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皇后聽完穆白氏和李氏的哭訴,氣得拍案大怒,指着菲兒和杜氏道:“你們這些不悌不孝、喪心病狂之輩,竟然對長輩做出這麼駭人聽聞之事,這種人,怎配嫁到皇室公府做正妻?依本宮看,做個小妾都是擡舉你們!”
聞言,杜氏如雷擊頂一般,驚愕的望着皇后,腦袋嗡嗡的響着,顯然嚇得魂兒都飛了。
莫子期見到杜氏的臉都白了,渾身不住的抖着,道:“姑母,穆夫人有孕在身,不宜久跪,請姑母讓她起來說話吧。”說完,不等莫皇后搭腔,便徑直上前,扶起了失魂落魄的杜氏,將她安頓到旁邊的一把椅子上。
攙扶時,還給了菲兒一個眼神,似乎在告訴她:你放心,由我呢。
老夫人說:“娘娘,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依老身看,這婆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反倒來排揎人家的不是,老身活了一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見到那個婆婆在別人面前這麼說自己媳婦兒孫女的呢,真是站了見識了。”
武氏也說:“是呀,娘娘,凡事不可聽信一面之詞,穆白氏和李氏倒是拉拉雜雜的睃了一大堆,不如聽聽菲兒母女怎麼說。”
莫皇后冷聲道:“母親和大嫂這是要偏袒她們嗎?憑她們母女怎麼辯解,本宮只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是婆婆奶奶有錯,她們做晚輩的也該忍着受着,哪有挾私報復的道理,所謂親愛我,孝何難,親惡我,孝方賢,她們若這點兒都做不到,又怎配稱得上‘溫良賢淑’四個字?”
菲兒雖然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沒一點兒脾氣,但骨子裡卻有一股子犟勁兒,見皇后如此侮辱她們,母親又給嚇成這副摸樣,忍不住出聲:“皇后娘娘,菲兒出生鄉野,不懂您說的那些大道理,只懂得誰對我們好,我們便對誰好,誰欺負我們,誰便是我們的仇人,一個揹着兒子把媳婦賣出去的婆婆,看着孫女餓死都不肯幫扶一把的奶奶,憑什麼要求我們孝敬她?娘娘口中的孝順在菲兒的眼裡就是“愚孝”,菲兒做不來,若是娘娘覺得菲兒這性子配不上做理國公的媳婦兒,菲兒也無話可說。”
莫皇后冷笑道:“看來,你還算是有自知之明,做理國公的媳婦兒你的確是不配,不過,看在你生得還算周正、子期也還算是喜歡你的份兒上,本宮會讓你做子期的貴妾,只是你需恪守本分、謹言慎行,若敢生事,本宮決不饒你!”
菲兒擡起眼,平靜的望着莫皇后,道“多謝娘娘美意,只是菲兒和姐姐都立過誓,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既然菲兒配不上莫公子,便是我們之間沒有緣分,從此決絕,至於做妾的事,菲兒恕難從命!”
莫子期也跪了下來,跪在了菲兒的身邊,冷冷的說:“姑母不許侄兒娶菲兒爲妻,侄兒不敢不從,只是,侄兒心悅與她,心中只以她一人爲妻,若不能娶她,侄兒此生斷不會別娶!”
一句擲地有聲的承諾,讓菲兒一顆悲憤的心瞬間融化了,化成了一道蜿蜒的小溪,在心中歡快的流淌着,她擡起眼,望着男人冷若冰峰的側顏,雙目放出了層層的霧氣。
莫子期感受到了菲兒感動的目光,卻並沒有迴應她,而是一直望着盯着他看的莫皇后,姑侄兩個用眼睛對恃着,似乎在用眼神跟較量和抗爭,許久,莫皇后移開了眼睛,冷笑一聲,轉向了老夫人和武氏。
“母親,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就由得他胡鬧嗎?”
老夫人爲難的說:“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的脾氣,又臭又硬的,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家裡要是能做得下他的主,在四五年前就給他娶媳婦兒了,還能等到今天嗎?”
