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兄弟一路無言,待出了玄武門,楚旭方纔發現,平日裡最愛湊熱鬧的睿親王妃,今日居然沒有過來。
“九弟妹不在府中?”楚旭扭過頭,詫異的看向楚鈺。
“她近來很累,在府中修養。”楚鈺理所當然的說道。
在府中修養,那個丫頭的精神力如此充沛,到底是什麼事能攔的住她?楚旭的心思一轉,頓時笑開了眼,他這個弟弟啊,果然是毅力驚人。原來,那些年冷清只是因爲沒有碰到對的人。
“五哥聽說,你得到了一本秘籍?”楚旭眉毛微微挑起,狹促的看着楚鈺。
“道聽途說罷了。”楚鈺一邊說,一邊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若有閒暇時間,不如把那秘籍拿來給愚兄一觀?”楚旭不死心的追上前。
楚鈺停下腳,滿是不耐的看向楚旭,“五哥若是太得閒,不若爭取早日把楚銘等人剷除,也省得他們在那裡不住的蹦達,看着着實是礙眼。”
楚旭微愣,一口氣沒上來,頓時噎在那裡。說什麼看着礙眼,若是真的着急,他一個手握兵權的王爺,怎麼不帶領紫衣鐵騎不大殺四方的衝過去把他們踏平。
“不過一本秘籍而已,五弟……。”楚旭剛要開口,便被楚鈺揮手打斷了。
楚旭傻傻的轉過頭,只見楚鈺面容一斂,滿臉正經的開口道:“五哥莫要多言,秘籍乃是岳母大人相贈,絕無送於他人之說。”
楚鈺說的一本正經,可楚旭卻偏偏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絲暗諷。
“如此,本王到是不便奪人所愛。”楚旭訕訕一笑。
“五哥能夠如此想,到是不負愚弟所望。”楚鈺點點頭,兀自朝睿王府的馬車而去。
楚旭站在原地,看着楚鈺的背影,清風吹過方纔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說什麼,到底誰纔是兄長?
“五哥若是得閒,不若去趟天牢,想必五嫂對你甚是想念。”楚鈺話音剛落,蘇毅然便使勁的一揮馬鞭,馬車飛快的向前跑去,揚起了一陣的風沙。
羅御忍着笑,腳步慢慢的後退一步,王爺這狐狸的性格,也唯有九爺能夠牽制,如今怎麼樣,傻眼了吧!
曲悠整整在牀榻上躺了一日,不管是洗漱還是用飯,全都是幻珊一手包辦,她咿咿呀呀的不斷哼唧着,樂得幾個丫頭是花枝亂顫。
“小姐,您要注意身子啊。”靈佑捂着脣,曖昧的挑了挑眉。
“反了天了啊,跟誰說話呢?”曲悠氣鼓鼓的瞪着眼。
靈佑忍着笑,快速的低下了頭。王爺也真是的,每次行房時,偏要往小姐身上種滿草莓,真真是在考驗人的定力。
幾個人說鬧了一會兒,馮先便來稟告說,寧侯府的周夫人在正廳中等候,想要親自求見親王妃,給她請個安。
請安,這不年不節的,她又與這寧侯府沒有任何的淵源,那周夫人緣何會想起向她請安?曲悠倚靠在軟塌上,疑惑的歪着頭。
“王妃,這……”馮先低着頭,再次詢問出聲。
“請進來吧!”
“是。”
給她請安?!
可是此前……並未見拜帖,也沒有提前“知會”,這卻是何意?
人已然是來了,段或是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曲悠擡手伸了個懶腰,在幾個丫頭的服侍下,朝着正廳的方向行了過去。她腳步輕柔而遲緩,似乎有些漫不經心。一路朝着正廳而去,她的思緒卻是漸漸飛散。
王爺這時候……也不知回來了沒有?
不知爲何,她今日總覺得有些“心緒不寧”,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卻又說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楚鈺的這一邊,看着漆黑的室內,未燃燈燭,讓他不禁微微皺眉。
今日在宮中看了一出好戲,他到也是有些疲累,卻也應好好歇歇了。和衣躺在牀榻之上,彷彿那上面還有着曲悠的氣味一般,不知不覺間,他竟是沉沉睡去。
屋外,一抹嫣然身影無聲而近,輕輕推開門扉,向着內間而去。
“臣婦等參見親王妃。”正堂裡,一見曲悠進來,周夫人連忙起身,衝着她緩緩下蹲,行了一個全福。
“起身吧。”曲悠的眸光淡淡掃過在座的幾人,隨後收回視線,淡然的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不是說僅有周夫人求見嗎,緣何卻多了這些許人。
見她們仍是有些“拘束”的站在房間中央,曲悠不禁有些失笑,不過一個親王妃,難道就有這麼可怕嗎?!
