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的,空降師第一波次進攻目標,就選在了傑瑞黑人連防守的這個最北端島礁。
伊爾雷達探測成像顯示,這座島礁除了處於最接近攻擊路線外,其南北走向的地勢,也決定了生長在島礁上的椰林由北向南呈現出由稀疏到茂密的態勢,因而連帶着靠北的一大片灘塗,不僅神奇地自然形成了一大片開闊地,其地質也是少有細沙而多岩礁,從而爲突降的空降師官兵在構築橋頭堡前,提供了一個天然的可供依託的防禦陣地。
而且更爲巧合的是,這個島礁雖然面積看似不足一平方公里,但那僅僅指的是高出海面的面積。而在這座外形酷似一隻大鴨梨的島礁外沿,卻是一圈由淺及深的淺灘,幾乎是以極其緩慢的坡度,一直外伸出近兩百米方纔變得水深沒頂。
換句話說,只要在這200米以內,即使落到海水中,突擊營的官兵們也可以立即展開所以戰術動作,而不至於因爲水深而影響到作戰。
在機降最後的15分鐘倒計時聲中,孟遙最後一次拿起作戰詳圖,和機艙中每個戰鬥小組指揮員頭挨着頭,又是飛快地掃描了一遍,又一次忍不住在嘴裡讚歎了一句:
“真是多虧有了伊爾這樣強悍的偵察、探測和成像能力呀,若要依靠人力偵察,猴年馬月都不一定能有如此精準和直觀的數據。”
劉鵬得意地一笑,隨口來了一句:“這麼理想的空降標的,可惜因爲是荒島連名字都沒有一個。怎麼樣營長,要不然乾脆你就給它命名一個,然後回去咱就把它正式公佈出去,這版權以後可就是我們的了。”
“哎呀營長,這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主意。”
嶽軍一聽眼睛就變得賊亮賊亮的,連攝影機也不拍了,扭過頭就喊叫起來:“了不得在於,一,誰宣示誰擁有,以後我們自己的荒島,以及鄰近的別人的荒島,我們都可以照此辦理。二,以後我們的海軍強大了,這裡完全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前進基地。”
孟遙點點頭,低頭透過舷窗眺望着高空下美若綢緞波動的海面,略一思索,一個名字便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它外形似梨,又是西沙,遠離祖國大陸,就叫它離島吧。”
隨着話音落地,一聲響亮的電子提示音接跟着蜂鳴起來。
所有的官兵,聞聲頓時精神一振,目光齊刷刷地一起向孟遙看來。
孟遙緩緩舉手及眉,莊重地敬禮道:“突擊營的勇士們,考驗我們在訓練場上無數次起跳的時刻到了。勇敢,沉着,機智,協作,冷酷,記住這十個字,我們戰場上見——”
因爲威爾遜一句話,傑瑞幾乎是一夜不曾閤眼。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一整晚他都在疑神疑鬼地與周圍任何發出的響動,做着完全是徒勞的鬥爭。因爲最後的結果,不是一隻因打瞌睡掉下來的海鳥,就是一顆熟透了的椰子砸下來發出的聲響。
雖然被折騰的精疲力竭,但傑瑞內心卻是由衷的有些高興。事實證明,該死的威爾遜,他那個該死的什麼預感,也有時常失靈的時候。而且,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真難以相信,他居然又一次輕信了他。
傑瑞一面從懷裡掏着他珍藏的香菸,一面還是很不自信地仰頭打量着上面晴空萬里。
這時,巴薩爾一頭從地窩裡鑽出來,伸着懶腰問道:“頭兒,吃完早餐還進來嗎?”
傑瑞打量一眼自己辛辛苦苦挖出來的地窩子,探手將他的那把湯姆遜拿起來攥在手中,一貓腰也鑽了出去。
“巴薩爾,那個混蛋呢?”
“誰?”