武氏在一邊兒打着哈哈說:“說起來,我跟他爹都不是這性子,也不知這小子隨了誰?到跟秦王的性子有一拼呢!”
穆皇后久居深宮,最擅長的就是玩兒心計,焉能聽不出武氏的話裡之話,武氏是暗喻她管不了自己的兒子,反倒來越俎代庖,想幹涉她兒子的婚事,真是把莫皇后給氣壞了。
她說:“婚姻大事,並非兒戲,當日做主向穆家提親之事,本宮的受了那逆子的矇蔽,一時糊塗才下了那樣的決定,如今本宮已經知道穆家女兒的真實面目,又豈能在錯下去?母親和嫂子放心,本宮一定會撥亂反正,解除了逸兒的婚事,希望母親和嫂子也不要糊塗,一味地任由小輩兒胡鬧!
“是!”
老夫人和武氏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答道,一邊回答,還一邊擔心的看了杜氏和菲兒一眼。
菲兒已經得到了莫子期的承諾,對於皇后的詆譭並不在意,她只是擔心的望着娘,杜氏已經被嚇壞了,戰戰兢兢的坐在那兒,如坐鍼氈一般,昨夜不是,站也不是,恓惶的很。
菲兒看着很是心疼,而老夫人和武氏看到菲兒心疼的目光,自然更加不相信菲兒是穆白氏和李氏口中那種目無尊長、不悌不孝的孩子。
沒能達到自己出宮的目的,莫皇后很不痛快,連跟母親大嫂說幾句體己話的心情都沒有了,告誡了她們之後,便起身向老夫人和武氏告別。
武氏急忙挽留說:“皇后出宮一趟不易,何不留下來吃過老太太的壽麪再走!”
莫皇后對於大嫂沒能站在她這一邊感到很不滿意,因此,冷聲道:“不了,後宮還有一大堆的事兒等着本宮去打理,哪像嫂子這般有福,諸事不管,連兒女的婚姻大事都由着他們自己。”
穆白氏見皇后要走,急忙說:“皇后娘娘,民婦今兒揭發了惡媳惡孫的罪行,萬一您走後她們作踐民婦可怎麼處?”
莫皇后停下腳步,掃了杜氏和菲兒一眼,冷聲道:“她們若敢忤逆不孝,你只管到應天府去告她們,到時候,本宮也會給你做主的!”
說罷,帶着宮女太監們,冷着臉回宮去了......
理國公在前院兒跟前來祝壽的同僚們推杯換盞,聽聞女兒這麼快就要回宮,驚訝的說:“怎麼這麼急?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管家道:“老奴不知,只國公爺快去門口恭送鳳鑾吧!”
理國公不知皇后給自己的老妻媳婦兒說了些什麼,送皇后鳳鑾回宮時,偷眼看到皇后的神色很不好,似乎生了氣一般,送走莫皇后後,便叫過長子,讓他到老夫人那去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他這邊根本走不開,今日前來給他夫人祝壽的官員和皇室子弟多達數百,他招呼了這個招呼那個,根本無力分身去管別的事兒。
不遠處,南宮逸一襲天青色緯錦長衣,丰神俊朗,神采飄逸,他輕搖摺扇,姿然隨意的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的迴應着圍在身邊兒諸位大臣的恭維和阿諛,眼角處,卻不經意的劃過宴席角落處穆仲卿所在的一席。
那張席面上,坐着他未來的泰山以及大房一家的男子,還有前來祝壽的臨安府府尹韓志才和應天府府尹趙宏旺,韓府尹是理國公府的姻親,府尹大人的嫡長子娶得就是莫遠山的女兒,因此,老夫人壽誕,韓府尹便不顧路途遙遠,特來祝壽。
穆仲卿和韓府尹算是老相識了,年前在臨安府猜燈謎時,韓府尹還賞了穆仲卿五十兩銀子,事後還跑來給霍淵向采薇提親。
記得當時提親被穆家拒時,韓府尹夫妻還認爲是穆家矯情,放着堂堂霍府的少夫人都不做,定是昏了頭了。那知,人家壓根就沒瞧得上那少夫人的位置,盯着的是秦王妃的寶座呢!
