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大睜,只能看到文璟那一襲飄展在水裡的單衣,單衣內未再着衫,底下是一條同色同質的單褲——呵呵,很好。
就在頭髮獲得自由的一刻,雲微瀾的身子猛地下沉了幾分,憑着感覺與微弱的肌膚與褲子之間的色差,精準地摸到了褲帶。
一抽。
抽得果斷,抽得決然,抽得毫不手軟。
文璟反應超然,在她下沉之際便已察覺她的意圖,明明可以再次扯住她上浮的長髮,卻只是雙臂一劃,身子往後點退,然而因爲身在水中,又是逆流,動作終究慢了一步。
褲帶一鬆,褲子便瞬間滑了下去,被流水一衝,棄主人而去之勢更是不可阻擋。
文璟腳踝一轉,腳尖勾住褲腳,身形宛若游龍在水裡輕旋,即將遠去的單褲便落入了手中,他雙手一展,正待將單褲重新套上,一雙手卻死死地拽住了褲子的另一頭。
雲微瀾憋得胸口發痛,手下卻更爲發狠,脫都脫了,還想穿回去?沒門兒!
拼着最後一口氣,她卯足了勁頭拼力一扯——
水中寂靜,她卻分明聽到了布帛被撕裂的慘叫,看着手裡被扯下的一條褲腿,她笑了。
文璟抓着手裡僅剩的那塊布料,一時間有絲好氣,又有絲好笑。
這輩子沒有人敢對他不敬,更不用說這等大不敬之事,生平頭一遭居然在這裡遇上了。
膽子夠大。
這樣的人,還是個女人,他該怎樣罰她好呢?
伸手往旁邊一捉,卻捉了個空,視線中,一個人影隨着水流遊了開去。
他眉頭微動,想跑?
踏水兩步,長臂一展,須臾便將那罪魁禍首抓了回來,一觸及,便覺得有些不對,剛纔還生龍活虎的身板現在軟得跟沒有筋骨一般,雖然不甘心地掙扎了幾下,但顯然已力不從心。 ωωω◆ тTk Λn◆ co
這是氣息用盡,即將窒息的前兆。
文璟當下就摟着她出了水面。
她沒有內力,他在捏住她手腕之時就已知道,能在水裡支撐這麼久,任她水性再好,這也是到了極限了。
江面上,畫舫燈光大亮。
數名黑衣男子一字排開,年輕的面容,冷肅的神色,精銳的目光如鷹般在水面上掃視。
初一抱着福來站在船舷邊,滿面焦急。
“文一,主子怎麼還不回來?”
看上去最爲年長,也最冷峻的男子只給他一個冷冰冰的側臉,恍若未聞。
初一對此也習慣了,轉頭去問坐在畫舫頂上的文七,“文七,你看到主子沒?”
見文七搖頭,初一更急了,又問另一人,“文三,你說呢?”
“急啥?”那叫文三的卻倏地展開笑臉,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對他笑道,“主子有啥好擔心的,你該擔心那個小子。”
初一撇撇嘴,“我看主子真是被那人給迷住了,直接把他關起來不得了麼?故意讓他逃走,還不讓你們去追,自個兒去了,都不知怎麼想的。”
“小娃娃不懂了吧?”離他最近的一人懶洋洋往船舷上一坐,吊兒郎當地晃着腳,一改之前的嚴肅,“這叫憐香惜玉,主子怕我們哥幾個把人家給嚇着,所以自個兒去了……哎哎,你們都坐吧,站着幹嘛,我看主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譁……”
話音未落,突見不遠處水面竄出一道水線,很快,有人踏霧而來。
船上之人頓時齊齊望過去,初一已驚喜地喊了出來,“主子!是主子回來了,他,他,他……”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再也發不出一個音來,只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幾乎脫眶。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除了沉穩冷峻的文一之外,個個張口結舌,連淡漠的文七也往前傾了身子,往下看去。
半空中一道眩目的白,重疊着一道如墨的黑,那黑又點綴着清亮的雪,兩個前後相貼的人影,曲線交疊,萬般契合,由遠及近,徐徐而來。
之後,足尖在舷上一點,無聲落地。
雲微瀾大口喘氣,靠在文璟胸前,缺氧使她全身沒力,其他的已經管不了太多,只能雙手緊抱胸口,不讓春光泄露,手裡還無意識地抓着那隻褲腿。
而文璟,僅有的一件單衣緊貼身上,露出兩條修長筆直的腿,至於衣下是何風光,一目瞭然。
真真是亮瞎了眼。
文三等人的表情已不足以用精彩紛呈來形容。
多麼讓人想入非非的景象,多麼讓人想噴鼻血的畫面,各種腦洞都不嫌大,各種腦補都嫌不夠。
初一瞠目,手中福來咚地墜地。
福來嗷地一聲痛呼,這才驚醒了靈魂出竅的衆人,那飛出去的三魂七魄被及時拽了回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文二一屁股摔在船板上,全沒了剛纔的靈巧勁兒,但屁股上傳來的痛感結結實實,可見這真不是夢。
文璟看也不看他,只低眼往雲微瀾身上瞧去,見她曲線畢露,好在該遮的地方都遮了,沒有露光,便放開了她。
放開的同時,一手挑過單衣衣襟,往身前一擋,擋去了身體重要部位,也擋去了眼前一雙雙放着狼光的目光。
福來摔得七葷八素,甩甩腦袋站起來,正想對初一的不盡責表示不滿,頭一擡,就看到如此香豔刺激的場面,懵了。
懵了一瞬就醒過神來,發出一聲比之先前更淒厲的叫聲,刷地一下,如閃電般朝文璟射了過去。
文璟伸手去接,接了個空。
向來最爲留戀主子懷抱的福來,此時四肢大張,緊扒着主子的衣衫,滾圓肥碩的身子卻緊貼着某處——誰也不許看,誰也不許看!
