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去哪兒了?”山頂上,洛無垠剛尋着鐘磬寒,後者便開口問道。

“山腰上遇見了熟人。”洛無垠笑道。

鐘磬寒聞言望了他一眼不再多問,只淡淡哦了一聲,轉而低聲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開始。”淡遠的雙目罕見的有了光芒,心底的那股執着堅毅瞬間綻放開來,洛無垠本欲開口,倏忽又閉緊了嘴,低頭一聲笑,有些事,還得看時機。

二十二年一次的凌山爭鼎是整個江湖的大事更是盛事,二十二年一次,一生也不見得可以參加多少次。如果說武林盟主選舉大典是一個人的成名之舉,那凌山爭鼎就是一個人達到榮耀頂峰的顯貴象徵,因此,舉凡家底殷實之輩或是世家大派中人,爲着爭到第一名的頭銜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想盡了心思。

與其說這是一次論選之會,不若說是個展示各家實力的平臺。

歷屆盛會都是珍奇異寶層出不窮,今年會有什麼樣的驚喜,什麼樣的收穫,每人心底都帶着同樣的不安與期待,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贏家是誰,想要知曉這二十多年風潮起伏,或是下個二十年的鼎衰痕跡,就此一役。

凌山爭鼎,爭天下至寶,論世間英雄。

二十二年前的凌山爭鼎,月初劍橫空出世,掠盡光芒,而這一次又會是什麼搶盡世間風頭?

此刻,當衆人登上岳雲峰,望見如一夜之間高聳起來的水澗閣,心裡都如大石落地,非但如此,閣樓精緻氣派,壯闊橫亙于山巔,沒有人會相信,這裡數月前還是茂密的一片雜茵。無形之間,衆人對於這一屆的武林盟都開始正目以望。

與此同時,閣樓專爲各門派世家設計的隔間裡亦是各有乾坤。

鐘磬寒坐在椅子上靜靜聽着午燁及各路人員的稟報。

“你說沒瞧出一點眉目?”鐘磬寒擱下手中的杯盞,神情裡有一絲懷疑。

“是,卑職一路尾隨,因他們防備的緊,是而只在遠處觀察,據卑職,卑職……”午燁猶豫着,似有什麼話卡在喉中,正不知該不該說。

“講。”鐘磬寒一聲斷喝,聲音是從沒有過的拔高。

午燁擡眼看到鐘磬寒不自覺微傾的身子,只是一頓,趕緊出聲:“肆華樓主戴了面具,身量體型與夫人倒是有些相似,但又不盡然相同,聲音與武功皆是極其陌生,若論其行事做派,與夫人更是有着天差地別。”茶肆的一幕還在眼前,那人無形中聚集起的冷冽殺意和森寒果決,哪一樣哪一點,都不是他家夫人會有的,以他兩年的觀察與瞭解,他敢斷定,那個溫然淺笑,待人真摯的白衣男子,與眼前這個肆華樓主,絕不會是同一人!

“好了,你下去吧。”鐘磬寒的聲音在此刻異常疲憊。

“少爺,還要不要繼續跟下去?”午燁退下之際,稍事停留,終又忍不住回頭問道。

良久的沉默,鐘磬寒的聲音幽幽傳來,“不必了。”

揮手退卻一切僕從,緊繃的身體癱軟般眷戀起紫檀木椅的弧度,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卻又立刻恢復過來,現在這個時候,半點破綻也不能漏出來。

以他對季默聲的瞭解,若他無恙,凌山爭鼎他不會無動於衷,然而要掌握他的行蹤簡直就是追風,每回當你滿滿的撲上去,緊在懷裡的,都成一場空。

今次,唯一新加入的便是近來江湖上名聲鵲起的肆華樓,然而若那個人不是,季默聲又會在哪裡?

熱鬧的會場忽然安靜了一陣,猛地又喧鬧起來,鐘磬寒眉色一動,站起身,走到隔間的門口。

腳步忽然間一頓,他慢慢眯起眼。

這一行人,好凜冽的氣質,尤其是爲首的那個人,雖然看起來輕鬆隨意,但是隱隱間的壓力卻不容忽視,黑色帶着銀絲的面具,黑色的廣袖長衫,黑色的髮帶,一片的黑渲染出的不是壓抑反而是驚人的華麗貴氣,這個人,不簡單。

他站在門口,那人望了望會場慢慢轉過頭,視線在掃過他時凝住,鐘磬寒心下一動,那人卻又偏轉了目光,望向了他處,在接待人的帶領下走進了對面的隔間,隨侍的人有序的布在周圍。

鐘磬寒慢慢挑起笑,有意思!沒有多餘的動作,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是一直有意無意德瞟向對面,那個人,就是肆華樓主?

掌燈時分,夜已是沉沉一片,畢竟是初冬的夜了,又是凌山之頂,寒冷硬是爲這一片冬色添上了肅殺之意。

凌山爭鼎從來就是在夜間開始,或許是爲了等待來客,或許是爲了甄選的寶物更有其光輝,這規矩從定下開始已持續了七屆之久,如今,更是成了定式,江湖各派的人已然安坐各方,只等着鼓響鑼動了。

忽然間,一隊新入場的人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有人驚呼起來。

“那是凌月樓的標誌?”

“那個人是七公子吧!”

“想不到從來不在人前現身的七公子也來了。”

“聽說肆華樓也來了不是,看來這一屆會很精彩啊。”

……

鐘磬寒目光移到進來的那人身上,只是一眼,又轉向對面,久久凝視。

他慢慢撫上硬質的隨身之物,夜風撩起鬢邊的長髮,隱隱遮住了奇妙的笑意。

人已來齊,只等着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