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激昂奮進,有的,只是那無言的壓力,壓的人透不過氣來,那悲哀的沉痛讓人如此的揪心。那種悲哀、絕望、憤怒的心情,像燃燒自己的火鳳凰一樣,燃燒着每一個狙擊手的心靈,激烈的求戰心態已經讓每一位狙擊手無邊的激昂,熱血在流淌,風雨漂打不熄的心靈,如熊熊燃燒的汽油彈一般,炸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不知道誰先哭泣,反正最終,所有人都默默地哭泣,爲失去了一位傑出的統領而哀號,爲特勤三虎之一的暗虎哀鳴。
悄悄地擦了下淚水,轉身對劉震峰說了句:“叫他們解散。”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讓張文遠帶路去野戰醫院,那裡最少比這兒少了種鐵血的壓力,適應放鬆人的神經,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劉震峰剛喊了聲解散,卻沒有一名士兵移動腳步,大家都在等待着、期待着我來說幾句豪言壯語,以便鼓舞他們的士氣。
如果說彭兵對於這些兄弟來說是一個無所不在的主帥,阿超是一個面冷心熱的大哥,那麼我在他們的心裡就像神一樣的讓他們敬仰,所以在彭兵驟然離去後,他們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樣的不知道該如何行動,不過他們的心裡都知道,我來了,所以他們很希望我說兩句,可我能說什麼呢?過多的話語還不如現在大家回去睡覺,以便養足精神,等作戰計劃出來後,大家纔有精神去戰鬥,所以我轉身看了看他們,然後大聲的說:“你們這是幹什麼?想用這種方式向我抗議嗎?老子告訴你們,都給我回去好好地睡一覺,你們只有養足了精神,纔有力氣去執行任務,去爲彭師長報仇,現在,給老子解散!”
這次,所有人都聽出了意思,歡呼聲立即響起,久久不能散去,在衆人把帽子拋向天空一掃連日來的壓迫和無助感中,我和阿超等幾人向野戰醫院走去。
如果說世界上有哪所醫院最爲讓人傷心,那我絕對敢肯定的說是狙擊手的臨時野戰醫院,對於狙擊手來說,要麼死亡,要麼重傷或殘廢,沒有輕傷的權利,運氣好的只是手背或者腳被子彈擊中,然後能復員的話,那就值得慶幸了,運氣不好的,死亡是最好的解脫,不然,弄個殘廢了,那是每個狙擊手都不願意接受的現實,然而,我在這個臨時野戰醫院裡就見到了五十多名兄弟,二十一個重傷,二十九個兄弟的身上已經缺少了點東西,剩下的八個值得慶祝。由於這幾天張龍強制大家不準出戰,只在每個八路軍防守區域內各派了一百名狙擊手,所以這裡顯得有些冷清,沒有戰時的那中忙碌和喧囂。
我們這十三個人走進去,立即就引起了轟動,大家都急忙要起身敬禮,但我怎麼能讓他們這麼做,應該是我給這些英雄敬禮纔對:一路走過,一路問後,一路撫慰,一路哭聲,一路哀嘆,我的心也從剛纔的熱血一下子就涼到了心眼裡了,這裡沒有歡歌笑語,沒有前臺明星,有的只是痛苦和淚水,有的只是那些無名英雄,特勤師的光芒和威嚴就是這些人打造而成的,他們用自己的青春和熱血鑄就了一曲曲無言的墓碑。
對於那些發動戰爭的人,我此時的體驗只有兩點:一是叫他們親自到戰場上去體驗體驗炮彈亂飛、子彈亂舞、屍山血海、哀鴻遍野的經歷;第二種就是來看看這些已經落下帷幕的英雄們,正是這些英雄們的付出,纔有了戰爭的勝利,不分彼此。
說實話,對於他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只得用最標準的敬禮和最真摯的‘謝謝’來表達自己的感觸,可他們給我的回報不是淚水,而是驕傲和感激,我甚至還見到一個只有二十歲左右的兄弟,他的左手已經切除了,可他面對我的敬禮,卻是在激動中帶着一絲害羞,讓我更加的慚愧,比起他們來,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個小時後,我顧不得吃早飯就急衝衝地趕到總部,和向老總相互認識了下,又聽他說了幾句安慰,我便直截了當的要求到各陣地上去察看下,當然,更主要的是爲了觀察地形和恢復自己身上好久沒有活動的殺氣。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說什麼我是一師之長了,不應該太過於冒險,可在我一再的請求下,向老總只好答應了,他也很夠意思的只派了兩名嚮導給我,要是他派人來保護我的話,我估計我會很生氣的,因爲我是一名狙擊手,而且是非常優秀的狙擊手,不是當年初出茅廬、愛耍派頭的那個嫩頭青了。
