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道:“那麼,如你所願。”
賈南風指着殿外的侍衛道:“來人,太后與太傅犯上作亂,你等衆人好好看住太后,不得放她離開永寧宮半步。”
衆將士聽從。
而現在,她要回宮去了,司馬衷還在等着她。
路上,孟觀攔路詢問:“楊駿匹夫親信黨羽當如何。”
“殺。”
“那楊珧、楊濟二人?”
“殺。”賈南風忽又笑道,“你若公報私仇,一旦我得知,楊家的今天你也看見了。”
孟觀心中活絡的心思消失,他相信賈南風一定能說到做到,她在旁人心中已成了惡魔,他只是點頭稱是。
賈南風又道:“楊家的書信文件因爲在反叛過程中被火把無意燒燬,唯留部分典籍。”
“哪裡有火?”他聲音小了下去,肯定答道,“的確,因爲來不及救火,部分典籍殘缺不全。”
賈南風微微頜首。
孟觀離去。
於是,楊駿的親戚黨羽盡數被誅首,而更爲貼近的人,比如楊家,他侄子等,被誅滅三族都是正常的事。
那一天,血流成河,每個人的耳朵裡彷彿都能聽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所殺者數千人,強烈的血腥氣讓百姓想起了前些年戰亂,夜夜難眠,賈南風在百姓之中有了夜叉之名,提及起來,皆是諱莫如深。
宮中,司馬衷來回的走了幾步,道:“小時,太傅死了嗎?”
“即便現在沒死,也活不下去了。”
司馬衷是不說話了。
賈南風道:“無須擔心,一切有我,他不把持政權,你便可以按你心意治國。”
司馬衷嘆息道:“可我不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一直被人全盤否定,從小否定到大,他已經自卑如骨子裡了,有些人會因爲自卑而負,做出許多錯事來,而司馬衷因爲心思至純,只是一味自卑。
他平時身爲男人倒不會怎麼表露出來,然而在需要他拿主意的大事上就出現問題了,他一直需要勇氣,而這,偏偏是他母后父皇來自於太傅都不曾教導他。
賈南風道:“錯便錯了,這天下是你的,你不下決定,誰給你出主意。”
“你,你幫我出主意,好不好。”
賈南風只是搖頭。
“下一步該做什麼。”
“你覺得呢。”
“封賞。”
賈南風眼中陰寒,道:“斬惡需盡,龐氏也該付出代價。”
“這。”他猶豫着,看着賈南風,最終點頭,“好。”
賈南風目光柔和了一下道:“待朝堂之上有人如此上表再說,陛下明日封賞,還請自行決定。”
旦日,朝堂之上,果然有人說及龐氏之事,他心中終究不忍,只道:“此事過後再提。”
掌法官員道:“按《晉律》謀反乃是大罪,應當誅族,龐氏按律當誅。”
“朕自有決斷,退下。”
官員不再說話,昨日的血腥氣還未飄散,他不敢忤逆。
而封賞詔書已下:大司馬、汝南王司馬亮體察聖道中和純正,通曉政事,應當把輔佐的業績在本朝顯現出來,《周南》、《召南》兩種國風流芳於中國,要憑藉遠大的謀略,來褒揚王化。任命司馬亮爲太宰、錄尚書事,入朝不必趨行,可佩劍穿鞋上殿,增加隸屬十人,供給一千士兵一百騎士,與太保衛瓘分掌朝政。
到底,司馬衷還是下了斬首之令。
楊芷曾上表給賈南風,箋中自稱爲妾,言辭懇切,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說來說去只有一句話,不外乎是請求保全龐氏性命。
賈南風接過後看完,面色如常。
她亦蒼白着臉道:“你我都一樣,你不會善終,我也不會善終,你沒必要求我,因爲等我死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去求誰。”
“難道你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娘去死。”
“不能,然而,從一開始,你們就該有一步錯,全家不得安寧的準備。”
“總得盡人事,她是我娘,我不能無動於衷。”
“所以,我來,是讓你見她最後一面。”
這下楊芷臉也白了,她道:“你特意來,是叫我感激你麼。”
賈南風道:“不用,等你死的時候再來謝我吧。”
楊芷不再說話,她終於發現自己錯大發了,她和她是不一樣的,她尚且顧念着親情,而她早已看破,即便哀傷,也是清醒着的。
行刑當日,賈南風果真帶楊芷到刑場,她撲將上去,抱着龐氏號啕大哭,她用匕首割掉頭髮放在龐氏面前,頓首再三,痛苦的難以抑制。
她道:“娘,女兒不孝,不能救您。”
賈南風擡手。
楊芷被擡走,大刀落下,斬落頭顱,滾在她腳下,楊芷一下就抽過去了,這實在是刺激了。
賈南風轉身走了。
她吩咐僕從道:“將太后送回去。”
她見着司馬衷,道:“太后亦是罪臣之女,應當按律行事,不可例外,否則《晉律》還有何用。”
“可她名義上是太后,如此是否不大好。”
賈南風道:“武帝曾脩金墉城以關押有罪的妃子,陛下心善,不忍她受苦,不如將太后關押在金墉城便是。”
司馬衷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過了三五日,賈南風便生下孩子,是個男娃,也一如她對楊芷所言,取名爲慰祖。
爲了這個孩子,她事隔多年,頭次叫司馬衷曾經的小名:“正度兒,這個孩子我打算將他送往我妹妹那裡,如今你我要做的事我心中沒有把握,只待後來成了,再接回來,若是沒成,多少留了他一條命。”
司馬衷看了看這孩子,你看,多可愛,可是很快就不會在這裡了,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
賈南風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可是有什麼辦法,想要改變現在的場面必須要付出代價。”
司馬衷點頭應允,他的孩子得遭罪了,但他也知道賈南風說的對,所以也不反對。
賈南風道:“也不用太過傷心,總得過段時間再送,何況太子聰慧,也肯學習,他在宮裡也免不了是爭權奪位,倒不如放在民間,多少快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