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但小女鬼就使勁兒抹掉了一把眼淚。她剛纔還委屈難過呢，忽然就又變得氣呼呼的。
“哼，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她張張嘴，很委屈，氣哼哼的說。
大家都看着我呢，個個都一言不發的。
她倒還發小脾氣了，我心想你不要我正合我意啊，轉身我拉了大家繼續往前走。
可後面小女鬼還是那麼跟着，噠噠噠的聲音不絕於耳。
不是說不要我了麼，那還不趕快走。我想再回去跟她較勁的，老馮就湊了過來，這次他死活拉着我，讓我理智一些，說，事情搞清楚之前最好不要搞僵了，畢竟對方是鬼，雖然是個小鬼，但真的發飆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而且，說不定咱要走出這鬼地方也還得依靠人家。
“現在還沒有確定能夠破局，萬一惹怒了人家，給咱來個更厲害的呢。”老馮說這話的時候挺嚴厲，這傢伙難得發飆，估計是打定主意堅決不讓我再胡鬧。
聽了老馮的話，我就回頭瞥一眼那小鬼。
表面看上去，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無害樣，看那顏值，沒有人對她心思不純就燒高香了，實在想象不到這小鬼頭真能有多麼恐怖。反正看到她，總覺得她並不值得去恐懼和害怕。
“你說我姥姥怎麼會給我弄這麼個麻煩呢。”我心裡實在不能理解，苦着臉跟老馮抱怨，“是不是我姥也是他們一夥兒的了。我的意思是，人變成鬼後，還和以前一樣嗎。她不疼我了，憋着壞心眼想害她外甥呢。”
“我倒是覺得，這小女鬼有可能真是你女兒。說不定還是親生的。”沒想到老馮嘬着牙花子忽然這麼說道，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說你什麼意思啊，親生不親生的我還能不知道嗎。
我心裡其實是那麼想的，可能是誰家死了小女兒，變鬼後想念爹媽，我姥姥就讓我當了人家的便宜爹。
老人家們都希望有下一代的，她到死都沒見到，估計有了怨氣。鬼一旦有怨氣，那就會做出瘋狂的事情來了。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反正電視上都這麼演的。
另外不知道我姥和這小鬼丫頭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交易。好像小鬼丫頭挺厲害的，不知道我姥是不是給強逼的。
老馮說，我不那麼想，我覺得這小鬼丫頭說不定真會成爲你的女兒。見我瞪眼，老馮安撫我的情緒，拽着我的胳膊將我拉到一邊，我說她會變成你的親生女兒，是指以後，只不過還沒投胎呢。
“你意思是……”我有點兒明白老馮的那種說法了。
老馮這種說法聽起來，好像還挺有說服力的。雖然也很離奇，但真說不定，我姥姥提前知道了是誰下輩子會投胎當我女兒的。
畢竟她是個走陰婆，協助鬼差工作的。
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我在自己的內心潛意識裡，已經完全接受外婆的那種神秘職業了。連日來，我的世界觀早已經大爲顛覆，不但接受了鬼這種東西，也想當然的認可了外面對於外婆的那種奇怪傳言。
但一切仍舊都是我們胡亂猜想而已，事實是什麼，誰他媽的也不知道。
我們又朝着前面走，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了，到後來，我也不怎麼執着於趕跑那小鬼丫頭了。因爲我和老馮的那些猜想，雖然是胡亂的猜測，我也有了那種好奇。我們一番討論，我覺得應該聽老馮的話，讓事情順其自然的來。
我準備一切都等見到外婆後再說。大路朝天的，非要逼着人家走，也實在說不過去。我能這麼想，說明在我的心理上，默認了小鬼丫頭的存在。我也接受了後面那噠噠噠的小皮靴和地面摩擦的腳步聲。
於是逐漸的，我們開始說別的事情。
我本來有點兒妒忌那小鬼丫頭不去纏另一個我，憑什麼啊，難道就因爲我首先跟她答話麼，而且我有點兒不太滿意我和小鬼丫頭較勁的時候，他不上來幫忙。
他就跟沒事人似的，畢竟你也是當事人好不好。
