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人臉上那堅定得神情,無言地在說着他沒有聽錯。
江馳聿連冷笑都覺得沒有必要,他甚至覺得和奶奶已經無法溝通,掉頭就走。
老夫人在他身後喝住他:“馳聿,你站住!”
“奶奶,如果你還是要和我說這件事,那我無話可說,總之我不會娶她就是了。”
“那你是逼小夏去死嗎?”老夫人一臉的痛心疾首,“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臨城,到時候你讓小夏怎麼做人?你自己呢?你想要別人一輩子在你的身後指指點點嗎?畛”
“她可以回她原來的城市,而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兩年前他不就被人指指點點了麼?不是也好好地活了下來麼?
你如果要讓自己活在別人的眼光中,那麼自然是累的釵。
“我說過,我不娶我不愛的人,我也不會犯重婚罪。”
“重婚罪?”老夫人睨着他,“你怎麼會犯重婚罪?所有人都知道蘇子鬱兩年前就死了,現在回來的人是蘇子輕,不是和你結婚的那一個!”
“可我知道她是同一個人。”
“那不就得了?所謂的重婚罪,是你自己給自己拷上的枷鎖。”
江馳聿的頭隱隱作痛,他擡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站在那裡不說話。
老夫人還以爲他是被自己說得讓步了,趕緊趁熱打鐵,“只要你願意娶小夏,我可以讓小夏和蘇子輕平起平坐,不分正室二房。”
江馳聿還是不說話,他的表情很不耐煩,但他尊重奶奶是長輩,纔沒有即刻摔門而去。
老夫人在靜等了幾秒之後就明白了過來,他沉默不是妥協,而是無言的反駁。
他說的不會娶,就一定不會娶,不論別人怎麼說,不論發生什麼事。
“馳聿,你不娶小夏的話,你會後悔的!”
江馳聿淡淡地擡眸看過來,只問:“奶奶,我可以走了嗎?”
老夫人冷着臉不說話,直到他的身影走出視線,才轉過來對夏念桐說:“小夏你不要擔心,總有一天,他會求着要娶你。”
“江奶奶——”
夏念桐一臉的傷心欲絕,抽噎着說道:“您不要再逼馳聿哥哥娶我了,我現在已經不乾淨了,我……”
“傻丫頭!”老夫人重重地嘆氣,“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剛剛是在幫他說話嗎?肯定是他糟蹋了你,你心地好,不想讓他被我罵才那麼說的。”
夏念桐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個老太太的想象力可真好!不過既然這樣,那自己就將錯就錯算了!
江馳聿,你可別怪我狠!要怪,就怪你和蘇子輕的命不好!
——
發生在葬禮會場的事,隔日就被登上了各大娛樂報紙的頭版頭條,各種各樣的猜測、臆想鋪天蓋地而來。
蘇子輕知道江馳聿一定不想自己看到這些,家裡的報紙一大早自己沒起牀就被岑阿姨收拾得乾乾淨淨,影子都看不見。
她起牀的時候,江母已經在樓下了,看到她走下來,連忙起身問她:“餓了吧?早飯想吃什麼?”
蘇子輕搖搖頭,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她不想吃。
江母霎時擔心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在沙發上坐下來,輕聲細語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爲了自己的身體,還有肚子裡的孩子,你多少早飯也要吃點。”
她的人本來就瘦,最近這一大堆的事情逼得人要崩潰,感覺就是這兩天,她又瘦了一大圈。
“我不敢爲自己的兒子打包票說他絕對不會做什麼事,但是他的爲人我一直都相信,不會輕易亂來。況且你們那麼不容易才確定彼此的心意,現在又有了孩子,你要相信他,好嗎?”
早上江馳聿和她差不多時間起牀,走得時候臉色很差,看上去像是生病了一樣。
江母很是心疼,問他要不要休息半天,他說沒事,匆匆就出門了。
“我知道你也受了很多委屈,但每一場愛情都不是一帆風順的。你看我和馳聿他爸……”
她的阿景,現在不知道在哪裡,受着怎樣的苦。
蘇子輕抿了抿脣,低聲說:“有粥嗎?我想喝粥。”
她知道江母是在勸自己,但是她沒法這麼快就放寬心,她也不想勾起江母的傷心事,所以只好轉移話題。
江母聞言驚喜不已,忙點頭說:“有!我去幫你盛過來!”
“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坐着你坐着!”江母按住她不讓她站起來,“我去!”
