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這二位提出的條件,確切的應該說是要挾。儘管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前清華出身那位抗聯東集羣政治部副主任。即便是相當的有涵養,但對於日軍如此無恥的舉動,也被氣的當場失態並破口大罵。
但他的破口大罵,對這二位臉皮相當的厚的日軍大佐來說,幾乎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這二位恐怕來之前就做了肯定要捱罵的心理準備,所以在這位副主任發泄心中的怒火時,只是在這裡靜靜的聽着,臉紅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實際上這二位奉命來談判,也是心裡有苦說不出來。這種下作的,丟盡了他們皇軍臉舉措,這二位也是不贊同的。但這個事情是兩個師團長見面之後,經過商議做出的決定。身爲師團長計劃第一執行人的他們,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執行。
而且這件事情,即無書面命令,也無任何的電報留存。也就是大本營一旦事後追究這種喪失皇軍威風行爲的時候,自己這兩個師團參謀長,恐怕會是第一責任人。但眼下事情既然已經做出來了,他們就算再不情願,但也只能硬着頭皮來談判。
不過對方罵的在難聽,可也無法解決問題,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這二位倒很是有耐心的,就在德州西北方向抗聯的一個師指揮所內,安心的等待着答覆。他們也清楚面前的這兩個人,在這種事情上肯定不會有最終決定權。
接到參與談判的集羣政治部副主任,並冀中軍區副政委的電報,陳翰章眉頭擰成了一個大大的疙瘩。他還沒有想到,日軍居然還真是按照自己當初判斷的來,同時還真的有臉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在戰役最關鍵的時刻,拿着十幾萬中國百姓當肉盾,以要挾自己給他們讓開一條生路。
儘管日軍之前的掃蕩中爲了減少傷亡,以及逼着當面中國軍隊束手束腳,無法全力施爲而加快進展,也曾多次挾持中國人當肉盾,但畢竟被敵軍作爲人質的中國人,數量還是比較少的,而且也沒有這麼光明正大。
像今天這種一舉抓了總計十幾萬中國人做肉票,並要挾自己給他們讓開一條通道的事情,恐怕在近現代軍事史上,可謂是開天闢地頭一回。自己這個與日軍交手多年的老兵,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要臉的舉動。
與在前線接待日軍談判代表的人一樣,在這件事情上陳翰章也是無法做主。他只能硬着頭皮,給楊震發了一封電報,請示這件事情該如何的處置。儘管陳翰章不是那種遇到困難,就將皮球踢給上級的人。可這件事情上關係到整個戰局未來走向,他實在無法拍板,只能請示一號。
接到陳翰章這封畫着三個三角符號,以表示特殊加急的電報,楊震也是嚇了一大跳。看完電報的內容後楊震第一想法,也是與陳翰章差不多。除了出奇的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意外。他沒有想到日軍還真的公開,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做出這種極度不要臉的事情來。
他們不是一向號稱天下精兵,日本軍隊是其中第一嗎?不是一向爲自己軍隊的戰鬥力,以及悍不畏死的精神而自豪嗎?怎麼在這窮途末路的時候,連這種就算最下流軍隊,使用的最下九流的辦法都用上了?
野獸成性的日本軍隊,是一支沒有任何道德標準的軍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至少你應該還有軍人的尊嚴吧。你們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淪爲全世界軍隊的笑柄嗎?就算不要臉,以及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死不承認習慣了,可也不能這麼不要臉吧?
只是儘管憤怒歸憤怒,但事情還是要解決的。那不是幾百或是幾千人,而是整整十幾萬中國人的生命。任何一個軍事統帥,都無法在這種情況之下,下令無差別的攻擊。包括在戰場上,拿自己同胞一樣不當回事的蘇聯人,恐怕任何一個元帥或是大將,也不敢在這個情況之下下令攻擊。
看着楊震緊皺的眉頭,邊上的老總接過電報,看完上邊的內容之後,即便是見多識廣,可也不禁的呆了一呆。放下手中的電報,老總看了看一臉陰沉的楊震:“這件事情,你怎麼看,這路讓還是不讓?”