“坐吧!”說完,才見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坐了下來。
都已落座之後,周氏起身幫忙做了引薦,曲悠眸光的淡淡的輕柔應聲。衆人看着她臉上一直帶着的面紗,一時間,不禁想起之前聽出周氏話裡話外的意思,均是有些驚疑。
難道……這王妃竟然真的是相貌醜陋不得見人?!
“這是睿王府中特有的雲霧茶,諸位不若也嚐嚐……”曲悠雙眼淡淡的掃向茶壺。
“多謝王妃。”周氏看了一眼曲悠覆在臉上的那半面輕紗,目光最終停在桌上放置的茶盞之上。
原也聽過睿親王妃貌不驚人,但以往大小宮宴,她卻只能遙遙的望上幾眼。如今日這般近距離,卻是絕無僅有的。不過,一旦喝茶,她便必然要揭開面紗,屆時,被人就會瞧見她的真面目了。周氏微微低頭,掩蓋住眼眸中隱隱跳動的興奮。
在座的諸位夫人聞言,皆是紛紛端起茶杯,清啜一口,方纔擡頭誇讚道:“果然是上品,還未入口,便直覺呼吸間滿是馨香之氣,睿親王府上果然所食所用,皆是精緻考究。”
這話一出,曲悠方纔滿意的點了點頭,嗯~果然會說話。
其他人見此,也均是你一言我一語的應承說道,而這當中,只有周氏,一直一言不發的坐在那,明顯的心不在焉。
“怎地不見趙家小姐?”目光掃了一眼周氏的身後,不是說帶着女兒求見,怎麼此時卻不見人影,曲悠略顯奇怪的問道。
誰知卻只是這一句話,卻是讓周氏的臉色忽然一僵,隨後眸光有些“閃閃爍爍”的說道,“她……她不過是小孩子家,哪裡能在這插得上嘴!”
小孩子家?
若是她的消息來源沒錯,趙家這位小姐的年紀與她相仿吧!
不過……這屋中之人均是成了親的“婦人”,她若不在此處,倒是也正常,可是曲悠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再看看周氏略顯不自然的神情,卻是讓她愈發的肯定這種想法。
只是……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
見天色也不早了,衆位夫人便也都準備起身告退了,可就在這時,周氏竟是還不想走,只言今日王妃難得抽出空來,若這般早的散了場,豈不是掃了王妃的興致。
曲悠聞言,卻是不禁微微皺眉。
掃了她的興致?!
她卻是哪裡來的興致?!
不過,她卻是也沒有拆穿周氏,只滿臉興致的坐在那,並不多言。
衆人一時間,也是摸不準這位親王妃的態度,竟是也不敢貿然起身離開。不過心裡,卻是不禁對周氏的態度有些奇怪,白日的時候,是她下帖將她們都請了來,已是在她府上坐了許久,待天色漸入旁晚之時,方纔喚得她們一同過來睿親王府,道是王妃加入王府許久,諸人卻未曾拜見,於禮不合,如今怎地竟是還不願讓她們離去?!
周氏一面掩飾自己面上的焦急,一面不禁在心下感嘆,怎地那邊竟是還未有消息傳來……
卻是正在這時,外面慌慌張張的跑進一名小丫鬟,滿臉的驚懼之色,仔細看過去,不難發現她身上還沾染了一些泥土,彷彿剛剛摔倒了一般。
“王妃!王妃不好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過來,那小丫鬟卻是已經氣喘吁吁。
“大膽!沒見有客在此,怎地這般不懂禮數!”幻珊的臉色驀然一沉,狠狠的斥責道。
“奴……婢,奴婢參見……王妃……”不知爲何,一聽說有客在此,那小丫鬟的身子卻是猛然一抖,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只聲音顫抖的說道。
聞言,曲悠卻是不禁好奇,平日裡她也曾見過這丫頭,也沒見她見如此膽小。如今這是發生了什麼,怎地生生將一個小丫鬟“嚇得”這般!
