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擠滿了穿着禮服的人,應該都是些在銀韻某處佔有一席之地的官員和他們的家屬。人羣走得毫無秩序,人們都高聲談論着一些從各處聽來的邊角料或者是一些無意義的、帶有諷刺意味的話語。
而那些擠在人羣中的、懵懂的孩子,他們的眼中所見又是另一幅光景。他們對人流密集度如此之大,表現出了一種天真爛漫的好奇心;對自己不能繼續在家中玩耍遊戲,表示出極度不滿;對聽不懂大人的談話,表現出一種純粹的疑惑。對,他們想得很多,又或許其實根本沒想這麼多。只不過那些看着他們眼睛的人,在這麼想着。
人羣走過的街道像是被肅清了一般地蕭條,只剩下年邁的長者和患有疾病的人在等待着末班車的到來,接他們前往目的地。
這是突如其來的國葬,銀韻唯一的接班人去世了。雖然蘭諾大殿下還年輕,但是痛失愛女恐怕……其實,我想說的是,真的是“痛失愛女”嗎?
在銀韻殿與外界唯一相連的廊橋上,人頭攢動。而目睹着這一切的,則是一位穿着奢華的中年女子。她,正靜靜地,站在銀韻的一座塔樓上,靠在一個人羣都不會去注意的小窗上。她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一羣被騙了的傻瓜……”
忽然,她將目光收回、轉向了室內,對着空蕩蕩的房間一處命令道:“鎂珏,把我的禮服拿來。”
四周的空氣好像是應了女人的話一般,頃刻間悸動了起來。一個有如人形般的物體出現在了角落裡。說是人形物,大概也只能這麼稱呼了。因爲它除了有一雙藉着地底的礫石之光泛着淡淡銀白的手臂以外,其他的部分就好像全被白色的斗篷覆蓋了似的,而且是那種看上去斗篷下面全是空氣的那種覆蓋。簡直有如傳說中的鬼靈一般。
那個物體離地浮起了一小寸,帶着那件墨色的禮服飄到了女人的身邊。或者也不能稱之爲飄,因爲如果肉眼可見的話,那種感覺看起來就像是空氣分子在振動那般;又或者像是電子在靜電場的作用下定向移動那般,只不過得把這種行爲放慢幾億倍來想想吧。到達了既定位置後,那雙手臂就開始替她更衣。那個人形物發出了些聲響,道:“依殿大人,或許鎂珏不該問……”
“想問什麼就直說。”那是絲毫不容置疑的口氣。
“是。鎂珏就是想問,大人今日爲何允許這麼多同伴隨行呢?如……如果是要守衛的話,鎂珏竊以爲,鎂珏一人就能勝……勝任了。依殿大人是不相信鎂珏了嗎?鎂珏……鎂珏……一直都有……好好……聽大人的話呀……”
着急,又在爲這種無所謂的小事着急了。對,這就是鎂珏,它就是太過傾心才總是受傷。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異或者是將來。它很喜歡依殿給它起的名字,它總是不厭其煩地重複着那個其實一場普通的詞,對它而言是那樣得特別。
“又在瞎想寫什麼?!你這丫頭就是喜歡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真叫人心煩。”
“依殿大人。”絲毫沒有做自我反省的感覺。
“說說吧,傻孩子,你最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依殿大人的事。”萬一要是說出些什麼,那我就可真是大跌眼鏡了。
“沒……沒有……絕對絕對沒有!我華水大人的名義起誓!”每次都把華水她老人家搬出來,真是一如既往的作風。
“算了,不追究你了。”女人套上禮服後,擺了擺手,示意接下來的她自己係扣子就行。
“真的沒有,依殿大人!”那傢伙還真着急了。
“知道了啦,開個玩笑而已,鎂珏別當真。”算了,上次那件事下次再問好了,現在沒那麼多閒工夫陪它瞎折騰。
“依殿大人就知道拿我尋開心。”喲喲,還真不知道是誰拿誰尋開心去了。算了今天到此爲止,辦正事要緊。否則到嘴的肉跑了,可是會讓人笑話的喲。
女人繼續對着空房間下指令:“氫烴、氧錦、鈹咪、碳酚、氮雲、氯蓉,應該夠了,你們幾個出來。”
話音剛落,房間的各個角落應聲浮現出了淡藍色的火焰、銀灰色的片狀物、黛黑色的粉塵、白色的霧和淺黃綠色的氣團。
“行了。氧錦,別讓氫烴在這兒燒,小心着了麻煩事兒多。”女人又發話道,“你們按照這個信息和畫像,找到與之相符的那個人。記住,時間是晚宴之前。晚宴我們不參加。”
“是,依殿大人。”這是一本正經又忠心耿耿的鈹咪。
“好的,依殿。”這是氫烴的回答。
“沒問題。”氧錦。
“樂意爲您效勞,依殿大人。”這是喜歡用最多的單詞表達一個意思的氮雲。
“樂意爲您效勞,依殿大人。”沒有主見的碳酚。
“依殿找到了之後要有獎勵哦!”還有吊兒郎當的氯蓉。
“呵呵,先找到再說也不遲呢。”女人反駁道。
“啊,好的。依兒你就等着好了,我一定最先找到。”氯蓉繼續玩她的嬉皮笑臉神功,如果她有臉和皮的話。
“真是無禮!”鎂珏在一旁呵斥了一聲。
“哼,拽什麼呀。不就有個身體嘛,鈉淼也有,還比你好呢,也沒見它怎麼樣。對了,依兒,我想到了。要是這次是我第一個找到,就給我做個身體吧,一言爲定哦,走嘍!”氯蓉一人自說自話地跑掉了,雖然如果你看到這個場景的話,只不過是一團淺黃綠色的氣體從依殿剛剛俯視人羣的窗口飛了出去罷。
“我未准許!”依殿故作生氣地跺了下腳下的夾層玻璃,“氮雲,解除聲音屏蔽。全體任務,馬上行動。”
一瞬間,房間裡好像才真真實實地安靜了下來……
那年,是【冥日紀367回】。
明明是個陌生的地方,卻讓我有種熟悉得想要落淚的味道,雖然我不會哭……
<第十八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