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項君若在每天的凌晨, 癡癡地等。他癡癡地等,外面露寒,風重。
到處是過年的氣息。讓他幾乎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個夢。他太過於緬懷舊日, 以至於, 他心神恍惚, 幻想出一個像娘一樣溫柔美麗的女子。
是幻想吧?不然, 在凌晨, 哪一個好女子會在幽暗中款款而來。或許只能是鬼,是妖異。
可是世界上哪來的鬼和妖異。那應該,是自己的幻覺。
只是幻覺, 爲什麼那麼真實。
她的面目,她的衣裳, 她有影子, 她有溫度。
項君若被那份相思的苦, 折磨得如火如荼。好幾次他想問問李安然,可是話到嘴邊, 又生生嚥下。
他很害怕。心中患得患失。
會不會是李安然的寵妾,好象不是,沒有聽說李安然納妾。
是他們家受了委屈的奴婢,好像也不是,她有大家閨秀的風華和氣質。
不會是傳說中的李若萱吧?她捱了她哥哥責備跑出來哭。可是, 好像李若萱應該沒有這種從骨子裡發散出的淡定和從容。
難道, 難道是楚雨燕!他是李安然的女人!一個懷了孕的女人!
還是不對!她說, 你是我們家少爺的客人。她給李安然叫做少爺。
項君若亂如麻。他直覺感知, 她很聰明。但是不快樂。
是什麼樣的人, 讓這麼好的女子,不快樂, 在冷寂無人的凌晨,跑到外面獨自愁?
她有所愛,是嗎?
項君若的心,爲愛焦灼。他坐立不安,種種胡亂地猜測,讓他心懷忐忑。他甚至想不顧一切衝出去找她。他一向安之若素的密室,一下子成爲□□他自由的樊籠。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困獸。睜眼閉眼,一刻不停地閃現她的身影。想她那清淨的一回眸。
她是存在的,他抓住了她的衣袖。他們並肩坐在一起,可以看得見她被風揚起的頭髮。
可是她在哪裡!她爲什麼從此再也不出現!
項君若花很大力氣讓自己冷靜。等着李安然,開門見山地問。那樣的一個女子,到底是他們家的什麼人。
無論是什麼人,哪怕是李安然的女人,他也得問。
他冷硬的線條,鼓起的勇氣,在李安然推門而進的剎那,卸掉,消退。
他的臉一向蒼白,所以李安然也沒看出來。
李安然爲他拿了很多酒菜,說今天是除夕夜。外面忙亂,一直沒來及過來。
除夕夜。項君若淡淡笑着,喝酒,吃菜。
他那天突然很想說話,於是破天荒,他問,李安然答。胡亂地扯,只是掩飾心慌。
他一句也沒問那個她。李安然答,只是以爲他突然話多,是因爲除夕夜,生髮起前塵往事的種種感慨。
他有些薄醉,李安然不再讓他喝酒。他苦笑。他是病人,李安然是大夫,李安然的話他得聽。
自己有什麼資格。項君若在黑暗的虛空中對自己說。自己有什麼資格。少了一條胳膊,被毒得半死不活。
有什麼資格,讓人家只見了他一面,就死心塌地地,愛上他。
曉蓮沒在菲虹山莊多做停留,她回家過年,年後不久,來見了李若萱一面,就走了。
李若萱已經十六歲了。從過完年開始,除了早上練功,整整一上午的時間,李安然帶着她去坐診。
菲虹山莊自己的藥鋪,李安然公開坐堂,一時間人山人海。
李若萱先摸脈,然後開方子。李安然再摸脈,看她開的方子,發現有貽誤,指出來,修改,刪補。李若萱回去好好整理,寫出心得,在晚上交給哥哥。
有李安然這樣帶着,讓所有行醫的人都是由衷羨慕。
但李若萱一開始很苦楚。她一開始根本就不敢開方子,在哥哥眼皮子底下,她緊張。
因爲緊張,經常出錯,出得錯多了,乃至就怯手,不敢給人看脈。
她出錯李安然自然訓斥,後來見她膽小怯手,便慢慢疏導鼓勵。一晃三個月,李若萱興高采烈地得到了李安然的誇獎。
從捱罵到受誇獎,李若萱完成了她行醫生涯中質的飛躍。
孩子已經六個月了。
楚雨燕的肚子幾乎是很誇張地凸顯了出來,孩子經常很淘氣地動。
楚雨燕時常一個人坐靠在藤椅上,悠悠然搖晃。美麗的初夏,天氣清明,李安然說孕婦不能喝茶,她便喝清清淡淡的酸梅湯。
