦周邊潛伏的敵軍蜂擁而至,等待我們師團的結局就會更加的悲慘。”
“即便沒有搶佔巴彥諾爾,那麼如果在我軍撤退的時候,他們突然殺出拖住我軍。其在巴拉奇如德的部隊,同時在我軍身後發起攻擊,那麼我們將會面臨被分割包圍的命運。師團長閣下,如果我們現在撤退,只能將自己放在更加危險的境地。說的更明白一些的話,就是將自己送到死路上去。”
“我認爲,我們要麼將剩餘的兵力收縮至張家營子以東地區,與敵軍守備部隊死死的咬住。雖說受敵重炮部隊的殺傷,必不可免。但是我們可以使其威力最大的航空兵,在對地轟炸的時候,不敢再像昨天那樣肆無忌憚。我師團承受火力打擊的壓力,也要小的多。”
“但是如果這麼做,我師團雖然能爭取到一定的時間。但是除非關東軍和軍司令官能給我們至少抽調兩個聯隊的援軍,否則我們依舊很難逃脫全軍覆滅的風險。因爲我們沒有援軍,不代表敵軍沒有。蜷縮成一團,只能是拖延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