“到底發生何事?”見她這般唯唯諾諾,幻珊不禁心下又是一氣。
“是……是主臥,主臥裡不知何時進了一個姑娘,此時,王……王爺要殺了她!”
“什麼?!”周氏一聽,頓時便眼前一黑,擡腿便衝了出去。
曲悠聞言,卻是不疾不徐的慢慢喝着茶,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那小丫鬟說什麼一般。
衆人見此,雖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是也不好跟着前去。可是如今王妃這個主人家還在,卻是想要告辭而去也是無法開口,一時間,竟又是隻得繼續待在這。
幻珊見自家小姐仍舊是靜靜的品着茶,一時間卻是好奇不已,好端端的,爲何王爺要殺人,那姑娘又是如何進去那鐵桶一般的主臥。
不多時,卻只見周氏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連發上的釵環都亂了,可她卻是顧不得許多。
方是進到屋中,便一下跪倒在了曲悠的跟前,頓時讓衆人驚掉了下巴。
這是唱的哪一齣啊?!
“王妃,求王妃救命啊!求王妃救救小女吧!”說着,周氏聲淚俱下的一下下的在地上向曲悠磕着頭。
“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聞言,曲悠似是不解一般,聲音疑惑的問道。
“王爺……王爺要……要殺了蓉兒,還望王妃去求求情,求王爺高擡貴手啊!”是到了這般時候,周氏方知悔悟。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如若那睿親王是隨便那個女子可以匹配的,也不會生生等到弱冠,方纔娶了這麼一位出身不高的王妃。可如今,因爲她的僥倖,竟是生生害的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命喪黃泉”!
“好端端的,貴府的小姐是如何入得我睿親王府的主臥?”
曲悠這話一出,周氏的臉色頓時一僵,嚎啕大哭的聲音也是一頓,那場面竟是說不出的滑稽。
而衆人聞言,也是不禁有些好奇,這好端端的,睿親王緣何要殺一名閨閣女子?!
“是……是小女年幼無知,恐衝撞了王爺!”支吾了半晌,周氏方纔說道。
可是這叫她如何啓齒呢!
一旦說了蓉兒是爲了“勾引”楚鈺不成,而遭此一劫,那日後蓉兒還如何嫁人啊!
恐……
這個字她倒是用的“精妙”,聞言,曲悠竟是朝着周氏甜甜的一笑,隨後聲音淡淡的說道,“趙小姐不跟隨周夫人一道過來給本宮請安,如何會衝撞到王爺?夫人這般話,卻是要令其蒙羞了!”
聞言,周氏忽然心頭一跳,再看曲悠的神色,果然見她眸光淡淡,仿若一點都不在意一般。
其他人聞言,也是疑惑不解,這趙小姐隨着其母而來,不安穩的陪在母親身邊,一道過來給睿親王妃請安,卻偏要半路逛什麼園子,可是,眼看那花園跟主臥只怕也是相隔甚遠,這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衝撞到呢!
若是往“風月”一邊想想,難道……是王爺看上了趙家小姐美貌,不得到手,這才惱羞成怒?可是眸光掃過一旁靜靜安坐的睿親王妃,又覺得無甚可能。
既然不是王爺,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是趙家小姐……自己湊上去的?
見屋中衆人皆是神色各異,曲悠見效果已經達到,便也不再與她爲難,慢慢起身之後,才聲音輕柔的說了一句,“走吧!”
聽聞這話,周氏頓時也是顧不得許多,連忙跟在曲悠的身後,竟是理也沒有理會其他人。
現在這種時候,卻是何人也比不得她的蓉兒重要!
一路到了睿親王府的主院裡,卻是還未進院,便聽到裡面的“吵鬧”之聲。
聞聲,周氏趕忙加快腳步趕了進去,卻是在剛進了院門口的地方,便瞬間呆愣在那,隨即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失聲痛哭。
“啊……蓉兒啊!我的兒啊……”
待到曲悠進到院中之後,只見楚鈺神情肅殺的站在廊下,眸光不知落在何處,卻是滿眼的冷寂殺意。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弓箭,正指向對面的方向。
院中跪了一地的丫鬟僕人,卻是無人敢出言阻止,均是紛紛趴伏在地上,唯恐自己成爲下一個目標。
四下看了看,卻是沒有見到趙蓉,曲悠一時奇怪。
代柔忽然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肘,隨即伸手往旁邊一指,曲悠順着望去,心中卻也是免不了的震驚!
