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在妖府舉行酒宴之時。易容成爲綠髮妖族的王洛陽悄無聲息的潛出府邸。和赫連彤接頭。
赫連彤皺起了眉頭看向王洛陽道:“方師叔他們並不知道閉鼎的時間……我們都知道掌‘門’說鼎中有師叔的機緣,但若是師叔因爲機緣而耽誤在鼎中該如何是好?”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同樣的憂心忡忡。
“能做的都做了,我們只能等待。我們要相信他。”王洛陽道。
然後他又問:“‘門’派中如今形勢如何?周師叔有消息了嗎?”
赫連彤搖了搖頭,低聲道:“太行派的那一條線爲了保密,都是單線聯繫。唯一一個有名單的便是方師叔。如今他入鼎之後,太行的線就全斷了。
最近太行有大動作,但是派出去的暗樁沒有一個傳回話來的。吳七長老說太行一線他猜測方師叔全部‘交’給了周師叔。但是周師叔人卻已經失蹤許久了。田菁光說方師叔曾經對他說過周師叔遭到了太行派的伏擊。如今我們猜測他已經被太行派虜獲。
不然他爲什麼不聯繫我們呢?”
……
被衆人所惦記的周立德,確實就在太行。而且是在太行內部卻不是被虜獲了,而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
他在太行做什麼?他在太行帶孩子。
一間明亮的大房子之中,擺着許多列橫排的木製‘牀’鋪。這種‘牀’鋪有些類似大通鋪,但卻比大通鋪長的多也窄的多,四面都有欄杆圍着。‘牀’上躺着的是一個個嬰兒。
這間房子中總計有三百多名嬰兒。一哭百應,叫這裡的‘女’修修士着實明白了什麼叫做苦不堪言。用柳酒的話說,她寧願上戰場也不願意在這裡再多待一天。但幸好這裡有了柳酒,有了她的符籙給其餘‘女’修帶來許多便利。比如施下隔音符。
周立德就是‘混’在這裡的雜役之中,時不時去哄哄哭泣的嬰兒們。
這些孩子,全部都是太行派搶來的孩子。周立德單手抱着一個孩子哄着,臉上還帶着笑容。
柳酒走過來,看着他懷中的孩子皺着眉頭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道:“怎麼一到你手上就不哭了?”
但是她‘摸’小孩臉的動作卻是輕的不能再輕。
“這樣我這麼一個獨臂人在派中才算是有點用啊。”周立德憨厚的笑了笑。
柳酒看了一眼周立德空‘蕩’‘蕩’的左袖道:“結成元嬰之後,你的斷臂會再生的。”
這時候,一個小孩又哭了起來。柳酒皺着眉頭看着一名修士匆匆趕過去,然後才離開這所房子。
周立德放下孩子,‘摸’了‘摸’臉。目光沉沉……
柳酒出了‘門’,卻在院子中看到更多的孩子。
剛會走到五六歲都有。他們悄悄的自以爲隱蔽的看向她。天真卻又怯弱。
柳酒離開的步伐更加急促了。直到她御劍離開這個地方纔鬆了一口氣,她看到這些孩子無法不想到那些跪伏在地上哀求他們把孩子還給他們的父母。他們一次次的磕頭,哪怕額頭早就血‘肉’模糊。
這些孩子……柳酒閉了閉眼。是太行的罪孽。爲什麼,爲什麼太行派會成爲如今這般模樣?
“比起屠城,這個結果已經好太多了。”祝師兄是這樣告訴她的。
不敢置信,無法置信。難道他們太行派真的會屠城嗎?她竟然也無法否定。柳酒狠狠的‘抽’了一記空鞭發泄。
卻在這時,迎面碰見了韓箜一行人。
韓箜的目光從她手中的鞭子緩緩移動到她臉上。
“柳師妹。”
柳酒看着韓箜和江沉舟冷笑兩聲直接離開。根本不‘欲’多言。
韓箜和江沉舟等人,先去的並不是柳酒的出來的那個四合院,而是離得並不遠的一處演練場。
這處戒備森嚴的演練場內,一排排一列列身着藤甲黑袍的修士在演練着。齊刷刷的呼喝之聲。一切都好像很正常,但是卻是反常到了極點。
因爲令人震驚的是這裡所有的修士年齡的跨度,有一些方陣的修士已經如同‘成’人但面容上還能看出稚嫩。有一些就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模樣。但是有更多的不過是□□歲的年紀。
他們甚至還沒有一些大人一半高,卻拿着小號的刀槍劍戟鬥志高昂一遍又一遍的喊殺着。但他們甚至不明白他們做這些是爲了什麼。就被教育成爲了一種模子,腦中只有服從和戰鬥。
從他們眼中便可以看出他們對太行的忠誠還有對左丘的崇敬。
韓箜一行人是來視察的。
江沉舟和韓箜並肩而立,他身旁還站着文戈——這原本是冷長老的位置。
韓箜看了一眼文戈。文戈彎着的腰更彎了,整個人佝僂着像是一個大蝦米。
韓箜從這些方陣面前走過,偶爾駐足觀看偶爾詢問兩句,拍着那些少年單薄的肩膀鼓舞幾句。他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還有驕傲滿意。
但不過是一個轉身,韓箜看向江沉舟的目光卻更深了。他深深的看着江沉舟道:“我會如實告知大人的。”
待韓箜走後,文戈站在江沉舟身旁微微躬下背,他看着這些未來的太行弟子。第一感覺竟然不是欣慰而是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這寒意讓他感到害怕,但他卻也不明白他爲何害怕。
“大人,這裡面不但有太行弟子還有一部分是擄來的小孩……”文戈試探一般的說了這樣一句話,眼神瞟向個子最矮的那一列方陣。雖然是擄來的,但是竟然已經完全分不清他們和太行弟子的區別了。
江沉舟似笑非笑的看向文戈道:“難道我不知道?還需要你來提醒我?”
