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奇蹟(下)

安吉和四五個妖奴爬在制煉室的窗戶上,伸長了脖子望着莊園的大門口。

大門兩側已經站了好幾十人。全都是些穿戴整齊的女子,等着即將到訪的貴客。

今天的蓮娜也格外迷人。一襲精緻的雪白長裙勾勒出她優雅的曲線,金絲線繡出的花紋偶爾閃耀星辰般的光華。璀璨的金髮柔順地披了下來,襯在那華麗的長裙上顯得格外耀眼。雖然安吉只能遠遠地望着蓮娜的背影,但想必她的正面就更令人驚豔了。

突然,人羣中開始騷動了起來,等待已久的貴客好像終於到了。

安吉順着人們的視線看了過去。果然,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在莊園的上空盤旋着下降了。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大地震動了。猛然吹起的強勁疾風將花園裡的人都吹得睜不開眼了,大家紛紛低頭用手擋着臉。

不過屋子裡的安吉到是絲毫沒受影響。她呆呆地看着大門前站着的怪獸,嘴巴驚訝地張着。

一頭比象還要巨大的白色怪獸正低吼着匍匐在地。它有獅子的身體和鷹的頭顱,紫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地注視着螻蟻般的人們。一對巨大的羽翼正慢慢扇動着合攏來,莊園裡的疾風也隨之小了許多。

怪獸的背上坐着一個男人,一個皮膚白皙的男人。他身着絳紫色長袍,腰繫一柄金色大劍。尚輕的年紀卻留着一頭銀色的長髮,整齊地向後束了起來。銀色的髮際間能清楚看到一條黑色的髮箍穿過額前系在頭上,他的皮膚也因此襯得更白了,遠遠望去就像他的身體在發着光。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安吉還是能肯定那是一個相貌英武的男子。

他就是……光之塞巴迪昂?

塞巴迪昂從那怪獸身上下來,走進了莊園,蓮娜立即殷勤地迎了過去。可惜距離太遠,他們說什麼安吉就聽不到了。

幸運的是今天制煉室裡呆的都是些女孩子,安吉也就順帶聽到了一些關於塞巴迪昂的事情。

“哇……那就是雪獅鷲啊?果然不同凡響……”

“聽說是塞巴迪昂大人親自從斯基泰草原裡馴服來的呢,最初幾個月還傷了馴場裡的好幾個人。”

“塞巴迪昂大人很不簡單呢!年紀輕輕的就當上了馴場的主持者。聽說大祭士是想提拔他去索克蘭堡的,所以才讓他去馴場先鍛鍊一段時間……”

“哇……塞巴迪昂大人要真去了索克蘭堡一定會大有作爲吧!他的做事風格可是很乾練呢。自從他去了馴場,馴場的事故就少了很多啊。最近一次的就是洛洛塔事件了,據說那個飼養洛洛塔的魔法師被塞巴迪昂大人懲罰得很慘的……”

“對對……據說塞巴迪昂大人做起事是來挺狠的。真看不出來啊……他外表看上去那麼溫柔,那麼……”

“好了好了……別在這裡酸了,塞巴迪昂大人再怎麼完美也和你無關的,小心被蓮娜大人知道了收拾你哦……”

幾個人說完就吃吃地笑了起來。

此後,那幾個女孩之後的話題就再沒離開“塞巴迪昂大人”的俊朗外形和迷人的魅力。安吉不得不趕緊逃離制煉室,到其他地方享受點清淨的空氣。

*** *** *** *** ***

主堡的一間大教室裡,一個白鬍子老頭正笑眯眯地看着在座的學徒。

“啊,終於齊了!我的學生們。”他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中來,“之前的幾個人總有各種的原因不能按時參加我的課,不過從今天起可不能這樣咯。只要不是你們的老師開口,任何人都不能遲到和缺席的,明白了嗎?除非……你不想在我這裡學了,呵呵……”

他和藹地拍了拍阿卡魯斯的肩膀,只是用力有點重。

然後老頭又重新坐回力量前面,對着大家介紹道:“再一次介紹我自己——柏丁.金。好了,大家也再自我介紹一次吧。就從這邊開始。”

