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政搖了搖頭,那張深刻的中年老臉上滿是震驚,雙手猶如殘風落葉一樣,一直顫抖個不停,手中的檢查報告對他此刻對他來說,就是燙手的山芋,丟又不能丟掉,拿着又痛苦。
良久,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才慢慢的平緩下來,雙手撐開在辦公桌的邊緣,報告已經被他捏的皺成了一團。他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井醫生,深吸一口氣,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說道:“對,沒錯,這報告也可能是搞錯了,我要求重新檢查一遍,要詳詳細細的,用最精密的儀器。”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姚先生是要再約一個時間嗎?”井醫生低垂着頭,很公式化的語氣。
“不,現在,立刻,馬上我就要檢查,就要知道結果。”姚政雙眸睜的大大的,猶如銅鈴一樣,閃着滲人的光。
井醫生嚥了咽口水,心裡想着這果然不是一個好差事,不說姚政是一個多麼老殲巨猾的人,就單單他這樣看人的銳利眼神,就需要他很大的心裡承受能力。
井醫生頓了頓,垂首說道:“好,姚先生跟我來,我馬上幫你安排。只不過這費用……”畢竟做這些檢查本來就不是說開始就開始的,他若是應得太快,反而讓姚政有所懷疑,這般的欲言又止,倒是讓姚政沒有了顧慮。
好,他承認那個叫做貝冰榆的女人說的非常的有道理。
果然,姚政立即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揮了揮手道:“行了,費用沒有問題,等檢查好了,絕對不會少的。”
井醫生點點頭,忙‘恭敬’的將姚政引着往門外走。黎默書在這一塊早就吩咐過了,兩人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姚政心情一直都是忐忑的,他一生得意,卻不想年紀輕輕就得了這樣的病痛,雖然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可是他心裡明白,井醫生敢這樣告訴他,肯定是確認了幾遍的。是他自己不死心,堅持還要檢查,只要還有一絲絲的可能,他都不會放棄。
貝冰榆默默的從井醫生的辦公室走了出來,嘴角始終噙着淺淺的笑,看了身邊的黎默書一眼,她笑得一臉的純真無暇,“這次,還真的需要謝謝你的幫忙了。”
黎默書只是渾身抖了抖,乾笑兩聲,嘀嘀咕咕了起來,“不用謝,以後不要將這些壞主意打到我的頭上就行了。”他自然知道貝冰榆的計劃遠遠還不夠,這纔是第一步,接下去的每一步,貝冰榆都計劃的死死的,姚政這一次,是真的要栽了。真是沒想到,姚政那樣的人,竟然會有貝冰榆這樣的女兒。
他想,如果姚政當初選擇的人是貝冰榆,而不是那個草包姚晴,說不定,姚政今日的地位不會這般停滯不前,也不會這般被人整的岌岌可危。以貝冰榆的聰明才智以及膽識,只要她真心的幫主姚政,那姚家,絕對也會成爲一個不容忽視的家族,他堅信這一點。
貝冰榆淡淡的笑,對他的嘀咕聲充耳不聞,她想,接下去,她要進行下一步了。
姚晴,下一個,就是你了。
這一網打盡的滋味,真是好受極了。
姚政的檢查報告果然‘不出所料’,顯示的依舊是尿毒症的症狀,沒有絲毫錯誤。
從醫院大門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的擦黑,外面灰濛濛的一片,有種暴風雨要來的前夕。
姚政此刻的心情,卻也如這個天氣一樣,一直壓低壓低,直至一絲情緒都沒有。
他近乎虛脫的走到自己的車子旁邊,漫不經心的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擡眼看了看外面的氣候。嘴角猛然抿起,冷硬的如同一條直線,車子如離弦的箭一樣,飛速的往前開去。[. ]
姚政在外面逗留了許久,那張檢查報告一直放在膝蓋上,每一次踩下油門,便會滑下去,他又重新撿上來,繼續放着,一次一次的重複着,直至夜色降臨,他纔開着車子緩緩的駛進了姚家大門。
姚家此刻燈火通明,姚晴母子兩不知道說了什麼,很是開心,嘻嘻哈哈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姚政一進家門,看到這樣的情景,再聯想到自己此刻的近況,頓時火氣上涌,眸光閃着嗜人的光,怒喝道:“夠了,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都已經這麼晚了,不用睡覺了嗎?”
大廳當中的陳碧清和姚晴一愣,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有些不解的看向突然發脾氣的姚政,彼此對視一眼,現在才八點多而已,算晚嗎?
