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是要去的,但以什麼身份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長離若是就以自己的本來面目駕臨,那也不用舉辦什麼荒海會了,直接來個拜祖宗會好了,反正以他的輩分,修真界裡的人全都是他孫子。
他想了想,便分出了一縷神識,化作了一個由幽藍色火焰構成的火鳳,落到了擷英的肩上。
火焰雖有色,可普通人卻摸不到它的行跡,就連擷英也一無所覺,他雖然感覺到肩膀上一涼,卻並未察覺到異狀。
衛霖同樣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所有人中,有所察覺的只有厄羅,可厄羅也只是瑟瑟發抖的躲在衛霖的識海,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
在內外門的交界之處,掌門的一位師弟,成華真人隨即拋出了一艘巨船,引着篩選出來的弟子前去,當然,走在最前面的是擷英。
器峰特意煉製出來的法器自然不俗,太玄宗也是聲名赫赫,所以一路行去也沒遇到什麼麻煩。
在看到那清峻而又險壑的宗門駐地越來越遠的時候,許多多年沒踏出過太玄山的弟子都發出了一聲歡呼。
荒海會每十年舉辦一次,每一次舉辦的地點都不同,由上一屆荒海會的魁首承辦。
這一次,他們要去巽玉閣。
巽玉閣,人族十二大宗中的一家,位於五域七境三山海的山海。
人族五域中各有一個頂尖勢力,七境也是如此,可上萬年前,七境中的偕光境突然坍塌,位於其中的一個頂尖勢力也受到重創,縱然重新建立了偕光境,也不再入十二大勢力之中,所以嚴格意義來講只是六境。
而三山海之上也密佈着大大小小的宗門,但算得上是大宗門的只有三家,這三家以巽玉閣爲首,素來來往密切,連功法都有互通,所以便默認爲一個大勢力,五域七境三山海也默認爲十二大勢力。
太玄宗位於北域,他們要去巽玉閣,就要途徑東域,而東域千萬裡疆域,最大的勢力便是與太玄宗素有往來的伏蒼殿,也被稱作長生殿。
伏蒼門人擅煉丹,擅草木催發之術,與其他幾個勢力的關係都還不錯。
太玄宗雖然位於偏向於嚴寒的北域,卻並不貧瘠,其內蘊含有各類特殊的礦藏,還有一些只能在特殊環境生產下的珍稀靈草,而對這兩類靈物需求甚多的伏蒼派自然與太玄宗關係不錯。
察覺到太玄宗的仙舟到來,伏蒼殿馬上便派人來接應,在船上呆的百無聊賴的太玄宗弟子也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
他們第一次下了船,到了伏蒼殿的駐地,看到那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不由得有些驚歎。
太玄宗縱然也算是草木茂盛,卻也不會茂盛到連主峰大殿的柱子上也長着靈藥。
實在是歎爲觀止!
而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擷英癱着一張臉,居然與他旁邊的被稱作木頭人的齊峰有幾分相似。
在上船沒多久之後,他就看到了他的師尊。
坐在船中美滋滋的品着靈茶的擷英還想着一會兒出了船艙,到外面去看看,就感覺到船艙中驟然一涼,然後一束幽藍色的火焰便突然的出現,他連警惕的情緒都沒來得及冒出,就看到那火焰化作了一個人形,正是他師尊的模樣。
他頓時:“……”
雖然覺得面前人出現的方式有些匪夷所思,但擷英卻絲毫不懷疑他的身份,畢竟這天下沒幾個人有那個狗膽去冒充他的師尊。
尤其是,太微仙尊閉關數萬年,記得他模樣的人已經稀少到能用指頭數出來。
他抽搐着嘴角,恭敬的行禮道:“師尊。”
長離隨意的一點頭,他道:“我隨意的看看。”
看看?擷英嘴角又抽了抽,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合真境的仙尊神識上通青冥下抵九幽,一念之間便可洞徹天下萬物,他若是真的只想看看,又何必這麼麻煩的跟過來?
說來,他也十分的不解,他這個師尊不是一向宅的很麼……
不過作爲一個聰明的徒弟,他是不會這麼直白的問師父這個問題的,所以他道:“您此次是真身出行?”