看來,是他低估了這一家子的能力了。
應天府府尹跟穆仲卿也是熟識的,因爲上次安國公府污衊穆仲卿一家偷盜,穆仲卿被下了應天府大牢,後來還是霍公子給救出去的呢。那會兒,他要是知道了這穆仲卿有朝一日能成爲秦王的老丈人,就是有鬼拉着他,他也不敢拘捕他啊!
不過,好在他一直沒有對他用刑,就算是拘捕了他,也始終是待他客客氣氣,因此,兩人算不上關係多少,但也不算差,至少兩個人算是老相識。
這二位府尹一左一右的坐在穆仲卿身邊兒,寒暄着,熱情的很,沒多大一會就彼此稱兄道弟,雖然穆仲卿拘泥着不,敢跟二位大人以兄弟相稱,但兩位府尹大人卻禮賢下士,平易近人,問明瞭生日時辰後,就開始愚兄賢弟的亂叫。
韓府尹斟了一杯酒,敬給了穆仲卿,笑道:“仲卿,愚兄不日就要調入京中翰林院任職,可是,與兄多年在外任職,翰林院中沒有自己的人,所以,想培植幾個幫手,不知仲卿兄是否有意於仕途?是否願意屈尊到愚兄身邊來任職?”
聽到韓府尹的邀請,穆仲卿的心臟一下激烈的跳動起來。他讀了一輩子書,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金榜題名、加官進爵、衣錦還鄉。後來,他被生活所迫,成了士農工商中最下等的商人,雖然也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但做官的願望卻從沒有在心中遺忘過!
韓府尹的建議,像一塊扔進湖裡的石頭,一下在他的心中激起了層層的波瀾,他捏着杯子,猶豫着,沒有說同意,卻也沒有拒絕。
穆仲禮在一邊兒忙說:“呵呵,大人,您要是缺人的話,我家這兩小子也成的,您別看他們年輕,可是都猴精兒着呢,一定能幫到您的。”
韓知府客氣的說:“下官缺的是一個翰林院編修,怕是令郎難以勝任!”
“啥?編修?”
穆仲禮心頭一喜,接過話道:“大人,您要是缺編修的話,我到是能勝任,真的,論編修我可我二弟強多了,不論是編筐編簍編席子,我都能編,修啥玩意兒也難不倒我,想當初我們村兒裡誰家的農具壞了,都是找我修的......”
韓知府的嘴角抖了兩下,還沒等開口,就聽鄰桌几位年輕的公子哈哈大笑起來,一個紫袍的公子回過頭,對穆仲禮道:“如今朝中還缺個四品的國子監祭酒,您可會喝酒?哦,對了,等皇上立了太子,太子身邊兒還缺一位太子洗馬,您可會洗馬嗎?”
說完,他那一張桌兒上的幾位客人笑得更厲害了。
穆崇纔是個殺豬的,人也蠢鈍如豬,且又急功近利,聽聞國子監祭酒是四品官兒,比他見過的榆樹縣縣太爺還高上好幾品,當時眼睛都紅了,大聲道:“公子爺,小的會喝酒,喝二斤老白乾兒都不醉,論喝酒,整個青雲鎮小的要是稱第二的話,沒人敢稱第一!”
穆崇福則伸過臉,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雖不擅長喝酒,但我會洗馬,從前我家那匹黑將軍就一直是我洗的,嘿,每回都洗的油光錚亮,一根雜毛都沒有.....”
“噗——”
“哈哈哈......”
一桌子的公子哥笑得前仰後合,有的酒杯都打翻了......