胃口特別好。楚雨燕有時候一個人也會無聊。李安然上午帶着若萱出診,中午會陪着自己,下午若萱去梅菊堂學琴,他自己在書房裡翻看醫書,侍弄各種草藥。楚雨燕不去打擾,這個男人在專心致志地工作,她有時去看一看,碰巧他的兒子在腹中來一腳,楚雨燕就真的覺得心情快樂。
有時候楚雨燕撫摸着腹中的胎兒,會胡亂瞎想。如果,將來李安然另有所愛了,自己還會不會選擇,過去的那種一刀兩斷的激烈的方式。
會嗎?輕輕地問自己,回答說會,但有點緩慢有點猶疑。
因爲有孩子了。或者說,她可以不需要男人,可是孩子,需要父親。
她在一個瞬間,空前理解聶雲初。才明白聶雲初不是軟弱,她是太灑脫。
聶雲初是愛項重陽的。她生了他的孩子。
可是項重陽不再愛她。不愛她就不愛她。她用一種徹底從容的方式,來面對愛人突然的情冷。
你不愛,好,不愛了就不愛了。
不是無所謂,而是因爲,愛本來不是施捨。你不肯給,我也不強求。
師父要聶雲初迸現出鮮活的自己,讓那個男人重新迷戀。楚雨燕終於瞭解,爲什麼聶雲初不那樣做。
因爲她,無時無刻不鮮活。她從來都是如初的如斯的鮮活,只是那個男人愛上了別人的鮮活而已。
他出軌,並不是因爲她的罪。
如果一個男人愛慕外面的無邊春色,你一個人,爲了收斂他的心,搬弄出萬種風情,弄得自己人不人我不我,心力交瘁。
那樣的男人值得你那樣做嗎?何況再出色的一朵花也不可能代替無邊春色,他要走,還是走。
師父是讓她留,可是聶雲初,她留也不留。
我還是我,當年你愛上的是這個我,今天你拋棄的,還是這個我。因爲男人的善變而改變自己,聶雲初她是不屑的。
她一定是個有風骨的女人。項重陽變了,她不哭,不鬧,不仇恨,不討好。
她似乎非常明白,人世間的事,變動無常。你愛我,這很好。你不愛,其實也沒關係。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灑脫。
她像是一尊慈悲的佛,看着人間的愛愛恨恨,紛紛擾擾。
她作爲當事人,身處其間不覺苦楚。可是本可以冷眼旁觀的外人,卻深陷其中愛恨糾葛。
就她一個人太灑脫,她身邊的一切人都執迷。那項重陽很執迷,蘇笑,更執迷。
原來,總是覺得師父的理論酣暢淋漓,聶雲初柔弱蒼白得可笑。現在突然瞭解,世人皆可笑,唯有聶雲初,她不可笑。
可笑的只是,那樣一個聰慧雅潔的女子,生在這個污濁愚氓的人世,而錯亂了因果。讓人從此再也弄不懂,這世界啊,究竟什麼是因,什麼纔是果。
楚雨燕嘆了口氣。爲什麼想聶雲初呢,她與聶雲初從不相識,卻好像是熟識的知己一樣,甚至可以想象聶雲初的笑容和神態。一切直逼眼前來。
晚上埋頭在李安然的臂彎,告訴他,她一下午在想聶雲初。李安然摟着她安慰,是不是沒有人陪,就胡思亂想了。
他摸着她的肚子,孩子好像感知了父親的手,很是強壯有力地踢了一下。
李安然笑着起身,撫着她的肚子和孩子說話,一邊和聲細語地哄,一邊警告不可以欺負娘。
楚雨燕聽着他溫情愛撫的話,就長長地舒氣,感到由衷的幸福。
楚雨燕覺得自己在開滿鮮花的花園裡走,五光十色,處處馨香,李安然就在一旁牽着她的手,他們相依偎着笑着,笑着,她飛快地跑,還像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着輕薄的春衣,光着腳丫,散亂長長的發。
然後一個黑影,猛地拽了她腕子一把,她呀一聲尖叫,像是跌入了無底的懸崖,有人在閃電劃破夜空般,猙獰地笑。
她驚叫一聲醒來,四周黑暗,摸了一把旁邊,李安然在。
她大口喘息,將頭伏在李安然的肩上。身體輕輕地抖。
李安然好像也剛剛從噩夢中醒來。他拉着她的手,撫去她的汗,愛寵地吻她。
問她,怎麼了。
做惡夢,那個夜裡,他們夫妻一同做噩夢,李安然說,夢到他爹爹,渾身是血地向他撲過來。