長離瞥了他一眼:“不是。”
擷英鬆了一口氣。
不是真心出行就好,如果他是真正的離開了太玄宗,那這修真界不知道要掀起多大波瀾。
一想到在收徒大典之上,遇到的那些,如滾滾浪潮一般的,連綿不絕的恭維者,他就背心發寒。
他又問:“那您來此,可有何要事?”聲音委婉,神情也委婉,就像是個問老闆要加工費的小職員。
長離才懶得敷衍他,他理直氣壯的道:“無甚大事。”
擷英還打算繼續問下去,可長離一擺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來此也只是隨意看看罷了,沒什麼特殊的目的,你且安心就是。”
擷英口舌泛苦,你隨便看看,我怎麼安心,到時候被推出去受罪的還不是我?
唉。被自己師父突然來了一手的擷英頹喪的在自己心裡嘆了口氣,然後便重新打起精神,他覺得這個師父比以前的道觀觀主難應付多了。
觀主一方面敬着他的身份,一方面又爲他的天分而感到讚歎,當然爲了讓他不浪費自己的天分而有些嚴格,卻不會這麼想一出是一出。
再一次感覺到人生艱難的擷英想着不能他獨自一個人受罪,便把衛霖叫了過來。
所以,剛剛突破了一層境界,心情正好着的衛霖就看到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長離。
他嚇得手中捧着的靈瓜都丟了:“您、您怎麼會在這裡?”同樣的問題,長離不想回答第二遍。
他直接站在的窗前,看着窗外濤聲引起的景象,然後,伸出了手。
嗖的一聲,一隻泛着靈光的筆出現在他的手裡。
“寸光筆!”衛霖叫道。
他對於現今修真界中鼎鼎有名的幾樣法寶也瞭解幾分,寸光筆便是傳說中的法寶之一。
望着那一支相傳能夠逆轉光陰,催發萬物,掌世間草木榮枯的筆,衛霖深深的嫉妒了。
可還沒等他的嫉妒在醞釀一會兒,他就再次聽到了嗖的一聲。一個載着一個小星舟的姑娘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
她眼神急切的看着被長離握在手中的寸光筆,手中握着那個網都快被她自己撕碎了。
她道:“還給我!”
一朵不算大的雲猛然的從她面前飄過,她急切的話音被灌在雲裡,除了飄蕩開一些尖銳的迴音以外,什麼都不剩。
她看到長離將筆隨手扔到了他旁邊的一個少年身上,然後整個人便瞬間消失不見。
寸光筆,伏蒼殿的鎮殿之寶,這女子也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把它偷出來。
她看到這一艘留有太玄宗徽記的巨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後還是咬咬牙,撞了上來,然後砰的一聲撞在了護船的靈光之上,撞得眼冒金星,瞬間就暈了過去。
就連腳下踩的那一艘小小星舟,也碎成了一塊一塊。
擷英倒是沒有任由着這女子直接從雲海上栽下去,他讓人把那女子帶回來,然後直接關在了一間房中。
若是沒有遇到也就罷了,既然遇到了那就順手幫伏蒼殿一把,畢竟也相交了數萬年。
太玄宗幫伏蒼殿追回了他們的鎮殿之寶,他們不表示一二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但這表示多少就有的商榷了。
悠哉悠哉的行駛在路中都有一筆財富撞上來,擷英對自己的運勢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上下把玩着手中收斂了靈光,看上去有些破舊的寸光筆,讓人請了成華真人過來。
寸光筆筆中蘊靈,此次筆靈被突然驚醒,守護寸光筆的結界又被那女子想法子破了,寸光筆便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那女子沒有料到這一幕,便緊趕慢趕的追過來,這才被擷英劫了下來。
其實若不是懾於長離的威視,寸光筆指不定還會再逃,但現在嘛……
在成華真人到來之前,擷英試探着使用寸光筆。他小心翼翼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卻發現除了那幾個字看上去好看了一些之外,沒發生什麼異狀。甚至,那字看上去好看了一些,還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心想着,看來是自己的修爲不夠,用不上這支筆。可馬上他就發現,並不是用不上,而是發生的有些慢。
看着自己的頭髮一根根落下,趕在禿之前,擷英趕緊在紙上的‘禿字’旁邊補了一個‘茂’字。
滿含熱淚的望着自己掉下來的茂密黑髮,擷英都不敢伸手往頭上摸,他是不是要變成個禿子了?