聽到老總的詢問,楊震搖了搖頭:“老總,還能有什麼辦法?那不是幾百、幾千人,是十幾萬的中國人,這還由得我有其他的選擇嗎?一旦我強行發起攻擊,引起老百姓的巨大傷亡,我們都會成爲千夫所指。蝮蛇在手,我卻無法壯士斷腕。”
“此次在東線戰場全線轉入反擊,我做了很多的準備,也設想了很多的意外。但是今天的這個局面,我卻是根本就沒有想到。甚至設想到了日軍會在作戰不利的時候,在某一個戰場搞屠殺泄憤。就是沒有料到日軍在這個時候,會搞出這麼一手來。”
“現在我們等於是被架在火上烤,這條路不讓,十幾萬的骨肉同胞的生命將會灰飛煙滅。讓,讓日軍這兩個師團可以撤出戰場。無論這兩個日軍師團撤到哪裡,對我們未來都是一個威脅。尤其是六十五師團,基本上還是齊裝滿員的。”
“可現在的局面,就算在心有不甘,我們也只能按照日軍的要求去做。那是十餘萬骨肉同胞的生命,如果我們不顧他們的生命安全,那麼我們即便是取得完勝,又能怎麼樣?戰機以後還可以在有,但是這十餘萬同胞的生命一旦消失,就不可能在回來。”
楊震的話音落下,老總微微嘆了一口氣:“你的選擇是對的,這個結果我們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去接受。人命不是韭菜,割完了還能再長。十餘萬條生命,一旦消失就永遠不可能再回來。有時候在關鍵時刻後退一步,未必就是錯誤的。”
老總的支持,讓楊震點了點。他沒有使用電報,而是直接拿起了電話,要通了陳翰章的指揮部。在電話上楊震給陳翰章下達了,在德州並津浦路戰場兩翼停止進攻的命令。讓陳翰章讓開津浦線,讓日軍在德州並津浦鐵路沿線的兩個師團撤到黃河以南。
在德州戰場抗聯可以停止軍事行動,保證讓兩個日軍師團安全撤離。但是日軍必須要保證德州城不遭受任何的破壞,並先釋放被他們挾制人質中的老弱婦孺,對於關押在德州城內的所有抗日分子不得進行任何的殺害,並全部轉交給抗聯方面。
但在電話上,楊震也告訴陳翰章。讓他告訴那兩個日軍師團參謀長,如果被他們挾持的這十幾萬中國百姓,受到任何的虐殺或是侮辱,就算這兩個日軍師團所有的參戰官兵,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抗聯也不會放過他們。
看着放下手中電話之後,楊震有些低沉的臉色。老總搖了搖頭道:“楊震同志,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太過於堅持。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總還是要去接受的。我看了一下這段時間你們在冀魯邊的戰報,其實你們已經做的夠好了。”
“這次我們選擇了放棄,其實跑掉的只有一個六十五師團。而德州正面的二十二師團,現在兵力已經不足三分之一。就算他們能撤回去,沒有長時間的休整,也很難的恢復元氣。而眼下德州以東戰場,日軍的一百二十師團已經被全殲。”
“一一五師團雖然還在頑抗,但從眼下的戰局來看,他們的頑抗也就是在垂死掙扎而已。我看在最多有一天的時間,寧津一線基本上就可以解決問題。而在德州以東戰場背後,渤海軍區以及抗聯的一部,已經完成對祁口一線殘敵的最後掃蕩,徹底完成了對第九師團的圍殲。”
“在中線的冀南戰場,五十師團已經完成全殲。一一七師團雖說跑掉了千餘人的殘敵,但從其戰役發起之初的實力來看,說是全殲也不足爲過。眼下在平漢線上,日軍已經基本上徹底放棄了整個冀南,縮回了豫北。”
“晉東南戰場雖說還在激戰,但是在其他方向已經全線潰退的情況之下,就算晉東南戰場這兩個日軍師團在能打,也已經是孤木難撐。而且眼下我們在晉東南戰場,已經完成對這兩個師團之中的一個分割合圍。同時在冀晉交界的太行山區,也打垮了這個方向的日僞軍。目前戰局的整體進展來看,這次日軍的全面反撲,已經可以說基本上失敗。”
“這一戰我們不僅打勝了,而且就已經取得的戰果來說,可謂是一個相當大的勝仗。即便是跑掉一個日軍相對完整建制的師團,但對於我們來說也基本上沒有什麼損失,也無法改變日軍在此次會戰之中徹底失敗的戰局。”
“但楊震同志,我們在取得這麼輝煌勝利的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眼下我們的不足。兩個月的苦戰下來,各部隊不僅都傷亡不輕,而且都已經處在極度疲勞的狀態。彈藥、糧食、物資的消耗,也是相當的巨大。”
“儘管冀中區能夠提供部分糧食,但是彈藥、油料以及其他作戰物資,都需要從東北千里迢迢的轉運。現在我們的補給線經過長期的滿負荷運轉,已經達到了極致。在繼續向南延伸,並持續高強度的運轉,這補給線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
“而且此次作戰,對於我們來說基本上就是內線作戰。整個冀中、冀南、冀魯邊區,已經是打的殘破不堪。尤其是冀中區雖說富裕,但是作爲第一階段主戰場,也已經打的是殘破不堪。我們也需要時間和精力,還恢復這些地區的元氣。”
“最關鍵的是無論哪個戰場的參戰部隊,都已經到了不休整不行的地步。如果日軍認爲有必要的話,他們可以持續的投入新的師團參戰。但是我們的力量,卻是已經使用到了極致。在打下去恐怕先堅持不足的是我們,我看現在可以進行整個戰役的收尾了。”
“楊震同志,飯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這場漫長的戰爭,不是一個、兩個會戰就能解決的。來日方長嘛,這次雖說放跑了少部分的日軍未能盡全功,但不代表我們下次就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