戰爭的殘酷性讓人不忍目睹,連續到四個防禦區視察了下,雖然沒有戰鬥響起,山坡下也沒有屍體,可四處都是炮彈炸出的土坑,到處都能見到斑斑血跡,到處都能見到受傷的兄弟在繼續警戒,對於我們的到來,他們禮貌而尊敬,可也有一種對陌生的戒備,可我們只是一視而過,我主要的目的地就是和****接觸的141高地,因爲那兒正在戰鬥。
我是第一次真正體驗了普通士兵之間的廝殺,到處是屍體,到處是喊殺聲和槍聲,和狙擊手之間的對戰有着天翻地覆的區別,如果把狙擊手之間的戰鬥比喻成兩條巨龍在海里進行廝殺,偶爾露出點浪花都算稀奇的話那麼,普通士兵士兵之間的較量就跟兩條巨龍在水面上較量了,漫天的水花和巨浪真是一浪高過一浪,無言對天響,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不同。
我可不是神,所以一顆亂飛地子彈也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完全沒有電影上演的那樣,自以爲子彈打不着自己腦袋的笨蛋,我可是處處小心謹慎,彎腰進入最高處的指揮所,然後接過一個團長遞來的‘Z’字型觀察鏡向外看,炮彈在天空中飛舞,子彈在尋找着生靈,喊殺聲讓天邊的雲都在震動,衝鋒與反衝鋒不時的進行着,刺刀戰就跟家常便飯一樣的常見,手榴彈爆炸聲跟公雞打鳴一樣的此起彼伏……我自認爲殺人無數,可到了這兒,我心裡也繃的緊緊地,不時的替着那些廝殺的兄弟擔心,因爲他們都把腦袋甚至整個身體暴露在外面,這對於狙擊手來說是個最好的靶子,最後我得出了個結論:狙擊手之戰是冰,這兒就是火,各有各的可怕之處,正面較量不是狙擊手的長項。
半個小時後,雙放的廝殺又告一段落,我這才得以回神,卻發現自己的背上都溼透了,看了阿超一眼,他也一樣,我笑着問阿超:“有什麼感覺?”
“殘酷!”阿超在有陌生人時,還是改不掉那惜字如金的個性。
“恩,眼見日本鬼子就要投降了,這些兄弟這個時候犧牲了,真是有些可惜啊!”
“不知道我們和鬼子櫻花組在這場大戰後所剩幾人。”阿超接過我的話繼續說:“他們可都是特勤師的精銳啊,湘西人民,有多少戶家人在期盼着他們勝利回家,不求別的,只求他們平安。”
“恩,要不,我倆就來決定勝負好了。”我眯着眼看着外面的白雲說。
“好,最少,一路哭不如一戶哭。”
……
別人都奇怪我倆這個時候說着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什麼,可我和阿超明白,我們已經向對方下了決鬥書。
“花和尚!”回去的半路上,我想了半天后叫道。
花和尚一愣,但立即興奮的大聲回答:“到!”
“你跟我來。”說完,我立即把他帶到一個山坡上,然後對他說:“你怕死嗎?”
“大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見我害怕過?”花和尚一愣,然後有些生氣的說。
“那好,我問你,你敢一個人到鬼子櫻花組的大本營去嗎?”
“敢!”花和尚回答的很肯定,可他的眼神卻有些留戀,我知道,他是爲他家的孩子和老婆考慮,是啊,兄弟們好多都結婚了,轉眼已經和鬼子打了八年的仗,眼看就要勝利了,真不知道還能回去幾人。
“這事必須由我方的人來做,用俘虜會讓對方以爲我們怕了他們,所以你必須去,懂嗎?”我嚴厲的看着他問。
“大哥,你說吧,要我去做什麼?難到叫我去刺殺那個叫龍一的傢伙麼?那可太好了,我保證……”
“放屁,我是叫你去傳個話,不過你要記住,不管在哪裡,不管在什麼地方,特勤師只有戰着死的英雄,沒有跪着生的狗熊,知道嗎?”我有些不忍,所以我更嚴厲的問。
見他堅定的點點頭後,我纔對他說:“你去對那個龍一說,三天後中午十二點,我和阿超在284號地區等着他和另一人來送死,就我們四人。還有,你要注意保密,特別是你回來後,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事,懂麼?”
“是!”他見我說的嚴肅,也很正經的立正回答,然後轉身就要走的時候突然回頭說:“大哥,看在我跟你一場的分上,我家那口子和兩個孩子就請你多照顧下。”
見他要走,我立即叫住:“等一等,我這有顆蠟丸,如果你覺得是使用的時候,你就咬破蠟丸,知道麼?還有,要注意一下鬼子狙擊手的裝備情況。”
他無言的接過蠟丸,然後轉身就跑了,看着他毫不猶豫的一路跑過山頭,我眼睛有些溼潤,多好的兄弟,爲了我一句話,他真的可以去死,有這樣的兄弟,我還能說什麼了?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爲他祝福,因爲我也不敢肯定這些如禽獸一樣的鬼子會對他怎麼樣,如果鬼子發瘋了,那我寧願他咬破蠟丸而死也不願意看他受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