樹上!
只見院中一顆幾人合抱的大樹上,趙蓉正‘未着寸縷’的被吊在樹上,而楚鈺手中的弓箭,也正是指向她的方向!
趙蓉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於夜色之中,若是不仔細瞧,並不能看見她身上“五花大綁”的繩子,如果忽略她臉上驚恐之際的表情,這當時一副“極美”的畫面。
曲悠緩步走到楚鈺的身邊,伸手輕輕搭在了他握着弓箭的手上,那指尖的寒涼,讓她有瞬間的“不忍”。
“少陵……”
突然聽到曲悠的聲音,感覺到她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滿是溫熱之感,讓楚鈺原本清冷無邊的眸光漸漸“回暖”。
“悠悠……你怎麼纔回來?”知不知道,他等了許久了!
說完,他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掌中,卻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眸中猛地閃過一抹幽光。
真的好想,殺了她!
如果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情,曲悠怎麼會親眼見到他要“殺人”!
忽然之間,便有些覺得握在手中的弓箭似是“燙手山芋”一般,可是不殺了她,又實在難消心頭之氣。
“有些事情耽擱了,鈺哥哥等很久了嗎?”見他眸中“忽閃”不明,曲悠便柔聲順着他說道。
“嗯。”
想了想,曲悠竟是柔柔一笑,脣邊似天上的月牙一般,微微彎起,“那我們早些安睡吧!”說完,就拉着他想要離開,誰知,他竟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微微使力,又將她給拉了回去!
“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呢!”說完,便環抱着曲悠,將她的臉朝着自己的胸膛,再次張開了那把百斤重的玄鐵弓。
曲悠的耳邊,聽着箭滿弦上的聲音,忽然伸手抱住了楚鈺的腰際,側臉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也聽到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鈺哥哥,不要!”
不要隨便殺人,尤其是……殺這些不值當的人!
話畢,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軀猛地一僵,雖是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曲悠覺得,也定然是好看不到哪裡去的。
半晌,他最終還是鬆手丟掉了手中的弓箭,狠狠的瞪了遠處的人一眼,便拉着曲悠回了房間。
這一眼,卻是讓周氏遍體生寒,她趕忙噤了聲,踉蹌着起了身,連滾帶爬的把女兒從樹上解了下來。
方是被解救下來,或許是長期繃着的神經忽然得到了紓解,趙蓉竟是連話都未曾說出口,便直接暈了過去。
這可是嚇壞了周氏,趕忙跟貼身丫頭扶着趙蓉的身子,行色匆匆的跑出了睿親王府。
待到院中終於恢復了平靜,子幕等人才悠閒的坐在樹上開始討論這事……
原來,今日傍晚間,楚鈺便回了院子,只是看到曲悠不在,想着左右無事,他便想先歇一歇。
可是未想到,這一“歇”竟然就是直接睡了過去!
楚鈺若是與曲悠在一起,身邊向來是不需要人服侍的,除了幻珊等四個丫頭,唯有暗衛在暗中守着,誰成想,子嵐不過是一個小解的功夫。沒把王妃等回來,竟是等到了寧侯府的趙家小姐!
子嵐隱匿在暗處,眸光冰冷的看着“款款而來”之人,儘管房中未燃燈燭,但是就着月光,他仍然能夠清楚的見到來人身上的衣物。
那是一件近乎“透明”的紗裙,趙蓉在外面罩了一件清淺披風,待到行至屋中之後,便伸手脫了下來,只留下身上的一件薄裙。
子嵐他們就守在外面,卻是沒有暗中出手阻止,根本就是故意放任她進來,想讓王爺親手料理了她,他們好看看熱鬧!
想到這,子嵐望向那微微輕掩的房門,心知王爺在她推門的那一瞬,便已經清醒了,便也沒有動作。
可是這件事情,你知我知,趙蓉卻是不知的。她只道睿親王與其他諸王無疑,有“美人”投懷送抱,難道還會有男人能拒絕嗎?更何況,孃親已經和她說了,睿親王妃是個貌醜無顏之人,有那樣的妻子常常在側,如今她主動前來伺候,說不定他心裡是極喜愛的呢!或許,就此廢了那個相貌醜陋的王妃,換她坐坐那個王妃的位置呢!
沒想到,這趟睿親王府之行,卻註定了悲劇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