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略拭了把淚,神色卻極鎮定,“本宮並非空口白牙誣陷,本宮手中有憑證。”
說着,她舉起手中的木箱,一字字道:“這隻木箱,是婉婉生前託付與我的。因着她知道麗妃的秘密,惟恐麗妃容不得她,朝不夕保,遂於幾日前將這隻箱子交給我保管。且囑咐我,若有一日她遭逢不幸,便託我將箱子呈遞給侯爺。裡頭裝着的,除了她留給侯爺的一封遺書,還有麗妃通敵賣國,設計謀害皇上,以及如何下毒毒害夜帝,逼迫雲妃與她合作的罪證。請皇后,侯爺及王爺過目。”
我與左右座下的汝夏王、南宮澈俱交換了一個眼色,方端肅了神色,道:“提上來。”
一旁的侍女自伶俐地去了,只可憐被冤枉得百口莫辯的麗妃氣得渾身發抖,如發了狂的母狗般要衝過去阻攔,卻一早被帳內的侍衛攔下,眼睜睜地看着所謂的“罪證”被放到了我的桌前。
見於事無補,她狠狠扭頭,盯着暗自得意的慕容晴,厲聲罵道:“慕容晴,你這個賤人,居然敢暗算本宮!你且莫得意,你的陰謀詭計是不會得逞的,因爲……澈哥哥絕不會眼看着我被你算計,絕不會!自打認識以來,他便是最疼我的,他……他是最疼我的,他不會不管我。”
慕容晴嫋嫋上前,與麗妃擦身而過,跪地而泣,很是悲傷的樣子,抽泣道:“若有第二個選擇,臣妾也絕不願意將這些罪狀呈上。只是,茲事體大,臣妾便也別無選擇了,請皇后娘娘明鑑。”
說着,一面以帕子拭着淚,回頭哀婉道:“麗妃姐姐,此事,你若心中生怨怪我,晴兒亦無話可說。晴兒,只是不願辜負婉婉的囑託,不忍看她看得不明不白,更加不願讓自己的良心不安罷了。”
“你,你,你……賤婦!”
麗妃氣紅了雙目,眼中不由已染上霜淚點點,平日裡從來只有她誣陷欺辱別人的份,哪有落得如今日這般百口莫辯,千夫所指的困境?而她所愛的男子,卻連正眼也不願瞧她一眼,更別說伸以援手了。不消問,也知她此刻心裡是怎
生的有苦難言,鬱結心傷。
昔日曾把手言笑的好姐妹,怎的爲了一個男子,便鬧到如此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地步?女子,何苦爲難女子?
那些挖苦尖利的話,吵得我眼冒金星,腦門直疼,不由拍案,驚得衆人俱是一肅,皆怔怔地看向我。
我環掃四周,不由站起身來,睥睨階下二人,沉聲道:“麗妃,慕容貴嬪,你們二人,皆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又伴駕多年,應當最懂得規矩進退。怎的今日竟這樣失態,當着列位大臣們的面,當着本宮和王爺侯爺的面,竟在堂下如同市井潑婦般破口大罵!你們這般,成何體統!可見是不把本宮這個皇后放在眼裡!”
便是心不服,好歹我此刻位居皇后,乃是六宮之主,是她們的頭兒。再不心服,嘴上也得服軟受教。
“臣妾知罪,請皇后息怒。”二女齊齊拜倒請罪,看這認錯的態度,倒是極好的。
我本無意怪責她們,只是見不得她們爭得你死我活,全無往日端莊華貴的儀態,又有羣臣在一旁勸慰,自是拾階而下,擺手道:“都起來吧,念在你們初犯,本宮便不予追究了。”
“謝皇后恩典。”
才一起身,麗妃便搶上前來,扯着我的裙襬,聲淚俱下:“皇后娘娘,臣妾是被冤枉的,請娘娘明察,還臣妾清白。”
箇中的是非黑白,我亦是局中人,如何不知?麗妃縱然有份參與,也是爲了情郎故,便是要降罪,怎生也不是她一人之過。慕容晴如今矢口將一切都推給她,分明是要掩護南宮澈,教她去做替罪羔羊了。這樣的手段,着實教我心驚膽寒。而南宮澈的漠然旁觀,更令我唏噓不已,但也在情理之中。無論麗妃有心或是無意,婉婉死在她的手裡,已是不爭的事實。光是這一點,南宮澈心中要原諒她,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淡淡拽回自己的裙衫,無甚喜惡道:“此事,待一一驗過箱中之物,本宮與王爺、侯爺商定後,自會辯出個是非曲直來。麗妃妹妹且靜一靜心,安坐着等罷。”
麗妃的美眸若被疾風驟風掃過般無神,卻猶自望定我,展顏勉強一笑,“臣妾,相信皇后。”
那句話中,分明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期盼。臨到生死關頭,她竟肯相信我這個情敵了麼?
我有些啞然,更多的是感動。但終究不敢保證,自己能扭轉整個局面。
“本宮,自當盡力而爲。”
“皇后有此心,便已足夠。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並不在乎時間長短,而在乎心。也許,有些相識多年的人,還遠遠不及相識尚短的人可信可親呢。”
淡淡的幽怨口吻,似是在說一旁的慕容晴,也似是在對南宮澈語。然而這兩人,卻連眉毛都未動一下,只是一徑維持着合乎身份的笑容。
麗妃又是一笑,抹淨臉上殘淚,復儀態萬千地回座位坐下。然,笑顏依舊嫵媚,只怕內心深處的千瘡百孔,卻是無人能知。
我定一定心神,伸手打開那隻木箱,果然在上頭瞧見了一封書信,信封上寫着“哥哥親啓”四個大字。瞧着字跡娟秀淡雅,應是出自婉婉的手沒錯。
將那信遞至南宮澈面前,我輕聲道:“婉婉給你的信。”
南宮澈一徑喝酒,眼皮卻顫動了一下,放下酒杯,便來接過那信。若非離得極近,我清楚瞧見他的手在微微發抖,我定要以爲,他心中當真一如往常的平靜淡然。
沐昕,他到底是很看重這個妹妹的。如此悲傷欲絕的他,能輕饒了麗妃去麼?
也不知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只知南宮澈一路看下去,面色愈發難看,幾乎到了鐵青的地步。哐啷一身,是他情急起身傾倒了一桌子的菜餚酒壺,匆匆掃過我臉龐的那一眼竟是那般深重的驚痛。只見他站在那兒,身子略晃了晃,一手捏着信,一手指着麗妃,一字字道:“今日,請在場的諸位同僚爲本侯做個見證。從今日起,本侯與麗妃、與南宮世家,就此脫離關係,再無瓜葛!無論今日之事結果如何,麗妃是生是死,本侯一概不過問。”
說罷,竟是起身就要掀袍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