他的手伸向左側後,大家便順次開口了。

“阿卡魯斯. 波貝,”

“驪.洛。”

“艾力克. 貝馬法。”

“里歐. 萊斯克斯。”

“佩洛普.辛特。”

“伊娃.吉爾。”

“舍農.亨特。”

“潘卡吉.蘇伊。”

“費伊娜.布朗科。”

“加布雷.凱比勒茨。”

“……傑克.約克金。”

冷酷的傑克在介紹自己的名字時都是一副不願意的表情,這讓曾經的臭臉王佩洛普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不由得笑了出來。

在他們說完之後,柏丁又微笑着對剩下的兩人說道:“最後是我們今天的新面孔了。那麼……這位先來吧。”

他指向了光頭的大個子。

“魯萬提斯.德戈。”

“歡迎,歡迎……”柏丁輕輕地拍起手來,“我們的魯萬提斯是因爲治療身體才延遲到今天過來。對於他,我是很欣賞的。即使在心臟終身收拾的情況下也沒選擇放棄成爲魔法師。親愛的魯萬提斯,你的勇氣和毅力很了不起。”

柏丁說完又對着魯萬提斯燦爛地笑了笑。魯萬提斯自然是很高興,他也點點頭,得意地回敬了柏丁一個笑容。

“那麼,最後一位。”

柏丁說完就看向了威德。

“威德.道爾頓。”

在說完自己的名字後,威德明顯地感到背後一股殺氣。不用說,自然是魯萬提斯的眼神了。

該死的老頭子,沒事提他的心臟幹什麼……

“好了,新來的兩位,書本就在你的桌子下面。那麼我們就進入今天的正題了,魔咒。”

柏丁笑容可掬地翻開了書本,順便也幫他們翻開了書。然後威德就鬱悶地發現他直接翻到了十幾頁,跳過了好幾個魔咒,其中不少是威德沒有練過的。

柏丁像是察覺到了威德的情緒,又補充道:“過去的七天裡我們已經上過五次課了,當然已經學習過好幾個魔咒了。很遺憾不能再爲沒上過的人補上,你們可以去請教其他同學,或是你們自己的老師——當然,前提條件是他有這個時間。如果不想再錯過什麼的話,最後以後都在伊哥斯帕好好地表現,少犯錯誤。”

說着,他又瞟了威德一眼。

威德只覺得心裡“咯噔”了一下。

不是吧……我的運氣有這麼背嗎……他也看我不順眼?!

然後,柏丁就開始教他們操控咒——一種能隔空取物的咒語。書上的咒文是用普通文字寫成的,識記起來並不難。但是,要把它轉化爲實際能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完成識記之後,柏丁簡單講解了需要注意的要點,然後便要求他們移動教室前方的一個大木塊。

“注意不要打到自己或其他人了哦,呵呵呵……”

幾輪下來,威德吃驚的發現其他人都表現不錯,而自己竟有些吃力,好幾次都把頭給砸了。

“呵呵呵……威德,小心一點啊。”

威德忿忿地繼續嘗試着,終於在第七次勉強把木塊收到手裡來了。

“好了各位,今天的練習就先到這裡了,回去以後自己多加練習。我們下次見面的時間是後天早上,記得不要遲到哦。”

*** *** ***

“威德,等等!……”

樹林裡,加布雷喊着追上了生氣的威德。

“喂,你現在不怕被你父親知道啦。”威德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埋頭往前猛走着。

“現在不怕,這裡沒他的學徒,不會有人去告密……哎,你等等啊……”

加布雷一把拖住了威德,他總算沒再往前走了。

“好了,不要生氣了。我知道你在爲魔咒練習不順利的事發脾氣。那是因爲你之前漏了幾個魔咒沒學。”

“啊?”

威德終於有興趣聽他說了。

“你沒學之前的感應咒和漂浮咒,肯定是做不好操控咒的嘛!行了行了……我會幫你的,我們今天晚上晚點老地方見啊。”

“加布雷……”

威德感激地看着他,心情總算是好轉了。

“唉……還有啊,以後不要和我父親硬來,你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呢?我告訴你……”

他們就這麼小聲地說着話,慢慢朝樹林深處走去,直到一棵大樹忽然莫名其妙地朝他們倒下來。

“哇!!!”