穆仲卿的臉紅了,火辣辣的,感到深深的丟臉,他這才後悔沒有聽采薇的話,給菲兒找了大麻煩,有這樣的親戚,只怕菲兒也會跟着被人瞧不起的。
韓府尹厚道的笑了笑,幫他們祖孫解圍說:“老人家,您可真是詼諧啊,連您的孫子都跟您一樣,呵呵.....”
這會兒,若是有心眼兒或是有眼色的,見大夥兒笑成這樣,一定會覺察出不對勁兒來。
可惜,穆家的父子三人利慾薰心,已經被當官兒的好事兒給矇住了眼睛,哪還顧得上人家說的是真是假,都一本正經的強調着。
“不用笑,我不撒謊的,真的,我啥都能編,也啥都能修,撒一句謊讓我天打五雷轟.....”
“我也能喝,不信的話,誰來跟我拼一回,保準兒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
“我這就上外面洗馬去,把你們的馬挨個洗一遍,包管你們滿意......”
“啊哈哈哈哈.....”
滿席的人都笑得直打跌,有人眼淚都笑出來了,誰都無心再吃飯了,只管看這爺幾個丟人現眼.....
李大將軍執着杯子,坐在秦王身邊兒,淺笑着說:“呵呵,殿下的岳家很是詼諧啊!”
南宮逸面不改色,懶懶的說:“還好,他們不是本王的親岳丈、親小舅,否則,本王將來還得走太子的關係,給小舅安排洗馬之職呢!”
整個壽宴的過程,穆仲卿一直如置炭火之上一般,大房的爺幾個沒一刻省心的時候,不時的高調出來丟人現眼,惹得大家大笑不已,偏這爺幾個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還以爲自己打進了這個貴族的圈子,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呢!
穆仲卿窘迫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覺得,他們家這爺幾個,就算是事先商量好要到這兒來儘量的丟人現眼,也不可能表演的更出色了。
一場宴會下來,穆仲卿的汗都溼透了,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和折磨,他深深的懊悔着,兩個女兒好容易找到了好歸宿,可現在啊,女兒的夫家會怎麼看待他女兒的家門家風呢?
他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理國公府的,只覺得自己面紅耳赤、頭重腳輕,一路飄飄忽忽的,身邊兒的爺幾個對這次宴會表示滿意,一路上手舞足蹈、高談論闊,得意的很。
到了門口兒,見到他娘子的一瞬間,穆仲卿赫然發覺,娘子的情況似乎比他的還要遭,她虛弱的靠在菲兒的身上,眼神空洞,面如土色,兩個小娃子在一邊皺着小眉頭,似乎也很不高興。但是,他老孃和他大嫂的神色卻孑然不同,穆白氏仰着臉,趾高氣揚,李氏的臉上也帶着勝利的微笑,不時的跟穆白氏說着什麼。
“相公!”
見到穆仲卿,杜氏的眼圈兒一下紅了,差點兒當着人面兒就哭出來。
“上車再說吧!”
穆仲卿拉開了車簾兒,安排她上了車,菲兒和兩個小娃子也跟着上去了,幾個丫頭坐在了最後一輛車上......
一上車,杜氏就捂着臉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哆嗦。
菲兒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跟穆仲卿說了一遍,又氣憤的說:“老太太得了皇后的懿旨,這下子更可了不得了,剛剛入席的時候,還讓我娘在她身邊兒立規矩來着,後來被一位夫人說了幾句才放了我娘。”
穆仲卿沉重的說:“都是爹不好,爹該聽你姐姐的話的,不該把他們帶來,結果惹禍上身,把你們都給連累了......”
杜氏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眼見得莫皇后是後悔跟咱家結親了,這可怎麼處?”
穆仲卿道:“別急,秦王待咱們薇兒一往情深,未必就會聽皇后的,咱們還是快回去跟薇兒商量商量吧......”
此時,采薇正坐在一間寬敞的茶樓裡,拿着手中的房契,對那櫃檯上的掌櫃說:“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我要收回房子,限你們在三天內搬走,三天後我就要進來了!”