他們相擁着,很久睡不着,快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楚雨燕又從噩夢中醒來。
一隻手拉她跌入黑洞,有人猙獰地笑。
李安然也沒睡好。不過他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留下楚雨燕在房間裡補覺。
楚雨燕卻是睡不着,頭有些濛濛的疼。中午李安然回來,李若萱開開心心的,她第二次被哥哥誇獎了,有一個方子開得還真是好。
一家人開開心心吃了頓飯。中午李安然也累了,陪着楚雨燕小睡了一會兒,醒來見楚雨燕睡得香,不敢打擾,輕手輕腳離開,去書房。
項君若的毒雖然被牢牢控制住,但還沒有解開,離約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雲逸和婷婷的感情不錯,雖然偶爾還是吵。兩個人已經老大不小,雲逸離家快三年了,前一段時間雲逸寄書信回家把他和婷婷的婚事稟明瞭父母,雲家於是催着讓雲逸回家迎娶新娘。
一切都很順利,他和楚狂是雲逸的結拜兄弟,到時候會結伴去參加婚禮,帶上項君若化妝成的小廝。在雲逸婚禮畢,兄弟們會以相約遊山玩水爲名,齊聚問鼎閣。
等待着那真相大白的時刻。李安然內心也有一點緊張。雖然他說不清是因爲什麼而緊張。
拋下家裡,剛剛懂事的妹妹,一個待產的妻子。
說不出哪裡有點怪,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雖然斬鳳儀說會讓斬辛柔過來。那丫頭是他的得力干將,比李若萱不知道要強上幾百倍。
他也寫信要曉蓮回來。很多生意賬目,家裡家外的事情,交給曉蓮還是比較放心。那孩子,帶她的師父在自己面前讚不絕口,稱讚她做生意剛柔有度,聰慧敏銳,堪稱神算。
斬鳳儀對他說,這些外在條件加上菲虹山莊的奇詭建築,沒人能佔了他李安然的便宜去。讓他儘管放心。
必須要把握機會。現在面具人最柔弱,最空虛。三弟還沒有把他的生意最後最大,他新一輪的殺手還沒有完全成熟。他的傷,應該還很重。
可是李安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雲逸離開的上午天氣晴朗清透。李安然和楚狂作別,李若萱跟楚狂去了梅菊堂,他獨自返回菲虹山莊。
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他停步在家門外,向裡面望。
晴空白雲下,巍峨的菲虹山莊。
突然對他產生一種壓迫。好像那巨大的建築在突然間坍塌崩毀,像一面小山,壓頂而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種的預感很熟悉。很熟悉。每一次總會發生讓人非常心痛的事情。孟伯伯過世,爹爹過世,都曾經有這種感覺,
那麼這次呢?
這次不祥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強烈,強烈得幾乎可以侵佔他的呼吸。
像是有人抓着自己的心,慢慢地揉捏,一點點撕碎。
四周是晴朗明媚的天氣,可是李安然卻如墜冰窖,他感到四周死亡的陰影在向他慢慢侵襲,侵襲。
他甚至聞到腐爛的發黴的氣息,仿似看到野草在屍體腐肉之上瘋狂的蔓延滋長,彷彿看到斷壁頹垣上幽暗的月光。
李安然閉上眼。深吸氣。靜靜地站立,努力感受現實世界的陽光,初夏晴空萬里應該有的溫度。
他清楚地明白,這是他身體對自己面臨危險的示警。雖然危險在哪兒還不知道,雖然蛛絲馬跡也找不到,但是他可以肯定,菲虹山莊現在非常危險,涉及到死亡!
或許自己要離開是錯的。或許自己的離開會帶給菲虹山莊一場滅頂之災!
他進了後花園,看見楚雨燕頂着大肚子癡癡地站在湖水旁,倚着大柳樹發呆。她穿着件繡花的衣裙,寬大,輕鬆飄逸。
他走過去,把妻子輕輕攬在懷裡,眼含笑意地問,“幹什麼呢,一個人在這裡站着。”
楚雨燕道,“五弟走了嗎?”
