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邃早已坐在轎輦上從行宮中緩緩出城,他想起自己昨晚命人呈遞給順景帝的庚帖,上面寫着南唐國的要求,他納定了顧家小姐顧竹寒爲自己的皇妃,三月之後秋天丹楓時節前來迎娶。
想來,現在某人應該知道了消息了吧?不知道她知道消息之後會是什麼表情?是急得跳腳還是氣得破口大罵,又抑或是沉默地坐在凳子上,沉思?
“主上,你似乎很高興的樣子?”身側侍奉的婢女不解問道。
“是啊,能不高興麼?等了這麼久終於能夠把那人給騙到手了,”李邃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雖然方法用得是拙劣一點,但是誰讓大蔚發生了此等醜事?太子攜妹逃脫,而順景帝又只有一個女兒,孤總不能等着他失蹤的女兒等太久的吧?”
“主上似乎很喜歡顧家小姐?”這個婢女長期侍奉在李邃身旁,那晚宴席她也在,自是記得顧竹寒的樣子,只是南唐後宮這麼多美女,也從沒有見過主上花太多的心思在她們身上,倒是那個人……她才見過主上有露出真情的時候,只可惜,那個人終究是背叛了主上。
而現在這個顧小姐出現了,她纔在這麼多年之後看見主上露出真正的笑容,那種笑容難能可貴,起碼是真誠實意的笑,是充滿希望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笑,主上應該很喜歡顧小姐吧?雖然她長得真是很那個……
“想什麼呢?”李邃見自己的婢女在愣神,問她。
“奴婢只是在想,南唐皇宮裡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本以爲主上這回會把筠清公主娶回南唐,但是最後卻是選了顧家小姐,奴婢覺得……”婢女綠袖跪了下去,不敢再說。
“人不可貌相。”李邃並沒有發怒,而是輕輕閉上眼睛,在心底描摹那人的模樣,他是聽過顧先生在他面前形容的她,那麼的精靈可愛,又怎麼可能變成那天在宴席上的模樣?她定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將自己變得那麼醜,而且,他……也有派人來探察她往日裡的舉動,一切都是假象罷了。
李邃不疑有他,就算顧竹寒真是長成這樣,他亦是願意娶她回去的。
李邃懷着一腔期待之情離開了帝京,走向歌舞昇平的南唐,只是,南唐表面的平靜之下亦是一片暗涌。
*
“你打算怎麼辦?真的嫁過去嗎?”帝京郊外的驛站上,一輛形制普通的馬車已經開始駛向東海,車內,凌徹語氣不明地問道。
“殿下,我想你問錯人了吧?”顧竹寒自嘲一笑,“我嫁給誰不是我自己可以決定的吧?”
“我想不到李邃居然這麼卑鄙,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要趁火打劫。”半晌,凌徹評說了一句。
顧竹寒亦只是笑笑,說不出任何話,然而還是掀開車簾吩咐一小隊兵馬往前探路,查探凌璟等一行人的蹤跡。只是,這多半是白費力,若然面具怪人真的幫助凌璟的話,那麼以怪人的能力,想要找到凌璟真的是難過登天。
但是無論怎麼樣,她還是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機會。
“殿下,你方纔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顧竹寒吩咐完之後,又看向凌徹。
“我帶的兵馬在後面,我只是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那你現在人都見過了,應該回去吧?”顧竹寒斂了眉,答道。
“竹子,容我歇一歇。”凌徹不顧她的逐客令,徑自在她的大腿上躺了下來,顧竹寒想不到他如此無賴,瞪了他幾眼無果,這才半靠在車壁上閉目沉思。
她的手不自然地撐在軟墊的兩側,怎麼樣都不想碰觸到在她腿上閉目養神的那個人的一絲一毫。
凌徹半晌睜眸看她,看陽光斑駁在她臉上掠過碎葉般的剪影,她覺得她的臉有點兒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當然,自我感覺良好的徹王殿下肯定是認爲她這是羞的。
半晌,他才從她腿上起來,顧竹寒覺得腿上一輕,知道凌徹已經起身,這才睜開雙眸看着他。
“腿麻麼?”凌徹柔聲道,畢竟他躺了挺久的。
“不麻。”顧竹寒微微覺得尷尬,轉眸看向車外,以掩飾這種兩人獨處車內的不自然。
“我幫你揉揉。”凌徹不由分說,直接伸手摸向她的大腿,顧竹寒一驚,想要避開,卻覺得腿像灌了鉛般挪不開,好吧,他說得對,她真是麻了,都動不了了。
“還在逞強?”凌徹瞥她一眼,伸手溫柔地在她腿上搓揉,顧竹寒不好意思地扭開了頭,卻聽凌徹在她耳邊說道:“此行兇多吉少,你我都要小心。”
“能趕在到達東海之前抓住凌璟他們的機率有多大?”顧竹寒卻是問這個問題。
“凌璟身旁有貴人相助,凌筠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你覺得他們會這麼輕易會讓我們抓到麼?”凌徹忽而伸手將顧竹寒摟入懷中,顧竹寒一驚,想要掙扎,卻覺出凌徹的下頷抵在她的發頂,“昨晚我讓你殺她,你不殺,你可知我有多生氣?不殺她也就罷了,還想犧牲自己去救她,難不成你很稀罕駙馬的位置?”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在那層平靜的底下卻是驚濤駭浪,逼得顧竹寒壓根不敢擡頭看他。她也只是在其位謀其事而已,她又不是他一個黨派的,爲什麼要聽他的?
“但是,最令我生氣的,不是這件事,是你與梵淵過於親密的動作,這麼多人面前又摟又抱的,實在是令人氣惱。”
“殿下,你不是吃醋了吧?”顧竹寒想要擡頭看他,卻被他一手按住了後頸,隨即聽見他說:“吃一個和尚醋,這有什麼意思?”
顧竹寒:“……”
馬車就這樣咕嚕嚕地往前駛去,顧竹寒伏在凌徹的懷中沒有動,也許是那人的懷抱太溫暖,又或許是她太疲憊了,居然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之中伏在凌徹的懷裡睡着了。
凌徹低頭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不由失笑,他沒有吵醒她,而是仔細端詳她的睡容,她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眉一直蹙着,紅脣倒是溼潤,許是剛纔喝了茶水的緣故,他伸出指尖輕輕觸上她的眉,細細往上推,想要替她推平睡夢中所有不愉快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