幸虧威德先看到,及時拉着加布雷躲開了。他憤怒地朝周圍喊着:“是誰啊!想害死人啊!……”

突然,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了。

魯萬提斯從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他看着威德,冷笑着回答到:“我就是想害死你啊,呵呵呵……威德,不要忘了我們還有一點小事沒了結啊。”

威德緊鎖眉頭沒有回答,倒是加布雷出面爲他辯護了。

“魯萬提斯,你不要搞錯了,當時是洛洛塔借用了你的身體,威德他也只是自衛而已!而且,要不是有威德在,恐怕你早就已經……”

“已經什麼,已經死了嗎?哈哈……”

魯萬提斯又低頭笑了起來。

“你當時就應該讓我死啊!何必弄成現在這樣,讓我活着比死了還難受!只要我活動的時間稍長,心臟就會像裂開般的疼……每次的休養都在五天以上……不能試煉刺激過強的魔法,不能與人過激對抗……現在的我,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他猛地對着威德又打出一個光彈,幸好加布雷幫他打偏了。

“魯萬提斯!你……”

“加布雷,你讓開。”

不等加布雷說完,威德就將他攔住了。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你無關。反正我看他死活要和我打一場才甘心的,你就不要管了。”

加布雷還想說什麼,威德直接背過身去,對着魯萬提斯說:“光頭,我們今天打完,之前的事就算結束了,同意嗎?”

見魯萬提斯點了點頭,他又繼續說道:“不過……你不是不能和人激烈對抗的嗎?還是說你覺得和我的對抗不會激烈?呵呵呵……那要是出什麼事了可別怪我哦,我可是警告過你的。”

“哼……誰出事還不一定呢。”魯萬提斯也毫不示弱。他輕蔑地笑了笑,然後一字一頓地說:“著名的豆子少爺——威德.道爾頓。”

“你!”

威德被激怒了。他猛地對着魯萬提斯打去一個光彈。魯萬提斯則輕輕扯動了嘴角,然後瞬間就在身前豎起一道土牆來,將光彈擋下了。

“什麼?!”威德吃驚地看着他。

他居然會這樣的防禦術了,速度還如此之快!

“呵呵呵……”魯萬提斯低聲地笑了起來,“可憐的威德,不是誰都和你一樣天天練習揀豆子的。而且,我們都有自己的異能啊,哈哈哈……”

他大笑着朝着威德走去,準備開始反擊。威德在心裡暗暗咒罵着,爲自己的悲慘命運倍感氣憤。他向後退了幾步,打算動用私下學的魔法對付他了。

看來今天想再掩飾是不行了,是你逼我用的……

可是,就在他往後退第三步的時候,雙腳竟突然無法動彈了!他重重地跌倒在地,然後驚異地發現雙腳竟被泥土緊緊地裹死了。

“哼哼哼……我說了我是有特殊異能的,小威德……”

魯萬提斯說着就向威德發起了攻擊。連加布雷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巨大的光彈就朝着威德飛了過去。

“威德!!!”

在光彈擊中的他前一刻,威德忽然感覺時間靜止了。他看見耀眼的光彈緩慢的飛了過來,身體裡彷彿有什麼東西甦醒了,開始奮力地奔騰着、咆哮着,想要馬上掙脫出來。

然後,他的意識模糊了。

“去死吧!威德!!!”

魯萬提斯大喊着等待威德的慘叫聲響起。但是,在光彈撞到威德身上的一剎那,一股熾熱的氣流突然充滿了整個空間。一條火龍猛然從威德的手中一躍而出,呼嘯着衝向了魯萬提斯。火龍的速度如此之快,魯萬提斯還來不及喊叫便已經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識。

“威德!”

加布雷震驚地看着他們。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他根本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驚慌地跑向了威德,發現威德正呆呆地看着前方,目光散漫。

“威德!威德!你怎麼了!沒事吧?!威德!……”

“啊?”