文戈一凜,低下了頭。就在這時一列方陣中突然傳來喧譁聲。
“青二十四!出列!”
“青二十四!我叫你出列!”
但是方陣中沒有人出列,但所有人的視線都悄悄的投注在那個穿着不怎麼合身藤甲的小不點兒身上。他看起來最多八歲,十分瘦小。手中抓着一面盾,眼底卻帶着執拗。
那個訓話的少年不耐煩了,大步走進方陣在他身上踹了一腳。這一腳並不重,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青二十四,爲什麼不出列?”
小孩瑟縮了一下,眼底還能看見淚光閃閃。但他沒有說話,一直沉默。
不論少年怎麼‘逼’問,他一直沉默的站着。直到少年終於失去耐‘性’把他拖出了隊伍。
也就是這時,一名拿着鞭子的成年修士走了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狠狠‘抽’了一記空鞭。
小孩看向他的目光和看向少年修士的目光不同,那眼神之中幾乎是帶着某種恨意。
“青二十四!說話!”那成年修士冷冷的喝斥。
“我不叫青二十四!我姓蕭!我叫蕭平福,我娘說我的名字是取自平安是福……”蕭平福拿着盾的手在顫抖。
那修士臉上表情大變,一把拎起蕭平福的領子把他扔到了這個演練場中央的那個臺子上。
演練場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方陣都聚集到了臺子前。彷彿舉行某種儀式。
一名修士走上臺,他濃黑的劍眉斜飛入鬢眼睛明亮。而蕭平福就站在一旁,有些害怕的看着聚集過來的衆人。
“爾等當知令則行,禁則止。軍令如山。各位如今都以赤青爲代號,便是軍令。軍令不可違。違軍令者杖五十。當衆行刑,以儆效尤。念其年幼,不過剛剛練氣。分作十天行刑。”說完便有兩名修士擡出木凳,將蕭平福按在了木凳上,舉起木棍噼啪打了起來。
瘦小的蕭平福,粗壯的木棍。
場面有些慘烈,場中一片沉默。有些少年已經偷偷的移開視線,而更小一些的孩子們更像是經過了一場震撼教育,眼神直直的盯在蕭平福身上。而後響起了幾聲壓抑的啜泣聲。然後馬上又消失。
然後這名修士面向聚集的衆人道:“能夠站在這裡的都是我們太行派的未來的‘精’英弟子。如今天下大‘亂’,妖魔入侵,人族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動‘蕩’。而造成這一點的正是崑崙派……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舉世伐其,乃是替天行道。凡我太行弟子,當以降妖除魔爲己任,興我太行……
而你們就應當是期而致,使而往,令則行,禁則止,憲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體之從心。注1如此我太行之軍,必將所向披靡!
……
“是!”人羣再次鬥志‘激’昂起來。眼底滿滿的戰意,目光不再落在蕭平福身上。更小一些的則是一臉懵懂的跟着吶喊。其實他們哪裡聽得懂這些呢?
文戈在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便被江沉舟支使去做其餘事了。
江沉舟站在一旁從頭看到尾。那個修士從臺上下來後立刻走到了江沉舟身前。
“大人有何吩咐?”
“那個孩子說他姓蕭?”江沉舟問道。
修士幾乎馬上一凜,他並非是江沉舟的直系。而是韓大人派來的。但派中誰都知曉江大人管的是什麼。俘虜,暗樁……還有叛徒。
而蕭平福就是擄來的那一批孩子,但是之前並沒有人知曉他是姓蕭。畢竟抓來的南嶺蕭家那一批孩子現在還關着呢。
修士幾乎是立刻就道:“我馬上就把人送到地牢。”
江沉舟點點頭,很是漫不經心的道:“往後,像是這種不聽話的。就都送到我這裡來吧。畢竟,地牢太大了,人少難免寂寞。”
“是。”修士在心底暗罵了一句,面上卻看不出什麼。江沉舟是個小人,更是一個‘陰’狠的小人。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但他對左大人的忠誠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是以,他越爬越高,將衆人踩到了腳下。明明以前不過是個不入流的獄卒一類的人物,現在卻連穆長老都被他一腳踢了下去。--66204+dsuaahhh+24821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