蘇子輕有些不好意思,但江母已經去了,她也就只好坐着了。
沒一會兒粥就端來了,江母大概是怕她吃不下,給她盛了很小的一碗,說道:“你先吃,不夠的話我再幫你去盛。”
“媽,我沒事,我會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的。”
江母被她那一句‘媽’狠狠地震驚了一下,接着竟然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她其實從來沒想過這麼快就可以聽到兒媳婦叫自己媽,畢竟她們見面纔沒幾天,自己對她似乎也沒有很好。
就好比前幾次老夫人爲難她的時候,自己只是默默看着,也沒有爲她說話。
蘇子輕勉強吃完了那一小碗白粥,最後幾口吃得很想吐,但是她忍住沒吐出來。
江母看她吃得很艱難,也就沒有再要她多吃。
剛放下東西江馳聿的電話就打來了,問她起了沒,沒有的話就叫人上去看看。
江母笑笑,一邊看着蘇子輕一邊回答道:“她起牀了,吃了粥,你不要擔心,我看着呢,不會讓她出事的。”
江馳聿聞言鬆了口氣,心裡也不再那麼壓抑了。
他拿着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公司門口堵着一大批的記者,個個都伸長脖子等着自己出現。
他只是一笑,語氣輕鬆地道:“你多陪她說說話,不要外出就可以了。”
“好好,我知道的。”江母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你就安心上班吧,我會照顧她好她的。”
江馳聿‘嗯’了一聲,隨後想掛電話,卻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很急地說:“媽,等一下——”
“啊?怎麼了?”
“你讓她接一下電話。”
江母一愣,接着就又笑了,“好,你等一下啊,她就在邊上。”
隨後,江母將電話遞過去,說道:“他叫你接一下電話。”
蘇子輕表情微微變了變,接過電話小聲問:“怎麼了?”
“還好嗎?”
“嗯?”
“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他的聲音也是低低的,像是怕嚇着她似得,“如果有哪裡不舒服的話就告訴媽,知道嗎?”
“我很好呢,我知道的,你不要擔心。”
江馳聿無聲嘆氣,他怎麼能不擔心呢?公司樓下圍着這麼多記者,那麼家門口,也肯定有記者埋伏。
母親已經多年不曾經歷這樣的事,到時候只怕會招架得有些吃力。
至於蘇子輕……
他相信自己的女人,但是她現在懷有身孕,他不想她觸碰任何一點點的危險。
又低聲溫柔吩咐了幾句之後,他便掛了電話,叫來孫啓,“你今天去家裡守着吧,不要讓人擾到夫人和太太。”
孫啓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江總,公司這邊……”
先不說樓下的那羣八卦記者,就是公司內部那些明着和你笑,暗裡藏着刀的小人,也是多如牛毛。
因爲夏念桐的事情,江馳聿的形象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上,公司裡的人都蠢蠢欲動。
孫啓怕江邵恆那邊的人今天會有動作,所以不敢離開。
江馳聿笑了下,“沒事的,你去吧,有些東西他們還沒拿到手,暫時不敢動我的。”
“那好吧,江總你自己注意安全,我會加派人手。”
江馳聿點點頭,等孫啓走後,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張傳真,眼中閃過一絲清冽的光芒。
——
今天的這個會上,果然來得都是些豺狼虎豹。
有些和江爺爺一輩的老股東,早先不同意由江馳聿來執掌馳盛,後來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才勉強答應。
但江邵恆這個人比較會收買人心,這兩年,這些老股東都被他收買得差不多了。
只是麼,這兩年江馳聿在馳盛的表現還不錯,他們也找不到其他藉口找他麻煩,一直都憋着。
現在好了!終於有藉口了!
江馳聿往後動作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的指尖輕輕地撐着自己的額頭,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現在是在嚴肅的會議室,反倒像是在吵翻天的菜市場。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個個恨不得上來把他抽筋扒皮了才心滿意足。
其中一個陳姓的老股東,大家都叫他陳老。
年紀已經七十幾了,但身體還很硬朗,說話中氣也很足。
他敲了敲桌面,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隨後對着江馳聿說道:“馳聿啊,我也不是爲難你,只是你這麼時不時地出點狀況,你自己不介意形象,折騰得起,馳盛可折騰不起啊。”
另外的人立即附和道:“就是說!聽說馳盛的股票又受影響了!”
江邵恆就坐在江馳聿的左手邊,一臉的閒適,似乎這裡的一切都和他沒關係,他只是在看好戲。
等大家說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開口:“我說你們就適可而止吧,我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懂什麼!”先前開口的陳老不悅地橫了他一眼,說道:“邵恆你記住,作爲一個大集團的高層,自己的私生活一定要檢點,被媒體抓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影響得可不止你自己一個人!”
這話說着像是在教江邵恆,可明白人都知道,是說給江馳聿聽的。
江馳聿還是很安靜地坐在那裡,此時此刻,他看上去更像是看好戲的人。
“哥,你不說幾句麼?”江邵恆轉過來,對着他無奈地笑,一臉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說什麼?”江馳聿坐直了身子,隨後伸手拿起秘書在會前就放在這裡的一疊文件夾,緊接着起身,一個揚手就丟了出去。
衆人一驚,會議室裡頓時鴉雀無聲。
江馳聿雙手撐在桌面上,犀利冷冽的眸光一一掃過衆人的臉,隨後嘴角勾起譏諷的笑。
他也忍這些該死的老東西忍了很久了!既然他們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準備,那他就陪他們好好玩玩吧!
