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攻擊力度一開始呈現頹勢,杜開山便敏銳的感覺到。他立即將在後邊養精蓄銳一整夜的兩個營全部調了上來,準備着手反擊。並與陶淨非、馬春生、柴世榮幾個人商議反擊計劃。
杜開山的意思很明顯,日軍片山支隊無論願不願意,他都不可能將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一面。無論是王傻子屯一線的王光宇主力,還是富貴屯一線的一旅一團,都分散了他極大的兵力
現在三面受敵的片山支隊能投入到自己正面的兵力,最多兩個大隊也就頂天了。而在昨夜的激戰之中,雖說接替獨立團擔任防禦的一個營傷亡達到了三分之二,但杜開山估算了一下,日軍至少也丟掉兩個中隊以上的兵力。這還不算被馬春生打垮在主陣地上的那一箇中隊。眼下小鬼子劃拉劃拉,能有一個大隊的機動兵力撐死了。
不過杜開山果斷的否定了柴世榮建議的正面反擊的想法,在他看來那樣太沒有創意。看着身邊的幾個人,杜開山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道:“正面反擊,咱們能打那麼沒有創意的仗嗎?人云己雲那不是咱的風格。要打就給他來一個出其不意。用司令員的話來說,那叫創新。”
杜開山的話音落下,除了對他很瞭解的陶淨非之外,無論是柴世榮還是馬春生都一副看怪物的眼光在看着他。這打仗就是打仗,還能搞什麼創新。更何況正面就這麼大,你杜開山就算在有本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不過馬春生經驗到底老道一些,略微一打量地圖,就馬上琢磨出眼前這位看着經常是不言不語,可一說話能把人噎死的三旅旅長心中的大概意圖。
想明白他心中想法後,馬春生略微有些詫異的道:“杜旅長,你這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那邊現在可是一旅的作戰範圍,你這可是到老王那邊搶食吃啊。”
對於馬春生的詫異,杜開山卻擺了擺手道:“誰打不是打。再說老子選那邊下手,是幫他老王一把。他那邊鬼子說穿了,就兩個大隊的兵力。他一旅兩個主力團打了半天一夜都沒有拿下來,還他媽的第一旅那,說出去老子都替他丟臉。”
杜開山得意洋洋的話音還未落下,身後卻飛來一腳,把蹲在地圖前的杜開山踹了一個跟頭。被踹的一愣的杜開山剛想張嘴,可回頭一看踹自己的人,剛要罵出口的話又咽下了去。立馬站起身來立正站好,將身子挺的像一杆標槍,不吱聲了。
陶淨非幾個人一見到踹了杜開山一腳的人,正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趕到的楊震,也都趕忙站起身來,立正閉嘴誰也不敢吱聲了。
柴世榮與馬春生到還是無所謂,陶淨非與杜開山有些尷尬的對望一眼後,小聲的道:“司令員,您來了。您身體都恢復了,呃,看起來氣色不錯。”
聽到陶淨非的問候,楊震面無表情,語氣冷冰冰的道:“還好,有馬克思保佑,總算沒有被你們給氣死。你們三旅還有你們兩個做的很好,很不錯,膽子真的很大。”
楊震的話看似表揚兩個人,但語氣聽起來卻是冷的嚇人。楊震的幾句話,讓杜開山與陶淨非兩個人更加尷尬。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連解釋都不敢解釋。
見到兩個人老實站在那裡聽訓的樣子,楊震心中怒意稍減。但卻依舊沒有給兩個人好臉色看。之前幾個旅長之間的爭強好勝,楊震並不反對,甚至還有些變相的鼓勵。但這是在不影響總部的戰役、戰鬥整體部署的前提之下。而這次兩個人無令擅自行動,打亂了總部的整體部署,實在是有些玩大了。
看着尷尬的站在一邊不敢說話的杜開山與陶淨非,還有司令員鐵青的臉色,馬上便明白這兩個傢伙此次南下肯定是無令擅自出擊的柴世榮還算是一個厚道人。在彙報的時候,替兩個人解釋了一下。並強調如果不是三旅及時趕到,恐怕眼下的防禦已經被日軍突破。
柴世榮的解釋讓楊震的臉色多少緩和了一些。不過臉色緩和歸緩和,但在楊震心中卻是已經下了決定,此次作戰兩個人無論做出多大的貢獻,但該給的處分一定要給,絕對不能功過相抵。
在楊震看來,這種不服從命令,擅自行動打亂整體部署的苗頭必須遏制住。軍隊是一個整體,絕對不能任由某一個人或是某一支部隊胡來。這次要是不給他們兩個人一個處分,今後其他人若是效仿起來,這仗還怎麼打?