姚晴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的老爸,慢慢的跺了過去,乾笑着說道:“爸,你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姚政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越過他身邊,直接往樓上走去。
姚晴和陳碧清再一次的對視一眼,眼神交流了片刻,後者朝着姚晴擠了擠眼,姚晴會意,忙跑上前,在樓梯口攔住了姚政,笑道:“爸,你也不要心情不好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肯定心情就好了。是這樣的,今天……”
“閉嘴。”姚政冷冷的一哼,現在什麼消息都不能改變他的心情,除非有誰來告訴他,他手中的報告是假的,是一個噩夢而已,只是老天跟他開的一個玩笑,否則就算告訴他,此刻他就要升爲國家主席了,也改變不了他陰霾的心情。
想着,手中的檢查報告被他捏的更緊。
姚晴被他嚇得倒退了一步,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陳碧清到底是和姚政相處了多年,從他細微的動作當中多少能瞭解他的習慣,果然,她的視線一放低,便看到了他手中的報告。
陳碧清忙上前幾步,疑惑的問道:“老姚,你手中拿着是什麼東西。”
姚政眉心一跳,鬼使神差中竟然鬆開了手,報告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被姚晴撿了起來。
“ccr值小於10ml/min?”姚政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複雜的特地用粗線條標註出來的一行字,眉心一抖。
陳碧清不解的揚眉,“什麼意思?”
姚晴的腦袋有些僵硬,她曾經有一個朋友的檢查報告上也有一行字,也就是說,這個是……是……
她的眼睛慢慢的轉向陳碧清,喉嚨乾澀的說道:“尿,尿毒症。”
“什麼?”陳碧清倒抽了一口冷氣,震驚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尿毒症。”
“爸,你怎麼會得這個病,你……尿毒症,這可是要換腎的,要找到匹配的腎源有多難你知道嗎?雖然有些近親的……”姚晴突然頓住,驚疑不定的後退了兩步。
姚政見狀,冷冷一笑,用力的扯過自己的檢查報告,哼道:“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腎的。”
姚晴聞言,低低的垂下頭來,咬着脣瓣久久的不發一語。
陳碧清看了看父女兩人,只能岔開話題道:“那老姚,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黑市裡賣腎的很多,總有一個能匹配的了的。”姚政死死的咬牙,憤恨的說完,便直接走上了樓。留下樓底下的母女兩個面面相覷。
然而姚政沒有想到的是,黑市自然是有黑市的管理者,他想要買腎,也要看人家肯不肯賣。
貝冰榆早就料到了他有此一招,因此姚政纔剛去重新檢查身體的那會兒,她便已經打了電話給亞力,黑市那邊的問題,就交給他去擺平了,她想,這一點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黎默恆默默的看着自家的小妻子雷厲風行的樣子,淺笑着勾了勾嘴角,一把將她摟到了腿上坐着,腦袋一俯,便將嘴裡的紅酒踱到了她嘴裡。
“咳咳”貝冰榆嗆咳了幾聲,惱怒的瞪了他一眼,“你自個一邊去喝酒去。”
黎默恆摟着她的腰身,低低的嘆氣:“冰兒,你這樣什麼都想到了,讓我這個做丈夫的,沒有用武之地啊。”
貝冰榆掛了電話,終於回頭瞄了他一眼,“不會呀,你不是還給我準備了驚喜嗎?我可是非常期待的。”
“是嗎?”黎默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沒好氣的說道。隨即從身後抽出一份文件,揚了揚手,“來,再給你一份小驚喜。”t7sh。
什這眼就。貝冰榆挑眉,小驚喜?
她一個擡高手,便將他手裡的文件搶了過來,往裡看了看,呵,紙張還不少呢。
貝冰榆再一次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黎默恆一眼,將文件全部抽了出來,隨即一怔,瞳孔陡然縮了縮。
“這是……姚政收受賄賂的證據?”貝冰榆吃驚的回頭看他,“霍一飛都沒找到,你從哪裡得來的?”
黎默恆眉心一凝,微微不悅,聽到霍一飛這個名字,他確實有些感冒。黎默書說,今天的這一切能進展的這麼順利,霍一飛功不可沒。
呸,覬覦他老婆,還功不可沒?
解決了這麼點小事情,也叫功不可沒?
那個井醫生是他的朋友,只是勸說兩句,是功不可沒?
就算今日沒有霍一飛,冰兒若是當時找的他,他一樣能幫到忙,霍一飛只是湊巧而已,絕對只是湊巧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