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御好斂了妝容,走進蕭老夫人住的思安閣,停步在珠簾後面,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師母方纔的神色彷彿不是很好,御好一時間卻猜不出緣由。
“進來吧。”蕭老夫人淡淡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御好應聲走進房內,卻見蕭老夫人正站在窗前,窗外的月光落在她風華絕代的容顏上,神色看上去尚算平靜,只隱隱透着幾絲無奈,御好垂了頭,恭敬的垂問:“娘找御好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小好,我很高興能聽你叫我一聲娘。”蕭老夫人微不可見的嘆息了一聲。
“是,御好也很高興能有您這麼一位母親。”御好真心的道,知道師母便是蕭權的母親時,御好打心底高興,自己早在心裡將師母視若親身母親一般,不想她竟然就是自己的婆婆,御好當真開心了很久。
蕭老夫人轉過身來,她上前握過御好的手,撫了撫她腕上的碧綠的手鐲,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權兒若是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定也是萬分喜悅的。”
提到孩子,御好的手下意識的撫上平坦的小腹,眉眼間也帶上了一份雀躍:“御好定會珍惜這份難得的福分,只是御好希望母親能替御好保守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御好擔心……”
御好說着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畢竟這是一樁喜事,若是刻意瞞着府中衆人,於禮不合。
蕭老夫人體諒的握了握御好的手,柔聲道:“孃親今日找你來,便是爲了和你說這事,御好,你放心,娘不會說出去,一切你自己看着辦,娘也是一位母親,娘自會體諒你的心情,希望你也能體諒孃親爲人母的心情,好嗎?”
御好心中一怔,擡眸逡巡過蕭老夫人柔和溫暖的眸光,頓時明白了她的話外之意,隨即朝着她福了福身:“孃親的話,御好明白了,如今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御好會把飛燕當自己的妹妹來看,曜哥哥只會是御好的兄長。”
蕭老夫人寬慰一笑,拍了拍御好的手,道:“御好,娘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理智的好孩子,斷然不會做那糊塗之事。”
“是,莫要說曜哥哥是御好兄長,即使不是,御好心中也只有侯爺一人,母親只管寬心。”
“好,好!”蕭老夫人連聲應好,御好看得出來,師母是真的高興,而她亦然。
“老夫人,侯爺已經到門口了。”有丫鬟進門稟報道。
蕭老夫人微擡了擡眸,看了眼御好清麗眸中閃過的詫異,隨即揮手吩咐道:“讓他在外面跪着,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起來。”
“娘?”御好聞言,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是不解又有些擔憂的想要求情。
蕭老夫人淡淡一笑,拉過她的手,坐在了一旁的小榻上,神色鎮定對她道:“讓他跪着吧,莫要心疼,你別以爲我待在幽絕谷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權兒這孩子雖是冷靜睿智,在感情這事的處理上卻着實是一塌糊塗,讓他跪那裡好好想想,你陪爲娘下一盤棋,我們娘倆好久沒有下棋了。”
“是。”如若不知道師母的性情,御好必然以爲是他們母子不合,蕭權纔會被罰跪,但是師母是個多麼厲害的人,就連恩師那
般出色的男子都願意隨她逍遙世外,不求功名,這樣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處理不好母子關係。
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卻也略微放寬了心,陪着她一道下起了棋。
時間漸漸過去,房內更漏滴答,用上等紙張糊的窗櫺上漸漸覆了一層白色,屋外又開始下雪了,御好下意識的擡頭去看外面,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怎麼?心疼了?”蕭老夫人淡淡含笑,伸出修長的指尖落下一子,“再等等吧。”
聽了師母此話,御好只得收回了心神,剛落了一子,便聽外面有丫鬟稟報:“老夫人,少夫人在外求見。”
蕭老夫人似乎早料到墨螓卿會來,極其平靜的落下一子,這才緩緩的擡頭問道:“她說什麼了嗎?”