尤其是對杜開山這樣的表面看起來很溫順,實際上骨子裡卻是有種桀驁不馴性格的人。這種人用好了,是一個大將之才。用不好,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若是對其放縱下去,將來只會毀了他自己。只是要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處分也得等戰役全部結束之後,眼下還是戰事要緊。
打定這個主意之後,楊震轉過頭對杜開山,語氣微微的放緩道:“你把你的反擊思路說出來,咱們幾個商議一下。看看可行性有多大?”
杜開山聞言,連忙走到地圖前指着地圖道:“司令員,您看日軍迂迴支隊的兵力爲兩個完整的步兵大隊加上四個步兵中隊。再加上安井藤治原本留在西和、富貴屯一線的六個中隊。其總兵力不算炮兵與騎兵,已經達到了兩個步兵大隊外加十個步兵中隊的規模。”
“按照日軍的編制,這些兵力加到一起已經超過日軍一個野戰聯隊的兵力之和。我們想要一口吞下去,從這個第二師團的戰鬥力來看,有些吃力。不過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最大的好處是眼下這些日軍並未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成了三大塊。雖然相互之間可以策應,但也留給了我們迂迴穿插的空間。”
“在王傻子屯一線,由其步兵第四聯隊長杉野嚴大佐指揮的一個步兵大隊外加四個步兵中隊正在與王光宇一旅的二、三兩個團激戰之中。而在我們正面是片山省三郎少將親自指揮的加強了兩個步兵中隊的一個大隊。”
“在整個戰場最東側的富貴屯,一團的正面有日軍四個步兵中隊的兵力。整個戰場來看,西線王光宇那裡的日軍兵力最多,而東線富貴屯一線的日軍兵力最單薄。所以我的想法是以一部分兵力從正面發起戰術反擊,死死的纏住我們正面之敵。以主力向西直插杉野嚴的側後方,切斷他與片山省三郎少將之間的聯繫。”
說到這裡,杜開山頓了一頓,看了看楊震的臉色後道:“同時以一部兵力在一團的配合之下,從片山省三郎與富貴屯一線的日軍之間撕開一個口子,向南強行穿插,封閉其可能的南撤路線,並以一團全面對其正面之敵發起反擊。當然這個前提是建立在一團暫時由我指揮的前提之下。”
“只要能將東西兩路的日軍消滅掉,剩下的片山省三郎少將那裡就好辦了。昨夜的一夜的激戰,我的一個營固然是打成了殘廢,但片山支隊那裡我就不信好過到那裡去。他現在手頭上能有一個大隊的兵力就偷着樂了。”
“而在東線,日軍表面上看有四個中隊,實則經過激戰,以一團的戰鬥力來看,其能剩下一半的兵力就已經很不錯了。至於王光宇那裡,想必也差不多了,現在缺的就是壓垮那支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只要先打掉王傻子屯一線的日軍,我們完全可以再反手將片山省三郎最後解決掉。當然這個前提是建立在正面反擊的部隊必須將片山省三郎少將死死的拖住在我的正面。絕對不能使其抽出兵力西援或是東進。”
聽罷杜開山的反擊計劃,楊震微微一笑卻暫時並未給他一個答覆:“這個傢伙個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他不過一個團的兵力,想要反客爲主,去從王光宇嘴裡搶食吃不說,還想將整個南線的日軍一口吃掉。倒是可以稱得上膽大包天。不過,他的這個想法倒不是一點的可行性沒有。”
想到這裡,楊震道:“你的計劃倒是不錯。不過有兩點你考慮過沒有。一是你向西,這個行軍路線你是怎麼考慮的、要知道小鬼子的警惕性很高,你要是大舉向西攻擊前進,勢必要經過戰場的一角。這樣很容易引起鬼子的注意,到時候別打草不成反倒把蛇驚了。”
“二就是你手頭只有一個團的兵力。昨夜的與日軍激戰之中,已經傷亡了一個營。以你手頭現有的兵力能不能完成你的這個作戰計劃?要知道,你的這個計劃可是東西中三面開花,沒有足夠的兵力很難支撐下來。柴世榮在彙報之中,已經明白的說明那三個獨立團現在可以說已經失去了作戰能力,沒有辦法配合你了。”
