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競標會第二日。
今日的競標會,是對玻璃產銷權的競標。這也是本次招商會最大的熱點了。
本來,商人們來參加招商會,奔的就是那比藥玉還要精美的玻璃來的。昨日參觀過玻璃廠後,他們對於玻璃的產銷權就更加熱衷了。這東西成本低廉,售價卻一定高昂無比,無論是誰,只要不是傻子,生產玻璃售賣絕對是一本萬利。
商人們摩拳擦掌,都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態參加今日的競標會。
顯德殿內,李道宗和趙雲澤又是最先開言說了一番沒營養的話。之後,便是民部市易司郎中韓愷介紹競拍規則了。
與活字印刷術以稅率競標不同,玻璃的商稅稅率,朝廷是定死了的,玻璃特營稅爲兩成五的高額稅率,而且是每季度一結算。競標者出的報價,爲兩年營銷權的購買費用,這筆錢是現金交割。
也就是說,商人們要想取得大唐一道之內兩年的玻璃營銷權,先要花一大筆錢購買,之後每個季度還要抽出營業額的四分之一繳納商稅。這個條件非常苛刻,簡直是無良資本家的做派了。
趙雲澤當初制定這個規則時,李世民還很猶豫,他也認爲這規則太苛刻了,別把商人們都嚇跑了。可趙雲澤卻說,玻璃不同於活字印刷術,活字印刷術是公益技術,朝廷可以放寬加盟條件。可玻璃卻是奢侈品,一般老百姓根本買不起,也不會去用這種易碎物品,只有那些有錢人,纔會買玻璃製品。奢侈品這東西,越貴就越有人追捧,商人們不會認識不到這一點。您看着吧,玻璃的競標絕對火爆。
事實也被趙雲澤料中了,參加競標會的商人根本就不在乎朝廷制定的苛刻規則。反正是羊身上拔毛,大不了多薅幾把,提高售價就是了。玻璃的售價朝廷又不管。
玻璃的產銷權中還有一項很靈活的內容,那就是大唐境外的玻璃生意,不受十道產銷權的限制,十道產銷商誰有能力都可以做。這也是最被參與競標者看重的一點。就算大唐境內有錢人少,可番邦“錢多人傻”的卻是大有人在,大不了往番邦賣玻璃唄。
競標會一進入實質階段,就火藥味十足了。剛開始競拍的河北道產銷權,底價是十萬貫,每次出價不低於一萬貫。陳昭剛一說完,商人們就紛紛出價。一開始,商人們還是一兩萬貫的加價,可很快就直接五八萬貫、甚至是十萬貫的加價了。最終,來自博陵崔氏的商人以六十八萬貫的報價中標。
這個標價,直接把實力弱小隻能看熱鬧的那些商人嚇傻了。乖乖,原來大唐還是有不少有錢人的,看看人家崔閥的人,再看看自己……得了,人比人氣死人。
李道宗和其餘幾個官員也大吃一驚,他們剛開始還認爲最後的競標者,最多也就是以比底價高於一半左右,也就是十五六萬貫的價格中標。可事實卻令他們的心臟受不了了。照這麼下去,朝廷光是今日的競標會,就得收入好多好多錢呀!
趙雲澤也有些小驚訝,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大門閥的經濟實力和經商魄力呀。也難怪人家那些大門閥能立世數百年不倒了,光是這份眼光和魄力,就非一般人能比。
接下來,河南道的產銷權以七十二萬貫的報價被滎陽鄭氏門閥之人奪得。河南道之所以高於河北道,大概是因爲有洛陽這個世界大都市存在的關係。
競標會繼續,剩餘大唐各道的產銷權,也一一拍出。江北之地,大多被五姓七望門閥中人奪去了。而江南之地,除了有門閥之人中標外,還有兩個非門閥出身的大商賈中標。這倒是兩匹“黑馬”了。
最後,備受關注的關內道玻璃產銷權的競標開始了。關內道有長安城這大唐國都的存在,又有與西域通商的地理便利,那些還沒有競爭到產銷權之人,稍微有點實力的都想將其收入囊中。
關內道的產銷權底價也格外高,九萬貫。
“五十萬貫!”第一個開口競標的人,直接報出了一個比底價翻了數倍的數字。可大殿內的所有人卻都不覺着震驚。該震驚的,早就震驚過了,這會兒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趙雲澤看了報價的這人一眼,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此人身材略有發福,長得倒是五官端正,而且報價時神態從容,更顯得此人性格四平八穩,中規中矩。
“這人誰呀?”趙雲澤悄悄問了盧卓和韓愷一聲。
韓愷望了這人一眼,小聲道:“這人某認識,司空裴寂府上的大管家裴榮。”
“裴寂也來湊熱鬧了?”趙雲澤稍稍驚訝道。
“呵呵,裴司空仗着太上皇的寵信,可是什麼事都想摻一腳的。玻璃這賺錢的買賣,他老人家要不想做,那纔怪了呢。”盧卓說道。
這時,又有幾人出價,報價已經到了六十二萬貫了。
“七十萬貫。”裴榮又追加了報價。
“七十三萬貫。”又有人出價。
出價到了這時,已經很高了,再想出價的人便都猶豫了起來。畢竟,前面競標的九道,最高的河南道,也只是七十二萬貫。這可是以萬貫而論的買賣呀,不是一貫兩貫。所謂“家財萬貫”,就已經是大富之家了。可如今,一開口便要丟出至少一個大富之家的家業去,誰也不敢不慎重。
“還有沒有人高過七十三萬貫?”擔任競標師的陳昭見商人們都猶豫了,便問了一聲。
“七十……四萬貫!”裴榮猶豫了一下,咬着牙說道。
“還有高過七十四萬貫的嗎?”陳昭又問了。
趙雲澤在觀察裴榮,觀察了一會兒,他狠了狠心,朝坐於商人席中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當即站了起來。“七十五萬貫!”這人喊道。
此人顯然是趙雲澤安排的托兒,就是在關鍵時刻推高競標價的。不過前面的競標本身就很激烈,這位當托兒的人的倒是沒有撈着出頭的機會。
如果不是看裴寂家的人要中標了,趙雲澤這時也不會使眼色指示此人出頭了。他就是成心想坑裴寂一把。
裴榮惱怒的望向了報價的這人。
“您別瞪我,公平競爭而已。”“托兒”朝裴榮笑了笑。
“已經出到七十五貫了,還有比七十五貫更高的報價嗎?”陳昭又問了。
趙雲澤此時也很緊張,雖然他觀察到裴榮最後報出“七十四萬貫”的價格時的表情還不是很肉疼,可他也擔心裴榮不再加價了。
要真這樣,那自己可就闖禍了,李世民非收拾了自己不可。他安排的這名“托兒”,交的押金可是李世民私下出的。要是真中標了,趙雲澤可拿不出七十五貫錢來。到時只能反悔,那押金就被朝廷沒收了。雖然只有一千貫,可那也是錢呀,李世民又財迷的很,不吃了自己纔怪呢。安排“托兒”這事,可是他偷偷跟李世民商量的,見不得光。
裴榮的上牙齒咬着嘴脣思考起來,終於一臉肉疼了。
“還有比七十五萬貫更高的價格嗎?”陳昭又問了一次。
殿中無人發聲。
趙雲澤的心揪緊了。裴管家誒,再多一萬貫而已,您倒是趕緊開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