她拿的房契,是南宮逸給她的聘禮中的一樣——三間繁華地段兒的鋪子之一。
今兒個,她就是來收房子的。
不過,采薇是個有良心的商人,既然在半路上放人鴿子了,就理當給人家一定的補償。
所以,當茶樓的掌櫃擺出一張死了爹的臉,剛要哭訴自己的不易的時候,一錠冒着光兒的金子已經擺在了他的眼前。
“呶,這是你今年的房租,前七個月算白給你用的,趕緊搬走吧,三天之後要是讓我看到你們還沒弄完,別怪我把金子收回來!”
掌櫃的看到金子,頓時什麼怨氣都沒有了,他撿起金錠子放在嘴裡咬了一下,隨即見牙不見眼的笑道:“姑娘放心,小的三天後一定把屋子給您拾掇的妥妥的,包您進來就能使!”
采薇滿意的點點頭,如法炮製的拿下了另外兩間鋪子。
這三間鋪子她已經想好了,一家開玻璃店,一家開醫館,一家開當鋪。連這幾家鋪子的管理人員她都想好了,就找霍淵要。
之前,霍淵曾答應要給她介紹幾個可靠的得力的人,那時她正在幫男人打嶺北,沒有精力投入到她的商海中去,如今大局已定,她的那些計劃也該一一的實現了!
對未來的發展有了初步的計劃,采薇感到很高興,她精力充沛的忙乎着,定製櫃檯貨架,找霍淵要人,一直忙活到快天黑時,帶着喚秋疲憊的回了家。
今天是理國公府老夫人的壽誕,闔家都去參加了,正好她想聽聽壽宴的事兒,都去了些什麼人?吃了些什麼東西?看了哪幾齣戲?
只是,回到家時,卻發現家裡的氣氛明顯的不對,爹坐在椅子垂首不語,娘不知去向,而且,更讓她疑惑的是,居然有兩個年輕的貌美的女子,低眉順眼兒地的站在爹的身後,卻媚眼如絲不時的瞟向爹的方向。
“她們是誰?怎麼會在咱們家裡?”
采薇一進門,就注意到了兩個舉止輕佻的女子,這兩個女子雖然穿戴的很是尋常,但那做派,卻不是丫頭的模樣。
穆仲卿聽到女兒的聲音,擡起頭,憔悴的臉上疲累不堪,他揉了揉眉心,嗓音黯啞的說:“薇兒,你回來了,哎!爹錯了,爹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把他們帶到理國公府去......”
說着,他抱住了頭,痛苦的將臉埋在了臂彎裡。
采薇道:“爹何出此言?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穆仲卿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都是爹一時心軟,沒聽你的勸告,把他們一家子都帶上了,結果.....嗨!在理國公府遇到了皇后娘娘,咱家老太太和李氏在皇后面前告了咱們一狀,說咱家人不孝,苛待了他們,皇后娘娘怒了,怕是要遷怒你跟菲兒呢,哎,說起來,都怪爹糊塗,爹對不起你們倆啊!”
采薇指了指那倆個妖妖喬喬的女子道:“那這兩個人呢?她們是怎麼回事兒?”
穆仲卿的表情僵了一下,赧顏道:“這是老太太和李氏在瘦馬館買的瘦馬,老太太說你娘現在懷着身子,不方便照顧爹,就跑到瘦馬館去選了兩個人,要爹收了房......”
“原來是這樣啊!”
采薇冷笑起來:“老太太和李氏有了皇后撐腰,如今連咱們家炕上的事兒都要管了,哦,對了,女兒忘記恭喜爹喜得佳人了!”
穆仲卿憋屈說:“菲兒,爹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如今你們姐妹被皇后遷怒,爹已經是五內俱焚,哪裡還會有這份兒閒心想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事!再者,爹這輩子除了你娘,不會再跟第二個女子親近的!”