一旁靜看事態發展的衛霖在心裡笑得直打跌,可過了一會兒,他就發現,自己的頭上涼颼颼的。
他頓時:“!!!”
他伸手往頭上一摸,禿了。
啊的一聲慘叫在衛霖的識海里響起,被吵醒的厄羅看到衛霖現在的樣子,愣了一瞬之後,便瘋狂的笑了起來:“啊,哈哈哈哈哈哈,衛霖你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停不下來,還打了幾個嗝,完全不像是一個秉承於大道而生的兇厲之靈。
她還化作一隻蛾子,飛出了識海,繞着衛霖的光頭飛了幾圈。
“我的媽呀,你禿了,也醜了。這可怎麼辦啊,這可不是普通的掉髮,是至寶之功,你想長回去都沒辦法,啊哈哈哈,小霖子,你要不試試把那些掉的撿起來,再重新接回去?”
聽着厄羅張狂的笑聲,衛霖面無表情的把她關回去。
他眼神陰森森的掃過全身冒着藍光的蛾子的觸角,想着,要不等她化作人形,再把她頭髮剃了?
成華真人到來的時候,衛霖正與擷英大眼瞪小眼,擷英先反應過來,將地上散落的黑髮震碎,然後以一個得體的笑容面對成華真人。
成華真人看着這個笑得格外親切的小師叔,莫名的覺得有哪裡不對,他也沒有深究,而是直接問道:“小師叔,您喚我來,是有何事?”
擷英直接將寸光筆放在他眼前,成華真人頓時一驚:“這是……”
擷英:“伏蒼殿的鎮宗之寶。”
至寶的氣息他還是認得出來的,成華真人眼睛眯起,頓時笑的十分的和善:“師叔,您的意思是?”
“伏蒼殿的人是不是快來了?”
“是的。”
“這寸光筆自然是要還的,但卻也不是隨意哪個弟子就能接過這支筆,若是伏蒼殿來人品階不夠,交接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那就真說不清了。”
“師叔有何高見?”
“等見到了他們掌門,與他們仔細商討之後再說。”
成華真人清楚,這筆自然要歸還,竹槓也自然要強,不敲的狠一點,都對不起伏蒼殿那碩大的招牌。
他笑眯眯的離去,手裡拿着寸光筆,這筆到底是誕生了筆靈的至寶,留在小師叔手裡也怕出意外,還不如讓他保存着。而這功勞也自然記在小師叔身上。他也不意外,小師叔能攔下這寸光筆,畢竟他身上不可能沒有師叔祖留給他的保命底牌。
等成華真人走後,長離便再次出現,他望着自己小徒弟稀疏了許多的頭髮,眼中帶上了一絲笑意。
“這筆也算是聽話了。”
如果船艙裡單單隻有衛霖與擷英,這筆自然不會任他們驅使,但此時船艙中還多了一個長離,它便收斂了自己的傲氣,兢兢業業起來。
我寧可不要它聽話,衛霖與擷英想到。
感覺到自己的頭髮再次茂密起來,擷英心情也很快平復,他道:“師尊可是有何顧忌?”
之前師尊就不願意見成華真人。
長離:“沒有,麻煩,不見。”
衛霖:我就知道。
伏蒼殿的人到之前,擷英的窗前又出現了嗖嗖的風聲,一個裹着劍光在雲海中遨遊的女子,在對上擷英的視線之後,眼睛就驀的一亮:“救命!”
認真看去,就能發現那女子的劍上,赫然出現了許多裂痕,用不了多久,整個劍就會裂成碎片。
擷英眉頭一皺,想着這又是什麼新路數。
他看長離也沒有做出指示,便按兵不動。
那女子滿是希冀的靠近他們,又滿是希冀的越過他們,最後就如同騎着一個一飛沖天的魔法掃把一般,嗖的一下飛了過去,飛沒了影。
等到劍徹底的碎裂之後,她還滿是不可思議,不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