“還能有誰,該死的威爾遜。”
兩人一起尋過去,只見肥豬一樣的威爾遜正把腦袋『露』出來,兩眼一動不動地瞪着樹葉上的天空,嘴裡自言自語地嘟噥着什麼。
“嗨,死胖子,該滾出來吃飯了——”
巴薩爾說着,探出手抓住他的衣領,就要使勁將他拖出來。威爾遜頓時驚恐地雙手『亂』推着,厚厚的嘴脣瘋狂地顫抖着大叫道:
“該死的巴薩爾,他們一會兒就到,他媽的,你們趕快把槍都架起來。”
巴薩爾扭頭看看傑瑞,搖搖頭咧嘴笑道:“我說傑瑞,他不會是腦袋出『毛』病了吧?頭兒,要不你來跟他說。”
傑瑞盯着死命往裡縮的威爾遜,用指頭撓着自己的腦門,撓了半晌之後,忽然掉頭走去:“巴薩爾,別管他了,就讓他這麼待着吧,我們走。”
在三棵相對鄰近的椰樹間,一個美國大兵正辛苦地蹲在半空中,舉着一個望遠鏡,一動不動地掃視着頭上的天空。只是,在他蹲着的腳下,僅僅是由三張軍用吊牀強行混編在一起的一個臨時網兜,以便能讓他爬上去達到一定的高度,而成爲一個臨時的觀察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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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無法固定,又沒有多餘的支撐物,所以這傢伙看上去不僅十分辛苦,而且還十分的滑稽,看着看着就像要掉下來一樣。
巴薩爾忍俊不禁,雖然捂住了嘴巴,但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聽見動靜,這傢伙低頭一看,頓時火冒三丈地放下望遠鏡,張嘴就向他們啐了一口唾沫:
“該死的傑瑞,天剛亮就被你趕上這個狗屎一樣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
傑瑞歪着腦袋笑了笑:“哦雷蒙德,什麼都沒發現纔好。好樣的,我要的就是你最好什麼都沒有發現這句話。”
雷蒙德哼一聲,下意識地又將望遠鏡扣在臉上看了看,忽然問道:“傑瑞,別忘了還有一個鐘頭,你就該叫人來換我下去了。媽的,這是人乾的事情嗎,這根本就是猴子做的工作。”
傑瑞又是無聲的一笑,踢一腳巴薩爾,擺擺頭又向前走去。
“雷蒙德,放心吧,到時準會有一個人來換你,我保證。”
媽的,不管信不信,小心總是能駛得萬年船。地窩子有了,這可以讓他的大兵們不至於真有事情發生時,被人家一鍋端掉。觀察哨有了,而且還是專門對空搜索的,這樣也許就會爲他們多爭取一些預警時間。嗯,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呢?
“巴薩爾,說說看,小時候你如果要打那些在樹上和天上飛的鳥兒,你都會想一些什麼辦法?”
巴薩爾望着眯眼瞅着他的傑瑞,苦惱地抓抓頭皮。
“你可真會問,那麼久遠的事情,誰他媽的記得清楚哇。讓我想想,唔,除了上樹直接端它的鳥窩,剩下的當然也只有用彈弓嘍。”
傑瑞聽完,忽然搖搖頭,探手從樹幹上揪下一片樹葉,狠狠塞進嘴裡嚼起來。
“巴薩爾,你真的是足夠蠢了。你就沒有想過,爲了不讓那些該死的鳥兒來偷吃你家的糧食,你可以點起篝火恐嚇,燃起濃煙把它們薰暈。嗯,總之只要動腦筋,總會有很多辦法可以想到的。”
巴薩爾瞪起雙眼望着傑瑞:“你瘋了吧,頭兒?點火,還要搞出濃煙,也許還未等你上軍事法庭,准將托馬斯就會一槍把你給嘣了。”
傑瑞晃晃腦袋,突然沉默下來,舉目向島礁中央的高地望去……
就在這時,在他們的頭頂上,忽然響起一陣陣隱隱約約的雷鳴。
兩人對視一眼,剛擡起腦袋望去,就發現頭頂上的椰樹突然微微搖晃起來,不一會兒,一些細碎的樹葉便落下來,輕輕砸在他們的頭上。