穆仲卿說得十分誠懇,由始至終,連看都沒看那兩個瘦馬一眼。
見他是這樣的態度,采薇心頭的怒火方纔平復了些,道:“既然爹是這麼想的,就快些去看看我娘,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她爲你懷着身孕,卻要被婆婆妯娌趕到家門口欺負,心裡也夠苦的了。”
穆仲卿說:“爹剛剛去過了,美娘她睡着了,爹怕打攪到她,纔出來的。”
采薇冷笑說:“娘她受了委屈,心裡苦着呢,哪裡能睡得着?爹這會兒不陪在她身邊兒,保不齊娘會怎麼想呢!”
聽女兒這麼一說,穆仲卿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兒,急忙拔腿向裡間跑去。
兩個瘦馬見家主走了,又見大小姐冷眼斜睨着她們,都怯怯的低下頭,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
采薇不緊不慢的踱到椅子前,坐了下來,打量了兩個女子一番,問:“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穿淺綠色布衣的丫鬟福下身,柔聲道:“回大小姐的話,奴婢憐娘,今年十六歲了。”
另一個碎花開襟小衫兒的也福下身,嬌聲道:“奴婢媚娘給大小姐請安,回大小姐,奴婢今年十七歲!”
在她的印象中,瘦馬館的姑娘年紀都不大,故稱爲雛妾,一般是爲了因何貪戀客人貪戀年輕女子的心理,多半隻有十三四歲,十歲左右的也不少,七八歲的都不稀奇,但一定都是身子清白,生得娟秀乾淨,腦子靈活,進瘦馬管後,開始學習吹拉彈唱,詩詞歌賦,專門研究如何取悅男子,總之,就是爲了培養一個合格的侍妾或一等侍女的地方,而穆白氏和李氏挑選的,比尋常的瘦馬都大上兩三歲,看來,她們是怕選了小女子爹下不了手,那樣就沒法離間爹和孃的關係了!
采薇薄涼的笑道:“好一對兒碧玉年華的妙人兒,你們可知道老夫是買你們回來做什麼的?”
憐娘嬌聲道:“老太太吩咐過,讓奴婢們服侍家主.....”
采薇道:“那你們可知我是什麼人?”
憐娘說:“奴婢聽說大小姐是秦王未過門兒的王妃,昨兒秦王下聘,整個京城都驚動了呢!”
“呵呵——”
采薇冷笑起來,笑夠了,驀地住了嘴,眼中忽現狠戾之色,她陰森森的說:“既然你們知道我是誰,那你們猜猜看,我會不會允許給我娘添堵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呢?”
兩憐娘媚娘見采薇忽現陰狠之色,又說出這樣一番話,頓時都嚇了一跳,慌忙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說:“大小姐饒命,奴婢們不敢了,求大小姐饒過奴婢吧.....”
砰砰砰的磕頭聲一聲接着一聲,把兩人的頭皮都磕油了!采薇見差不多了,開口道:“行了!看你們也怪可憐的,本小姐就指給你們一條生路。“
兩人聲說:“但憑大小姐吩咐!”
這會兒,只要能保住性命,讓她倆幹什麼都成,因爲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眼前這位大小姐是秦王的眼珠子,她若想要了她們倆的性命,簡直比捏死兩隻螞蟻還容易!
“很簡單,發揮你們的特長,替我做一件事兒......”
采薇很向她們找了找手,示意她們湊過來,兩個瘦馬乖乖的湊了過去,采薇在她們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又從懷中拿出一個綠色的瓷藥瓶,遞給了她們。
“我明天負責把那兩個女人弄走,你們在家伺機行事,事成後,一定要讓滿莊子的人都知道了,然後,本小姐會把你們的賣身契還給你們,再每人給你們三百兩銀子!”
兩個瘦馬自從進了瘦馬管便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特別是聽到事成後能拿到她們的賣身契,還能拿到三百兩銀子,哪有不允許的,當即都一口答應下來!
安排好後,采薇打發她們兩個去下人房睡了。自己則在心中冷笑不已,穆白氏、李氏,讓你們心思惡毒,不懷好意,明兒就好好惡心噁心你們,有你們受的!
