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睜着眼睛捱到第一縷曙光乍現,門上傳出兩聲叩擊,沈含玉一骨碌爬起身來,隨意套上長衫,拉開門。
“準備一下,我們該出發了——”冷拓低聲提醒,瞧見她滿眼通紅,忍不住輕皺了眉心,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脣又什麼都沒說出口。只輕嘆一聲,轉身往外走!
沈含玉沒有看到她的欲言又止,只匆匆忙忙開始洗漱起來。走到門口,發現所有人都準備好,且都易了裝,就等她了。而他們身後,那長長地一隊人馬,是做什麼的?
“這是商隊,我們必須跟他們一起出城!”瞧出了她眼中的疑惑,頂着平凡面孔的冷拓如是解釋道。
她胡亂點點頭:“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跟隨他們出城?”不是這麼大膽子吧!
“當然無法大搖大擺,需要委屈你一下——”城門口一定是重兵把守,真要大搖大擺的,不就叫做自投羅網了嗎?
有面生的人上前,對着她的臉一番塗抹,順便塞給一件小廝外套後,退開。她明白,這是要她也改頭換面。往人羣中瞧去,只見冥鳳已經換好了灰色粗布衣裳,正笑笑的看着她。
“你得承認,雖然你穿上粗布,卻一點兒也不像粗布之人……”即便粗布,也無法掩蓋他仿似天生就擁有的月光般皎潔耀眼的光芒:“還不一眼就穿幫了?”
“公主大可放心,冥鳳絕不會連累了你!”知道她一夜未睡的擔心,冥鳳連忙做出保證來。
沈含玉已三兩下將衣服套好,又有人上來,將她的頭髮綰好,塞進帽子裡,纔對冷拓說道:“爺,可以啓程了!”
這是一支打着香料旗幟的商隊,但從他們對待冷拓恭敬的態度上來看,這一定是他的人。安靜的街道上只聽得見車輪滾輒的聲音以及自己的心跳聲。說不緊張,根本就是騙人的!
“別擔心——”冷拓走在她身側,越臨近城門口,她的脣瓣便抿的更緊,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撫道:“我們一定能順利離開的……”
沈含玉依然胡亂的點點頭,表面上僞裝的再鎮定,也掩蓋不了心慌的事實,總覺得,一切不會那麼順利……
果然是不太順利的,當隊伍到達城門口時,前面已經排了長長一隊人馬準備接受檢查過關,隊伍移動的極緩慢,可見檢查的官差盤詢的有多仔細,這樣的話,很難不擔心會露出馬腳來……
日頭漸漸升高,炙熱開始降臨大地時,終於輪到他們這支隊伍了。沈含玉站在隊伍的中間靠前一些的位置,不知是緊張還是炎熱的原因,背上開始沁出汗水來,汗珠滴染到她已經痊癒的傷口時,依然有些癢癢的不舒服。她動了動,背後多了一隻手,恰好落在那地方,阻止了汗珠的繼續蹂躪。
她回頭去看,是冥鳳,他神情依然淡然,見她回頭,便衝她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城牆之上!她疑惑,擡眼,然後,在金黃色的光芒下,看到了他!
他身着玄黑色衣衫,身影挺拔修長。負手而立,雙腿稍稍分開,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下面。隔着不算太遠的距離,她看見他凜冽銳利的雙眸,不放過任何一個的打量着下面的人。
做賊心虛似地低了頭,不敢與那巡視過來的視線碰上。心臟裡頭像是有一隻小鹿般,驚慌失措的亂撞着。
他肅穆的俊顏上不難看出疲累的痕跡,他也……一晚上沒有睡嗎?嗟——你管他有沒有睡?
心裡有道自嘲的嗓,這般嘲笑道。
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察覺那兩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帶着重重的壓迫感,她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顫,所幸那目光並沒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她這才小心翼翼的舒了一口氣。
前頭傳來官差詳細的盤查聲,諸如從哪裡來,馬車上的箱子裡都裝着什麼,要到哪裡去,隊伍一共多少人等等細的不能再細的問題……
然後有官差走了過來,要求大家擡起臉來並打開箱子檢查裡頭的東西。隊伍極其配合的任他們檢查翻弄。到沈含玉這邊時,那官差只看她一眼便嫌惡的轉開了視線,連手中的畫像都不必抖開,轉了眼要求她開箱。她機靈的打開箱子,那官差用手翻弄了下,點點頭,幾乎是有些倉促的轉到下一個人、下一輛馬車去。
沈含玉藉機瞅了眼畫像上的人,沒有意外的,看見上頭那莞爾微笑的女子,娟好靜秀的讓人移不開眼,輕盈淺笑間,眸間流轉着溫暖柔和的光芒。
她猜想,自己現在的這張臉必定太過‘精彩’,以至於那官差一臉想吐又不敢吐出來的樣子,只得匆匆走開。勾脣笑了笑,在合上箱子時,鬼使神差的摸了一隻香包在身上……雖然她自己也弄不明白這麼做的用意,很純粹的條件反射的動作!
很煎熬,尤其頭頂上還有那麼一雙虎視眈眈的利眸。但幸好,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太久,官差檢查完後,擡手示意前面的官差可以打開城門放行。
隊伍緩慢移動,沈含玉一直揪吊着的心,在隨着隊伍的移動而涌出城門時,升起一種名叫‘塵埃落定’的感覺。忍不住的,她悄然回頭,想要再覷一眼那熟悉的身影,好巧不巧的,她的視線與他突然投射過來凌厲目光,就這樣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
她幾乎是立刻的、倉皇的回過頭來。同一時刻,那沉重的好像大鼓一般的嗓轟的響起:“等一下——”
不會就這樣完蛋大吉了吧?沈含玉急急拉扯了身旁的冷拓:“他好像認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