“傑瑞,海上的天氣猴兒的臉,這麼藍的天,說打雷就打雷了。”
巴薩爾強笑着,在頭上胡『亂』抓着樹葉往地上扔。
“不對,巴薩爾——”
傑瑞豎起耳朵,好像極力在捕捉着什麼,忽然把槍一舉,就往雷蒙德的觀察哨衝去。
“聽着巴薩爾,我去找雷蒙德,你回陣地去,告訴所有人立刻警戒。”
“好、好——”
巴薩爾答應着,臉上忽然奇怪地一笑,嘴大張着,收住口不說話了。緊接着,他就緩緩地伸出一隻手臂,好像想要緊緊抓住傑瑞似的,徒勞地虛虛一抓,隨即悶哼一身歪頭坐倒在地上。
“巴薩爾,你怎麼了——”
傑瑞下意識地回頭一瞄,只來得及看清他嘴角猛然噴出一口血霧,整個半空中便響起了一陣又一陣急如炒豆一般的劇烈槍聲。
幾乎是本能地撲倒在地上,然後一個翻滾,傑瑞就閃到了一棵椰樹下,然後又是本能地向他的大兵們望去——
這一望不打緊,眼前的一幕,從此就成了他一生中如影隨形的夢靨。
只見一些毫無防備的美國大兵們,有的還在沙灘上散步,有的還在三五成羣的接頭接耳閒談着,有的則是獨自坐在一旁發呆。這些傻大兵們,只要是沒遵守他的命令待在地窩子中的,幾乎是個個當場就被槍聲點名,隨即就在那裡舞蹈着,又蹦又跳地一面慘叫着,一面擺出了各式各樣叫人匪夷所思的姿勢。
“他媽的,狗屎們,回去,快回到你們的陣地去,還擊,還擊——”
傑瑞已經不用再去做什麼判斷了,只看那些呼嘯着撲下來的彈道,就知道這槍響之處如今在什麼位置。
“砰,砰砰……”
傑瑞不敢再看一眼他的大兵,端起手中的湯姆遜便扣動了扳機。
讓他高興的是,在驟然響起的十分陌生的槍型彈道聲中,一聲又一聲令他熟悉而又溫暖的湯姆遜槍擊聲,終於在他的四周喧囂起來。
與人家的槍林彈雨相比,雖然自己這邊的還擊聲還很弱,但至少讓他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是的,他不僅是一個大兵,還是一個上尉。
傑瑞打完一梭子之後,只是把新的彈匣頂上去以後,便忽然一縮頭把槍抱入懷中,將整個身體緊緊靠在椰樹的根部,嘴裡唸唸有詞地叨咕了起來:
“該死的,別慌,傑瑞,你是最棒的——”
嗯,先得想想,這打下來的槍,怎麼一點都不像俯衝式轟炸機的炸彈和機槍掃『射』而出的子彈,倒更像是他們步兵手中的輕武器打出來的呢?
還有,他不能待在這兒,更不能一個人待在這兒,他必須得回到他的連部指揮所去。
除了開槍,還擊和擊斃敵人,他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對,他必須要趕緊找到他的步話機,那樣他才能展開有效的反擊,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趕快聯繫到所有的友鄰部隊。單獨一個黑人連,是不會有任何活路的。
來吧,槍聲雖然激烈,但至少他還沒發現一個敵人的身影。抓緊時間,向自己的指揮所跑,趕在敵艦上的陸戰隊士兵抓到他之前,趕緊去和他的夥伴們會合去。
傑瑞想清楚之後,最後瞥一眼歪歪斜斜地躺在不遠處的巴薩爾,伸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一手抓槍,一手將屁股上的公文包緊緊摁住,嘴裡狂叫一聲,竄起身便向遠處的連部指揮所沒命地跑去。
在短短不到數分鐘的時間中,視野中的美國大兵,便像割麥子似的被突擊營的官兵一個個撂倒了。
作爲第一個跳出機艙的指揮員、空降師第一機步團副團長姜成,還在雙腳沒有落地前,便感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媽的,面上的美國大兵是不是太少了一點,一輪傾瀉而下的『射』擊就全部完蛋了?