靜,詭異的靜。
人人如泥雕。
“吧嗒。”初一呆呆張着的小嘴流出一滴口水,落在船板上,發出一聲輕響。
“噗嗤!”一聲輕笑自一人口中傳出,雲微瀾似譏似笑地發出嘖嘖之聲,“喲喲,居然還是隻捍衛主子貞操的貓。”
因這神來一筆而目瞪口呆的衆人,聞言簡直哭笑不得。
“下去。”文璟倒是萬變不驚,只淡淡瞥了眼福來。
福來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四隻利爪更是牢牢抓住那件單衣,一副誓死護主的架勢。
雲微瀾很期待,期待福來一爪子將文璟那衣服抓下來,那樣好歹也能平了她心中之氣。
“同樣的話,你知道,我不喜歡說第二遍。”文璟微笑,看着福來,食指指尖朝它額頭輕輕一彈。
語氣溫柔,眼神溫柔,連脣邊的笑容亦是溫柔,指尖彈出的力道看似也沒多少分量,但初一與文一等人看向福來的眼神卻變了。
憐憫。
福來嗷地一聲慘叫,四肢亂舞,狼狽着地,兩隻前爪拼命地揉搓額頭,涕淚橫流,痛慘了的模樣。
而隨着它吃痛的動作,那一幅單薄的面料如雲微瀾所願,哧啦幾聲裂響,頓時碎成了布條。
但見瑩潤潤膚光一片,折射了船檐的燈光,那幾縷碎衣旋飛成風,騰霧生雲,眼前雲霧滌盪,倏忽生輝,彈指間,頰邊幽風掃過,那片璀璨被一層墨色攏住,只餘那矜貴清眸,玉面如煙。
雲微瀾只覺得一陣眼花,尚未看清廬山真面,已是風止雲歇,一切春光盡數收起,看不得分毫。
笑話沒看成。
文璟身披玄衫,立於原處,若非多出來的衣服,彷彿剛纔那一瞬只是他人的錯覺。
文二光着膀子,面對一衆掃視過來的揶揄目光,滿面尷尬,“天熱,一件衣服就夠了,夠了。”
同時又像是防備着什麼,萬分戒備地緊抓着褲腰帶,“主子,這衣服夠長,該遮的都遮了,褲子就不需要了吧……”
文璟不置可否,只看着雲微瀾。
她臉上寫着失望兩字,他看得分明。
“其實吧,這裡都是男人,主子你也不用裹得這麼嚴實……”文二見文璟似乎沒有扒他褲子的打算,膽子頓時肥了,閒不住的嘴巴又開始往外倒話,“給我們看看也沒什麼,你們說是吧……”
“忽……”話還沒說完,文二那褲腰帶就一分爲二,褲子呼拉墜地。
文二咧到一半的嘴巴倏地僵住,下意識裡只來得及伸手捂着重點,什麼都做不了。
文璟悠悠收了手,正眼都未看文二一眼。
其他人都默默地在心裡爲文二點了根蠟燭,跟着主子這麼些年了,就算摸不準主子的性子,但老虎嘴邊的毛是拔不得的這個道理還不懂麼?
活該被扒褲子。
雲微瀾惡寒,這人脾性忒差,半點得罪不得。
“話多,連眼力都變得如此之差,是最近日子太過好了?”文璟淡淡道,“先前認不出來倒也罷了,如今還敢說這裡都是男人,你自己說,該領什麼罰。”
文二一驚,轉頭向雲微瀾看去,難道不是?
初一亦是一臉懵懂。
文三同情地拍拍文二的肩膀,“今兒個腦子在想什麼呢,這麼明顯的事兒都看不出來,男人跟女人的身材天差地別,裝扮得好了,平時也許看不出來,可如今一身都是溼的,你還看不清麼?”
言罷,又拿眼神示意了一下雲微瀾捂胸的動作,還有那一頭散落下來的長髮。
文二如醍醐灌頂,猛然開了竅。
雖瘦弱卻不失修長苗條的身段,雖蒼白卻更顯秀麗清雅的面容,尤其這一襲烏亮長髮一散,眼前之人與原先的少年已是天壤之別。
除了那一雙略顯硬朗的眉依舊透着一股男子的英氣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