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崇政殿,就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
文武分兩列而站,殿中站着鬱相與文璟,一人臉色陰沉,帶着怒容,一人倒是一派悠閒,慣常微笑,見她進來甚至那笑更加深了幾分,只是兩側那些大臣們,不滿的有之,憋笑的有之,看好戲的更有之。
“文愛卿,敢在朝朝時分,而且還是在崇政殿睡覺,可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坐在九龍寶座上的皇帝神色不明地道。
“皇上恕罪,是微臣平時疏於管教之過。”文璟連忙認錯。
雲微瀾投以一瞥——看在你如此爽快背黑鍋的份上,那她也大方一回,今兒早上那事就算抵銷了。
文璟眼角餘光裡接收到她的表示,在人看不出的角度,脣角露出一絲笑意。
“如此不遵朝綱,目無皇上,按律該拖出去亂棍打死。”鬱相沉着臉一字一頓道。
“哎喲,鬱相,您這話可嚇死我了。”雲微瀾拍拍胸口,“下官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登入朝堂,與如此衆多得高望重的大人們一起入朝,昨晚激動得一夜未眠。今日一早,生怕耽誤了時辰,早早而起,懷着無比莊重之心沐浴淨面,焚香祝禱,不敢有絲毫輕慢。又怕自己這鄉野小民不懂規矩,在皇上與大人們面前失了體統,着實忐忑難安,以致於粒米未進,空腹入宮。剛纔立於殿外,也是不敢有絲毫鬆懈,萬般認真地聆聽大人們奏事,無奈學識不高,聽進耳朵裡的東西竟有大半不懂。又因未食早飯,體力不濟,時辰一久,便有些眼前發黑,昏昏欲倒……”
長長一篇大論下來,連口氣也不喘,文璟脣角的笑意已蔓延至眼梢,而兩列大臣們則已忍不住連抽嘴角。
這隨機應變的能力,這張口就來的口才,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不輸於任何一個在朝堂上混了一輩子的老油條。
不,老油條也沒她本事,至少不敢當着皇帝的面滿口胡言。
可就算誰都知道這是胡言,卻誰也不能從這話裡挑出毛病,說她有錯。
先是“激動得一夜未眠”,爲剛纔的打瞌睡作了鋪墊。
然後是“懷着無比莊重之心沐浴淨面,焚香祝禱”,說明自己對這次早朝的重視程度。
又稱自己爲“鄉野小民不懂規矩”,再次爲打瞌睡加了層防護罩,便是皇帝也不能說什麼——人家本來就沒有讀過書,更沒有參加過正經科考,能當這個監察御史也是人家舉薦的,與她無關。
再就是“粒米未進,空腹入宮”,一個一晚上沒睡覺又沒吃早飯的人,還只能站在殿外吹着冷風旁聽,又是聽着大半不懂的東西,這是一件多麼無聊又無趣更是考驗人耐力的事情,體力不濟眼前發黑也就成了理所應當。
如此有邏輯的胡言,能在瞌睡剛醒,並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當堂作出,只怕在場的老油條們也未必能脫口而出。
如此一想,原先對於雲微瀾的輕視之心反倒收起了幾分,倒是要重新審視了。
慕容顯目光一閃,想起昨日情景,那樣一個侍從身份的人,見到他居然敢不跪,甚至視而不見,這份膽量,也不知是天生不知“怕”爲何物,還是當真倚靠着文璟這個背景,覺得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隨心所欲?
若非對他的身份存有疑慮,若非礙於文璟,就他昨日那樣如此大不敬以下犯上的態度,他便可以命人當場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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