威德終於又清醒了過來。他疑惑地看了看加布雷,又看了看自己,最後纔看到了前方躺着的魯萬提斯,頓時就驚訝了。

“我……做了什麼?”他邊問邊起了身,然後又看着加布雷,“我剛剛用火攻擊他了?”

“恩……是的……你不記得了?”加布雷擔心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我……記得……但好像是做了一個夢。”

他夢囈般地說着,又陷入了沉默。漸漸地,他的臉上出現了頓悟,興奮,驚訝,震驚,最後是狂喜。

“加布雷!加布雷!我會了!!!”他激動地抓緊了加布雷的手,“我會了……我終於會了!”

“你……你……你會什麼了……”

“我終於會自己的異能了!我自己的!”

他瘋狂地抱起加布雷又跳又叫,肆無忌憚地大叫了起來。加布雷也興奮地大叫着,陪他一起高興。他們豪放的笑聲在整個樹林裡迴盪着,久久不曾散去。

終於,激情的火焰熄滅了,冰冷的理智又重新回到了他們身上。

加布雷看看地上的魯萬提斯,又看看威德,迷茫地問他:“怎麼辦……你又倒黴了……”

威德蹲在地上看着魯萬提斯,一臉的不耐煩。

“不至於嘛……我剛剛根本就打偏了,不過是火焰烤到他而已……他的身體也太弱了點吧!”

“呃……好像你那火焰可不是一般的烤人哦……”加布雷焦慮地看着威德。“怎麼辦,要送他去找蓮娜嗎?”

“……不知道啊,你用水澆澆他看,說不定就醒……”

話說到一半,威德突然又僵住了。

“你……怎麼了?喂!……”加布雷慌忙地搖着他,不知道他又怎麼了。

“加布雷!”他突然抓緊了加布雷,大驚失色地問道,“諾斯威沃……你父親是不是用冰的?”

加布雷愣愣地看着他,然後連連點頭。

“那他是不是教的都是水系魔法?”

加布雷又連連點了點頭。

威德徹底崩潰了。他無助地看着加布雷,顫抖着問:“可我會的……是里歐的那種火啊……我該怎麼辦!”

寂靜的樹林裡迴盪着的都是威德絕望的聲音。

*** *** *** ***

“你要走了嗎?”

蓮娜對着銀髮男人的背影輕聲說着,聲音裡透着淡淡的悲傷。

“恩,馴場還有很多事等着我處理呢,今天謝謝你的招待了。”

塞巴迪昂穿上披風,轉過身來微笑着看着蓮娜。

“之後的事就麻煩你了,如果可以的話請儘快將它完成。這件事雖然大祭士大人並沒有催促我,但……能完成的話當然是越快越好。”

“恩,我明白……”

蓮娜幽幽地回答着。她深情地望向了塞巴迪昂,美麗的眼睛裡盪漾着異樣的光彩。

“那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這個……就不能確定了。最近馴場又出了亂子,不好好管教是不行了,呵呵……所以這事就只有勞你費心了。”

塞巴迪昂也溫柔地看回蓮娜,他那清澈的淺藍眼眸裡滿是笑意,欣賞和感激,但就是看不到一丁點的留戀。

蓮娜輕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啊,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儘管開口,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聽到這句話,蓮娜重新擡起了頭來,很是欣喜地點了點頭。

那麼,我讓你來,你會來的吧……

她在心底幸福地默唸着。

“那我就走了,你多保重。”

“我送你吧。”

蓮娜尾隨塞巴迪昂離開了密室。當牆壁上的石頭重新閉合之後,空蕩蕩的屋內又只剩下石臺和蠟燭了。

這間寬敞的密室裡,除了中間那張巨大的黑色石臺外,便什麼都沒有了。那石臺也不知是用什麼做成的,略微透明的石頭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七根明亮的蠟燭懸在正上方,清楚地照耀着檯面,光滑的檯面上只放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張圖案嚴重損壞的地圖,發黑的獸皮上還能清晰地看見紋理。說它是地圖,那是因爲上面還能依稀看見少數山脈和河流的圖樣。還有,在獸皮的最上方,依稀現着幾個阿巴奇古文,寫着“卡亞那迷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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