“你們覺得我需要說什麼?這些報表比任何虛僞的謊話都來得有力吧!”
那些擔心的,趨炎附勢的人頓時噤若寒蟬,一個個試圖縮回去,不想當出頭鳥。
陳老臉上表情十分鎮定,拿過其中一個文件夾看了看,點頭說道:“馳聿,我不否認這兩年你是做出了一些成績,但是這一次你讓馳盛陷入危機也是事實!”
“陷入危機?你看到了?馳盛現在是破產了還是清盤了?”
這是江馳聿第一次在會上這麼張狂放肆,整個人的周遭都充斥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氣。
他直起身子,頎長的身形令他如同帝王一般俯視全場——
“外面的人現在還沒怎麼樣,你們就開始自亂陣腳,像樣嗎?”
“哥——”江邵恆也站了起來,神情微微地嚴肅,“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等到馳盛真的陷入危機,那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你放心。”他冷眸掃過去,面無表情,“你們都可以放心,如果馳盛真的垮了,你們應得的錢,一分都不會少給你們!”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些老東西如果還要繼續咄咄逼人,也就顯得太故意了。
衆人面面相覷,皆是心裡憋着一口氣,但是找不到出口。
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接着進來江馳聿的兩個手下,他們身後跟着兩名警察。
其中一個手下快步走到江馳聿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衆人就看到江馳聿朝着門口的兩名警察看了過去。
江邵恆看了陳老一眼,後者立即起身開口問:“警察同志,你們這是有何貴幹啊?”
“我們接到報案,昨天在蘇臻先生的葬禮會場休息室裡,江馳聿先生強.暴了一位夏姓小姐。”
雖然這件事大家早就都知道了,但是沒人想到夏念桐居然會去報警,所以此時都被驚呆了!
半晌問話的陳老才反應過來,故意反問道:“你們確定沒有搞錯嗎?堂堂馳盛集團的總裁,怎麼會去強.暴一個弱女子?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兩名警察不知是忌憚於江馳聿的勢力還是其他別的原因,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對着江馳聿說道:“江先生,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兩名手下似是要上前阻攔,江馳聿擡了擡手,隨後他自己走了過去。
“去幹什麼?”
“去跟我們做一下筆錄。”
江馳聿靜了靜,目光深沉得不可預測,良久之後,他道:“那走吧。”
“江總——”
一名手下上前一步,“孫助理吩咐過,不能讓你有事。”
“能有什麼事?”江馳聿淡淡一笑,臉上表情十分玩味,“我就跟他們去一下,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他側頭掃了江邵恆一眼,補充道:“我不去,外面的人還真以爲那件事是我做的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要想人知,那就去證明。”
江邵恆被他的眼神盯得差點心虛扛不住,不會的!那天自己跳出去之後他還沒進去,怎麼可能知道和夏念桐在裡面的人是自己呢?
夏念桐是絕對不可能說的!
兩名手下隨即沒有再阻攔,由着他跟警察出去。
他走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多逗留,沒一會兒就走得只剩下幾個老股東和江邵恆了。
其中一個人去關了門,幾個人就開始商議。
“要不要現在落井下石一次性解決他?”
“現在不行!”江邵恆即刻否定了這個提議,“江家在警局裡有得是人,老太太想要把他弄出來實在是太簡單,到時候他出來了肯定會把我們趕盡殺絕!”
“那就不要讓他出警局!”
“你說可能嗎?”江邵恆臉色很臭,“他能那麼坦然地跟着警察走,說明他有把握可以安全回來,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我同意邵恆的看法。”陳老語氣沉重,“江馳聿這個人小看不得,他一定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說不定警察這件事就是他設計好的局!”
衆人被他和江邵恆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之間也找不出更好的辦法,紛紛閉了嘴。
陳老和江邵恆互相看了看,表情都很凝重。
——
江馳聿剛出了公司大門,守在那裡的記者就一擁而上全都圍堵了過來。
相機快門的聲音‘咔嚓咔嚓’響個不停,每個人都恨不得自己能擠到最前面,能挖到最勁爆的內容。
高個子仗着身高優勢,踮一踮腳就可以將話筒伸到江馳聿的面籤;而矮個子就只能拼命從下面擠過去,手往上擡得很高,恨不得將話筒塞進江馳聿的嘴裡的架勢。
“江總,聽說你在你岳父的葬禮上強.暴了一位夏小姐,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江總,聽說當時你兩年前出車禍死掉的妻子也在場,她是‘死而復生’了嗎?”
“江總,你覺得這件事曝.光後對你的形象和公司的影響大嗎?”
“江總,你現在是被警察帶走嗎?他們以什麼名義帶你走?”
“江總……”
兩個警察連帶馳盛的保安差點招架不住那些爲了八卦拼命的記者,好不容易到了警察旁,人羣中忽然有人驚叫了一聲:“快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