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後媽竟然同意了。
“既然是玥兒的朋友,就是咱家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呼。”
於是秋若就名正言順地在羅府住了下來。
有了秋若,日子不再了無生趣,每天拌拌嘴,鬥鬥氣,插科打諢,過得好不快樂。
秋若說到底也只是個單純的孩子,每天彈彈琵琶看看星星,一直盼着見劉頡。
我看着他充滿期待的臉,正如劉頡望着我的時候一樣,他一直把我當顥玥看待,整天跟我講他們以前的事情,給我看顥玥寫給他的情詩,希望我找回從前的記憶。
他哪裡知道,一個人縱然失去記憶,性情也不可能變動得這麼厲害。現在我身上,哪裡還有半點顥玥的影子?我根本就不是他!
每次當他問起我對過去還有沒有印象時?我總是搖搖頭,一臉的茫然。
他眼睛裡的希望,隨着我一次次的否定,漸漸失去了光芒……
我的心很不忍,頂着別人的名字活着,專享着他的情人的愛,卻不能給予什麼回報,感覺自己像一個冒名頂替的賊,活在良心的責備中。
好幾次都想告訴他“我不是顥玥,他已經死了”,但是見到他的眼睛,始終狠不下心,我害怕看見別人悲痛欲絕的樣子,可是這樣一天天地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唉……希望秋若幫我解決這個難題,讓劉頡愛上他,這樣劉頡的注意力就不會放在我身上,大家各奔各的幸福日子。
可是,真有這麼容易嗎?
愛情之所以叫“愛情”,在於它的不可救藥,在於它的刻骨銘心。
如果我的計劃失敗,會不會也傷了秋若的心?
好煩好煩,整晚的煩躁不安……
劉頡終於來了。
每次在這裡受到我的打擊,他都要迷迷糊糊地回家靜養幾天,恢復元氣,然後抖擻起精神,重新迎接下一輪的衝擊。
這人還真是越挫越勇,不論被我打沉幾次,他都能奇蹟般地從谷底爬上來,然後更加耐心更加細緻更加津津有味聲情並茂地跟我提起他和顥玥的陳年舊事。
可見,他對顥玥的用情之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根除的。
今天他是約我登高來了。
時間已經推移到了九九重陽,按照習俗,大家都愛爬到高處插點茱萸什麼的,所以一大早就來約我爬山。
理所當然的,我帶上了秋若。
他見到秋若,臉上一愕,然後不自在地對他點了點頭。
當然,他是愧疚的,利用完後就把人家拋一邊去了,一點也不道義。
秋若卻沒有怪他的意思,能見心上人一面,早已心花怒放,哪裡還記得他的過錯?
唉,戀愛中的人就是這樣:愚蠢、白癡,又……可愛得讓人心酸。
就這樣,三個人在前面走着,後面跟着兩個伺候的童子。
我夾在劉頡和秋若中間,說着秋高氣爽啊,心情不錯啊之類的廢話,來驅散三人同行的尷尬。
劉頡見我氣色好,話也漸漸多起來。
只有秋若一直低頭不語,忽而擡頭偷偷瞄了劉頡一眼,獨自臉紅——我猜想他是在醞釀怎麼表白,嘴陰陰地笑着,就不打擾他了。
正和劉頡有一句沒一句地扯淡,他忽然停下來,指着遠處,問道:“玥兒,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我身子一陣,打了個冷戰,又來了……
每次劉頡沒頭沒腦地指着一樣東西,或者走到某個地方,都像有預謀地突襲我:“玥兒,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當然不知道,只好搖頭,問:“什麼?”
然後他就會非常失望無奈地開始長篇大論:“這是我們以前……”
所以這次,我決定連“什麼”都不問了,直接使出絕招!
“哎喲,我頭疼、頭疼……”
“你怎麼了?怎麼又頭疼?要不要停下來休息?”劉頡緊張地扶我到路邊坐下,“我這次也沒讓你想什麼東西,怎麼又疼呢?我只是想指給你看,那裡有個風景名勝,我們爬到頂上去看看。”
“哦?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哦,既然這樣,那我沒事了。”我“咻”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走吧。”
“你真的沒事?”劉頡還是一臉緊張。
“沒事,就是讓太陽曬得有點眼花。來,秋若,你走中間,我到一邊涼快去。”
還不等秋若反應,已經被我拉到了中間。
我捏了把汗,終於能歇歇了。
於是那邊的兩人也在有一句沒一句地扯淡天氣之類的廢話。
路上的行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往山裡走。
其實除了成全秋若之外,我還有正經事想和劉頡商量,在家裡不方便,就讓他挑了座僻靜點的山,避開了洶涌的人潮。
不料那傢伙真挑了一座既高又陡的山,我擡頭一看——哇塞,有排纔到山頂!
不過,可能也因爲這山既高又陡,纔沒什麼人爬。
唉,我就認命吧。
一道飛梭的影子,在林中如疾風行走,永遠藏在陽光背後,沒人看得見他的臉。
眼睛凌厲地掃過看似平靜的樹林,悄無聲息地落在一個身上裝飾着樹葉的男人身後。
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望着行走中的幾人,手中暗器蠢蠢欲動,忽然發現身後有細微的動靜,正欲轉身,脖子一緊,“卡嚓”一聲,已經扭成兩半。
眼睛還睜着,喉嚨還來不及發出什麼聲音。
第四個……
影子數着,輕輕地把屍體放在地上,繼續沒入叢林。
這是他的工作:清除一切潛在的危險,不讓任何意外發生。
山下的幾人,就在這種無聲的保護下,平安地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