李安然說走了。楚雨燕嘆息道,“我也想去送,卻不想沒睡醒,你竟然也不叫我。”
李安然道,“不必了,昨天才在一起吃過晚飯,大老遠送什麼,你這幾天被噩夢折騰得睡不好吃不香,好不容易睡熟,叫什麼叫。”
楚雨燕道,“今天喝了你的安神湯,好好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
李安然摸摸她的脈,笑道,“看脈象還不錯,回頭我再爲你煮安神湯。”
楚雨燕道,“你自己也得喝安神湯。一晚上被我驚醒好幾回,又要照顧我,看你也是神情疲憊了。”
李安然摟着楚雨燕的肚子,笑道,“我熬一大鍋,讓這小傢伙也跟着爹孃一塊喝。他娘情緒不穩定,他也跟着受折磨。”
楚雨燕撫着肚子靠在李安然肩上溫存地笑。
仔細看楚雨燕的臉色,有些蒼白。雖然脈搏心跳都是正常無異,可是李安然老覺得她的人在一天天不可抑止地瘦下去。只是他擔心也不能說,楚雨燕現在本來就疑神疑鬼,精神動不動很緊張,她擔心對寶寶不好,可是她越是緊張,對寶寶越不好。
楚雨燕的情緒有點異常,很愛激動,很愛哭。動不動就很感懷,可能是噩夢的結果,她晚上睡覺怕黑,一定要點着燈。
這樣煎熬折磨李安然她又心疼,讓李安然去別的房間睡。李安然笑着安慰她,擁抱親吻她,睡覺時在後面擁着她,爲了她不會夢魘。
一連七天,安靜無事。
李安然必須思考他懸而未決的心思。去還是不去。
如果他不去,這次行動全當廢了。面具人的老巢建築氣候都詭異,他去也面臨着難題,他不去對其他人更是別提。
最重要的是,錯過了,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可真的去,菲虹山莊是個難題。他就是不放心。別的不說,那不祥的預感讓他不想走開。面臨危險時身體本能的反應,沒有證據證實,可是感覺有時候很神奇。他相信自己身體的感應。
李若萱對他說,她第二次夢到爹爹渾身是血撲向自己。他的心一緊,他也做過這樣的夢。
難道是,真有大的劫難,所以都會起感應?
楚雨燕每天喝安神湯,睡得勉勉強強,前天晚上又冷汗淋漓地驚醒,她又做噩夢了。從此非常依賴他,大白天也會覺得眼前有身手很快的黑影,幾乎寸步不能離他。
李安然抱着她,暗暗想,燕兒如此反常,這次絕對不能走了,一定是有事情!
下午陽光燦爛,李安然無來由的心煩,他做不下爲項君若研製解藥的事情,在花園裡亂轉。
楚雨燕喝了安神湯睡了。李安然突然很想,很強烈地想,去找楚狂喝酒。
他都走到了大門口了,轉念想着楚狂在教若萱學琴,再說燕兒一會醒了找不見他就着急,於是作罷。
喝了杯濃濃的茶,靠在花園的藤椅裡曬太陽。
傳來楚雨燕的驚叫。他飛奔過去,楚雨燕面白如紙,冷汗淋漓,披頭散髮撲在他懷裡。
他撫着她的背,柔聲安慰。
他扶着她,到陽光萬丈的花園裡,在藤椅裡坐下,陪着她,細細碎碎地聊,細細碎碎地說笑。
他們相偎在一起,一起撫摸着他們的寶寶。寶寶感知父母的愛意,似乎歡騰地伸手踢腳。
生出來一定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好動,一定會很淘氣。
不多時候李若萱回來了。他們都很詫異,李若萱說沈姐姐身體不太舒服,好像有點中暑,四哥給了她一本琴譜,叫她回來自己練,三兩天再過去。
李若萱是個開心果,她在哥哥嫂嫂之間插科打諢一頓,逗得嫂嫂開心,哥哥快樂。
然後她很有良知地說要去練琴。楚雨燕和李安然攜手去書房,李安然忙他的,楚雨燕說在一旁看看書,累了就回去。
書房裡有一摞李安然搬出來的舊醫書。楚雨燕隨手拿起,隨意翻。
書頁泛着黃,拿在書裡有一種歲月煙塵醃漬之後的薄脆,不一會就覺得手都髒了。
她本來沒有多少看書的心思,只是覺得這樣時時刻刻纏着李安然,心裡過意不去,她來作陪的。
胡亂地翻看着,累了,用溼毛巾擦擦手。逗弄一旁放置的吊蘭。
有風。等她再有興致看書的時候,風已經吹亂了書,凌亂地展開。她隨意固定住,看。
試情草。
生於雪山絕頂的岩石,極稀少。三寸高,細葉如松針,依附於石苔之上,初生粉紅色,後轉墨綠,六月開細小白花如小米,有奇香。七月即枯黃。根、莖、葉、花皆奇毒,初入肌膚麻痹微癢,人不覺,三個時辰後頭暈,發冷,有幻覺,用石英灰伴珍珠粉服下可救治。三日後即滲入全身血脈,無以救。平日無異,男子中毒絕生育,女子中毒則在孕後一百七十二天毒發,血如流,衣裙浸染如石榴,母子不可保。故當地人俗稱“石榴裙”“薄命娘”。因毒發前對丈夫分外眷戀,毒發時七竅流血,人碰觸則必死,男子懼,則遠遠避之,女子孤苦而終,故名試情。
試情。
楚雨燕突然一下子跳起來,慘白如炮烙。
她盯着案上的書,面無人色。試情,試情,試情草,自己一定是中了試情草!
她驚怖的神情讓李安然一下子衝過來,望着案上的書,下意識地扶着楚雨燕道,“怎麼了燕兒,出什麼事?”
楚雨燕一下子掙脫他,失聲尖叫道,“試情草!我中了試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