晚上,采薇躺在牀上,等着男人過來,那知等了大半夜也沒等來,後來,她困得實在受不住了,便沉沉的睡過去了,一覺睡到大天亮!
一整夜,男人沒有過來,采薇的心中生出幾分失落。不過,她不是那種依附於男人生存的女人,難過一會兒後,馬上又振奮起來,今兒家裡要上演一出好戲,她得儘量配合才行。
吃早飯時,只有菲兒的兩個大丫鬟和春柳劉嫂子在一邊服侍,媚娘和憐娘沒有出來,采薇打發她們去東廂房呆着,免得出來給娘添堵,杜氏的兩隻眼泡紅腫,穆仲卿的神色憔親,夫妻倆吃飯時都心不在焉,都心事重重。
采薇知道娘是擔心她和菲兒將來的婚事,也爲穆白氏給爹買瘦馬的事兒鬧心,怕她憂思過度,特意用意念聯繫了老烏龜,找老烏要了一顆安胎固本的藥丸,哄着娘吃下了。
一家人正說着話,李氏扶着穆白氏走了進來,一進門兒就大聲說:“咦,那兩個新買的姨娘呢?怎麼不見她們在桌上?”
菲兒道:“那兩個女人還沒有開臉兒呢,算不得什麼姨娘,再說,就算她們是姨娘,也沒有姨娘跟主子主母一個桌子吃飯的規矩!”
穆白氏和李氏哪懂得大戶人家的規矩啊,她們就是想讓那兩個姨娘來離間穆仲卿夫婦的,順便治一治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李氏撇了撇嘴,說:“雖說姨娘沒資格跟主子主母同席,可那也要看是什麼身份的姨娘,這兩個姨娘可是咱們家老太太親自賜的,金貴着呢。”
穆白氏也拉起老臉,一副老封君的模樣,威嚴十足的說:“老二,怎麼回事你昨晚沒跟那兩個姨娘誰在一塊兒嗎?”
沒等爹回答,采薇站起了身,笑道:“老太太,瞧您一副當家老太太的模樣,只是這身衣服跟您的身份不配,不如我帶您到布莊裡選幾塊上好的料子,裁幾件像樣的衣衫吧!”
這話說得,頓時讓穆白氏心花怒放,她生性慳吝,平生最愛佔小便宜了,得知有上好的料子白白給她裁衣,她哪有不去的道理?李氏急忙說:“我陪着您去吧,省得您挑花了眼。”
采薇焉能不知她的那點兒愛佔小便宜的心思,但還是慨然應允了,並說:“今兒張鏢頭有事兒,不能去送點心了,不如讓穆崇福和穆崇文趕車去吧,順便給他倆也做兩身合適的衣服。”
李氏在聽說要讓她的兩個寶貝兒子趕車時,頓時撂下了臉,但聽到後面說要給他們做衣服,馬上又高興起來,親自跑回後院兒,叫上兩個兒子,跟着采薇一起上了車,往京城去了......
玉坤宮裡
莫皇后病怏怏的躺在榻上,不住聲的咳嗦着,冷豔高貴的臉上,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她一邊磕着,一邊瞥向在她榻前跪了一夜兒子,不禁又氣又恨又心疼,顫聲道:“孽障,跪了一夜,你想明白了沒有!”
南宮逸挺着脊背,道:“回母后,兒子想明白了!”
莫皇后一下停止了咳嗦,連呼吸都差點兒停住了,“怎麼說?”
南宮逸擡起頭,望着母親期待的臉,道:“母后若是覺得她不配做秦王妃,就不讓她做好了!”
莫皇后大喜,剛要開口,卻聽南宮逸又道:“兒子待會兒就去找父皇,自請除去皇籍,削了兒子的王位,兒子去跟她做一對貧賤夫妻!”
“你.....你.....咳咳.....咳咳咳......”
莫皇后氣得臉都青了,死命的咳嗦着,她捶着牀,斷斷續續的說:“逆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