“全體都有,先不要管身上的傘具,就地警戒——”
說完,姜成下意識地擡頭望一眼頭頂仍在密密麻麻落下來的各『色』傘花,迅速點清了自己手中已經落下來可供他調配的空降兵們,開始在手中打出一個個命令手勢:
“你、你、你,馬上形成第一戰鬥小組,前出50米警戒。”
“第二戰鬥小組,上。”
“第三戰鬥小組爲左翼,第四戰鬥小組爲右翼,與第五戰鬥小組就地構成一個臨時灘頭陣地。”
“其他人,跟我上——”
很快,在姜成四周,有了一支人數多達23人的小分隊,而且在他們後面,已形成了三個臨時灘頭陣地。
姜成吐口氣,緊緊盯着百米開外的椰樹林,舉起紅外成像望遠鏡屏住呼吸觀察了起來。
很奇怪,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怎麼還是有一顆一顆的子彈『射』出呢?
突然,離他十米開外的一個戰士,按耐不住地探起頭,剛瞄了一眼,一顆子彈便嗖地一聲打在他身上。巨大的衝擊力,一下子就將他打得一仰身,痛哼着便翻出了數米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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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美國佬難道都變成了地老鼠了嗎?”
姜成怒罵一聲,扭頭看了看被擊中的戰士,還好,那傢伙吐出一口鮮血,竟然一個翻滾又趴在了淺水中的沙灘上。
這說明什麼?
第一,美國佬跟他們一樣,既沒有重武器,也沒有狙擊手。否則的話,那個戰士即使有防彈衣保護,現在估計也沒命了。
第二,從戰士中彈後還能自如地做出戰術動作看,大部敵人離他們仍有相當距離,所以彈頭到了這裡纔會如此沒有殺傷力。而這,恰好證明了他們的降落點選擇,出乎意料的理想。
太好了,既然後續部隊不再有被衝擊的危險,他們可以放開手腳推進了。
而這時,紅外成像望遠鏡中,也清晰地顯示出一個個生命體,正一動不動地靜止在一個環形的地帶,並沒有任何要移動和集結衝鋒的企圖。哼哼,那恐怕就是他們的主防禦陣地了吧?
姜成一招手,數個戰鬥小組小組長便默默地匍匐了過來。
只三兩下,姜成便畫出瞭望遠鏡中美國佬的環島型防禦陣地,然後無聲地指了指百米開外的椰樹林,手掌往下狠狠一切,衆人便應聲點了點頭。
一眨眼,姜成便帶着已近十個戰鬥小組,拉開一個長約百米的散兵線,快速地朝向椰林『插』去。
姜成他們剛走,馬克便在已落下來的師部警衛班的簇擁下,也趕到了這裡。
望着姜成他們的背影,馬克與姜成驚人相似地也是一把舉起了紅外望遠鏡,只看了一眼,便趕快伸出兩根指頭在耳麥上敲了敲。
他想提醒一下他們,不動的敵人,也許還有另外的陰謀。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一陣密集的槍彈突然貼着地面便猛然掃『射』出來。槍彈過後,眨眼間便又一大半戰士一個倒栽蔥栽倒下去,隨即便抱着雙腿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滾來滾去。
他媽的——
馬克惡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兩眼血紅地大吼一聲:“姜成,停止行動,立刻就地隱蔽。”
很顯然,不管是不是敵人瞎貓碰見了死耗子只是一通『亂』『射』,還是敵人本就嚴陣以待半渡而擊,這一次美國佬還真是一把就捏住了他們的軟肋。
看看吧,現在有多少胸部中彈的戰士,哪個不是甩甩腦袋,除了嚴重一點的吐口血,不都是一個個爬起來,立刻又投入到戰鬥中。他們看在眼裡,美國佬也同樣會看在眼裡。他媽的美國佬,這麼快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若要這麼等着讓他們只打腿的幹活,空降兵可真要威風掃地了。
正想着,孟遙突然匍匐着也爬了過來:“馬克,什麼情況,爲什麼突然出現這麼大的傷亡?”
馬克兩眼一紅,手順勢指了指地下:“營長,反了,美國佬跟我們打起了地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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