楊震的兩個疑問,杜開山嘿嘿一笑道:“司令員,咱沒有那個金剛鑽,咱也不敢攬那個瓷器活。我的西邊是沼澤地不假,但並不代表着那裡沒有路可走。阿陵達河南岸的沼澤地表面上看就我們身後這一條路。可實際上沼澤地之中可以通行的小路,至少在三條以上。”
“我的旅直的一個偵察排長就是湯原本地人。對這片沼澤地很熟悉,那裡能通行,他已經在地圖上給我標了出來。昨夜我已經派人偵察過,這三條小路至少可以通行一個團的兵力。”
“至於兵員,呵呵司令員您可多慮了。昨夜一戰,我的加強了旅直警衛連、工兵連的那個營傷亡三分之二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但我的兩個營還一直在養精蓄銳。”
“老柴的那三個獨立團是幾乎被打垮了這不假,可他們的傷亡卻不大。我的這三個營,除了穆長秋的八團指揮班子不在之外,其餘的七團、九團團營主官可都在。只要補充進兵員隨時可以恢復元氣。”
“昨晚上我在一線指揮戰鬥,老陶也沒有閒着。在老柴的協助之下,連夜從三個獨立團之中抽調了部分兵力,將兩個團已經重新的補充完畢。司令員,老柴的那三個獨立團的垮的那麼快,可不是訓練上的問題。實際上問題是出現在幹部與部隊自身的條件上。而不是訓練上有什麼毛病。”
“他的那三個獨立團一是除了幹部與班長之外,所有的戰士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最關鍵的是嚴重的缺乏作戰骨幹和老兵。而且這三個獨立團本身就是爲了補充部隊傷亡而組建的,結構不完整。”
“其各級幹部都是預提幹部,本身就缺乏指揮經驗。排長是原來的班長,連長是原來的排長。這些幹部雖說打起仗來都是一把好手,但本身就經驗不足。政工幹部也沒有配齊,除了營一級有教導員之外,各連的指導員都是原來準備轉爲政工幹部的班排長。”
“這三個獨立團的團長一個是原來的團副參謀長,一個是營長,還有一個是旅作訓科長。三個政委一個是團政治處副主任,兩個是原來的營教導員,都沒有指揮團級作戰部隊的經驗。甚至都沒有指揮一線作戰部隊的經驗。”
“司令員,您心裡明白。這些獨立團與之前的補充團沒有什麼兩樣,說實在的與其說是作戰部隊,還不如說是幹部教導隊加上新兵團。但這並不能說明部隊不行。我大致看了一下,這三個獨立團的部隊的訓練功底還是很紮實的,所缺乏的就是作戰經驗。”
“我的部隊老兵現在是三個主力旅中最多的一個,但卻自將軍石一線展開後,傷亡一直沒有得到過補充。三旅現在的實際情況,與老柴手下的這三個獨立團正好互補。爲了大局着想,所以我就這個。”
說到這裡,杜開山突然閉嘴了。他突然想起來各旅的兵員補充歷來都是軍區統一調劑、補充的,各部隊歷來不允許擅自徵兵的。自己未經請示,就從三個獨立團中抽調部隊補充進自己的部隊,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違反了軍區的規定。
自己無令擅自出擊,司令員還沒有處分自己。自己又違抗指示,擅自從其他部隊抽調兵員,這不是罪上加罪嗎?想到這裡,看到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陶淨非直瞪自己,反應出自己又說錯話的杜開山恨不得給自己倆大嘴巴。
看着知道自己又違反規定,而顯得微微有些尷尬的杜開山,楊震反倒被他給氣樂了:“所以,你也就沒有客氣,未經請示上級,,便直接補充進了自己的部隊?”
楊震的不氣反笑,讓摸不到頭腦的杜開山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司令員,我保證只是借用。等戰鬥結束後,我馬上便讓他們歸還建制。”
看着手忙腳亂忙着解釋的杜開山,楊震沉默了一會,點了點地圖道:“杜開山,你以爲我是田登嗎?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還是以爲我是過去的封建皇帝,說一不二,不允許自己的部下有不同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