我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兒討厭他。不過他倒不討厭我，緊走兩步，擠開老馮，擠到我身邊兒來了，一邊走路，還上下不停的打量我。
我忍着氣，暗自猜想倒要看看你這混蛋究竟是要鬧哪般。
“你這身衣服，真能保暖麼？”另一個我抽抽鼻子，忽然莫名其妙的這麼問我。
因爲冷，瑟縮着身體，挺可憐的那種落魄模樣。
但這傢伙莫不是在打我身上衣服的主意吧。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心裡就有了警惕。以前農村的那種大家庭裡，兄弟姐妹都了，還爭吃爭穿呢。兩個自己，說不定天生就存在那種競爭關係。
不過人家倆老馮相處的一直都挺好啊，之前見面嘻嘻哈哈的，家長裡短的就那麼一直說。雖然都是自己跟自己說話，交談內容好像有些無聊，反而很有意思。
那倆傢伙，要不是其中一個身上的紙衣服，我都認不出誰跟誰了。我單隻知道，穿紙衣服的是我的老馮。
“你想穿嗎？”我反問他。
那傢伙就搖搖頭，依然瑟縮着身體，彎着腰和我並排走，所以看起來低我一頭，估計凍得真是快不行了。
“你這衣服我知道，一套衣服換一年陽壽，”然後他吸吸鼻涕，說，“我也該給自己弄一件兒的。我就是有點兒鬧不明白，是總共一年啊，還是分期付款，就這麼一年一年重疊的付款，你也說過，有過好多咱們的。”
腦子嗡的一下，我停下了腳步。
不但是我，另外兩個老馮也一樣，我們四個人全停下來了。
然後我們大驚失色的互相對望。
眼前這傢伙，其實也就是我啦，我這個人不是那種高大雄壯的類型，甚至有時候確實看着挺蔫吧的，不過有時候，總算也有點兒自己的小聰明。
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而這正是這裡面的關鍵。
不過我真是挺討厭他那種旁敲側擊，不肯好好說話的蔫吧樣。
我和老馮驚恐對望，真不知道我們買過那老太婆多少套紙衣服了，不同時段的我們，就這麼不間斷的買，怪不得賣壽衣的鬼老太婆一副得意奸商相呢。
媽的有這麼坑人的麼，逮到一個就往死裡的坑啊。
關於我們那些記不清楚的記憶，我們總有那種感覺，好像我們來過那紙衣服的小攤位很多很多次了。卻總是想不起來。老馮當時那麼煩是有原因的，也許是被賣紙衣服的小老太搭訕的煩了，所以纔會心煩氣躁的主動表示不買她的紙衣服呢。
另外老太婆還斷言我們走不出去，不買她的衣服會凍死。
後來老馮主動表示不買她的衣服，她還說我們已經跟我說過好多次了。
我忽然想通了這一切，我推斷，她至少知道我們遭遇的那種困境。
而且頗有些幸災樂禍。
這鬼打牆莫不是老太婆弄鬼，她的目的就是要榨乾我們的陽壽，直到把我們弄死在這裡爲止。看起來，我們一早就是被她給設計了。
這不是小鬼丫頭的無聊恐怖遊戲，不但不是她搞怪，小鬼丫頭說不定還救過我們一命呢。
幾乎正是那個時候，在最緊急的時候，我突然就能動了。
所以纔打破了那種死亡怪圈。外婆也說找人來幫我們的，來找我們的人不會就是她吧。我想到這些，就回頭去看那小女鬼。
嘟着嘴，還在跟我生悶氣呢。
生氣的不僅僅是小女鬼，這時候，兩個老馮已經都給氣的要命，嚷嚷着，紛紛表示要去找了老太婆評理。
“有什麼用，你能幹的過鬼麼？”另外一個我蔫啦吧唧的表示了自己的質疑。
我也立刻補充說，還記得剛來這裡的時候，那鬼車的司機撒丫子亂竄麼，如果是真的，好像那一車的鬼都怕這小老太婆。
我這麼一說，倆老馮也冷靜下來了。
“反正陽壽都他媽的快被抽乾了，還能怎麼着啊！去幹丫的！”憋了一會兒，另一個老馮忍不住了恨恨的說。
我覺得，這老馮要比穿壽衣的老馮更精神和有匪氣一些。
這可能和他經歷的少有關，畢竟在鬼圈子裡晃的時間短一些，而且他沒經歷過剛纔的自相殘殺，也沒看過小橋下那自己的屍體。
看到自己的死樣，一輩子都會有精神陰影。
但我們遲疑了一番，都覺得這老馮話說的也有道理。
都這時候了，還擔心這個幹嘛。橫豎是死，先去質問一下鬼老太婆再說。究竟是不是她在搗亂，這事兒總要先搞清楚。
而我的心裡，其實還存着另外一種希望，不知道後面那小鬼丫頭是什麼態度。也許她能有什麼辦法，如果真是我姥找來幫我們的人，看我姥那麼放心，也總該有兩把刷子吧。遺憾的是我剛把她給得罪了，關鍵時刻，不知道還肯不肯出手幫忙。
想到這裡，我就偷眼去看，小丫頭依然還鼓着腮幫子呢。真沒想到，這小小年紀，脾氣也真夠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