“少夫人跪在外面求您讓侯爺起來,她說她願意替侯爺受罰。”
御好聞言,心頭微微一顫,有些擔憂,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一直以來,即使不喜歡墨螓卿,她也沒懷疑過墨螓卿對蕭權的心意,如果不是深愛着蕭權,墨螓卿也不會做出那麼多傷害她的事來。
“你出去讓她走,就說我不打算讓她替權兒受罰。”蕭老夫人淡淡的吩咐道,又轉身對出神的御好道,“小好,該你落子了。”
“是。”御好心緒繁雜,即使努力集中心思,卻還是無處落子,正躑躅間,又見那丫鬟走了進來。
“少夫人又說了什麼嗎?”蕭老夫人瞭如指掌的問道。
“少夫人什麼都沒說,只是一直站在那裡哭,好生令人憐惜。”小丫鬟略帶同情的道。
蕭老夫人扔了手中棋子,看了看已成定局的棋盤,一語雙關的道:“小好,這一局你已經輸了,下一局能不能贏便要看你夠不夠聰明瞭。”
蕭老夫人說着,慢慢的站起了身,御好忙上前替她披上一件銀灰色的輕裘,心裡一時也猜不透這個厲害的蕭老夫人打算做什麼,只得沉默不語的隨她一道往門外走去。
天色已經不早了,窗外雪下得很大,早間被掃得很是乾淨的地面上已經覆上了一層白白的雪,蕭權一襲紫色緞袍長身跪立在那裡,俊朗的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臉色卻比平時蒼白了很多。一旁身披紅色狐裘的墨螓卿撐着傘站在他的身旁,時不時的用手背抹抹臉頰,似在微微的抽泣着。
“母親。”蕭權恭敬的喚了一聲,目光繼而落在一旁的御好身上,俊美的脣角緩緩帶起了一抹溫暖的弧度。
御好見狀,心疼不已,根本笑不出來,只能默默的注視着他。
“娘,侯爺已經跪了很久了,雪下得這麼大,您讓他起來吧。”墨螓卿走上前,拉着蕭老夫人的衣袖低低哀求。
蕭老夫人面上帶着笑意,頭微微一偏,笑問:“爲什麼?你可知道我爲何要他跪着嗎?”
墨螓卿顯然沒有料到蕭老夫人竟會如此冷清,一時回答不出來,只懦懦的道:“螓卿雖不知道孃親爲何要懲罰侯爺,可是天氣這麼涼,侯爺跪久了會受寒的。”
“權兒的身子好的很,哪那麼容易着涼。”蕭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墨螓卿一眼,平靜的道,“倒是你,女兒家身子弱,還是早些回去吧。
”
“可是,娘,侯爺他……”墨螓卿神色擔憂的看了看跪在那裡的蕭權,卻也知道自己根本說服不了眼前這位老夫人。在她看來,蕭老夫人看似是一位溫和慈和的母親,實則卻是個冷情極了的人,說話間自有一股令人不得不俯仰聽從的氣度。這樣的氣度彷彿很是熟悉。
對!是君御好,她到現在才發現,君御好和這位夫人在氣度神韻上竟是那麼相像,一樣的高雅翩然,一樣的柔情萬千,一樣的鎮定自若,兩個素不謀面的人怎麼可能有那麼相像的氣度神態,莫不是……
“你先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蕭權開口道,聲音帶着幾分嘶啞低沉,聽得御好鼻尖微微發酸。
“可是……”
“莫要惹母親不高興,我早就告訴過你,這世上從來沒有人能改變母親的想法,你走吧。”蕭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這邊御好聽不清蕭權說了什麼,只見墨螓卿似乎很是不捨的朝蕭老夫人失了個禮,轉身告退。
偌大的庭院中,一時只剩下了他們三人,御好看着跪在風雪中的蕭權,見他的眉發上均落滿了雪,一時心尖發疼,眼眶也慢慢熱了起來。
“御好,你可也是要爲權兒求情啊?”蕭老夫人突然開口問道。
御好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鬆開了扶着蕭老夫人的手,不顧風雪跑到了蕭權身邊,徑直跪了下來:“御好不敢,侯爺首先是孃親的兒子,其次纔是御好的夫君,孃親要懲罰侯爺,御好無話可說,御好只求能和侯爺一道受罰。”
御好說着,緊緊的握住了蕭權冰涼的左手,企圖給他一絲溫暖,就像他曾無數次給過自己的溫暖一樣。
看着身旁倔強美麗的人兒,蕭權心頭一暖,心中暗暗嘆了句“傻丫頭”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權兒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只會哀求哭泣的女人,日後長路漫漫,只望你們能記住今晚。”
跪在雪地裡的兩人這才明白過來這不過是一個試探,默契的相視一笑,經過了這場測試,兩人的心彷彿又被緊緊的貼合在了一起,榮辱與共,或許這纔是他們今後要走的路。
“都起來吧,時候不早了,該回哪就回哪。”蕭老夫人看着兩個聰明的人兒,心下喜悅的進了門。
“謝母親。”兩人具是一拜。
御好忙站起身了,伸手去扶蕭權,蕭權已經跪了很久,一時腿麻,只得依靠着御好的力量才緩緩的站起了身。
“侯爺打算去哪?”雖然蕭老夫人的意思很是明確,但御好也不好意思直接帶蕭權回疏影閣,只得垂了頭,小心翼翼的問他的意思。
“你說呢?”蕭權伸手摟住御好的肩,故意靠在御好身上,“我現在走不了了,娘子帶我去哪就去哪吧,我死活賴上娘子了。”
“貧嘴。”御好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羞紅了臉。
“御好,其實我以前一直沒發現,你特別愛臉紅。”蕭權伸手撫了撫御好的臉,笑得開懷。
“誰臉紅了。”
這時,沉浸在嬉笑中的兩人都沒看到庭院外的樹蔭旁,一個紅衣女子正憤怒的看着這一幕,眸中戾氣層層上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