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正濃,疏影閣庭院中有幾株夾竹桃在溫暖宜人的春風中開得如火如荼,整座庭院中暗香涌動。
御好坐在窗櫺前,上身穿了一件桃紅色的短襦,下面是一襲輕薄華貴的白色綾子裙,一手支在榻上的梅花小几,一手捧着一本閒雜的書,三千髮絲梳成一個簡單卻大方的宜春髻,上插一朵純銀的碧璽花,耳上綴着一對葫蘆形的翠玉耳墜,整個人透着一股子的靈動出塵的氣息。
微風襲來,手上的書被風吹過數頁,御好卻未曾察覺,她的思緒早就隨風飛遠了。自那日之後,蕭權每晚都會在她這裡宿下,在外人眼中他們是一對恩愛得令人豔羨的夫妻,卻不知他們私下卻只相敬如賓,互不侵犯。
御好知道,這場做給別人看的戲,很快就會結束,而相擁而眠的日子也很快會到盡頭,思及此,心中卻隱隱有些不捨起來。
不知是不是蕭權的話勾起了自己對君曜的思念,每每深夜,御好都會做同樣的夢,夢到自己掉入了無底的寒冷深淵,然後是君曜帶着溫潤如玉的笑容將她擁入他溫暖的懷中,聽着他一遍一遍的喚她“琴兒”,她才能慢慢的沉睡。夢中沒有驚慌沒有寒冷,有的只是君曜的笑,君曜的懷抱,可御好知道,真正與自己的是蕭權,如果有一日他不在自己身邊了,是不是還會有那最終的溫暖與踏實。
今晨,沈逐驚按例奉蕭權的命令,來替她診脈,把完脈後,沈逐驚那張美得如妖的臉龐上一對細眉緊緊的擰着,很是愁惱的樣子:“你到底用了什麼,怎麼毒素還會滲入你的身體?”
和逐驚多日相處之下,御好對他有着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在生人面前他冷漠翩然,獨獨對她卻是極盡關切,是以他偶爾的言語不敬,她也絲毫不會計較:“怎麼說?”
沈逐驚的醫術是有目共睹的,但儘管如此,她的身子還是毫無好轉,沈逐驚雖是不停的用各種辦法爲她解毒,毒卻還是不知通過了何種途徑進入她的身體,根本無法抑制,令她不由得疑惑:“侯爺已經派人查過了我的飲食,根本沒有任何問題,會不會是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沈逐驚聞言沉了眸,思考了良久還是不得其法的樣子,便擰着細眉問,“你晚上可還會犯寒症?”
“寒症?什麼寒症?”御好心中驚詫,自己從未犯過寒症,他怎會有此一問?
沈逐驚看她不解的模樣,也是一驚,解釋道:“你中的毒很是奇特,那日我便和侯爺說過你晚上很有可能犯寒症,難道沒有嗎?”
御好心中一動,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時卻不敢置信,難道蕭權他……
沈逐驚許是見她面上有猶疑之色,咳了
幾聲,壓低聲音道:“那事雖能抑制你的寒症,但是你的身子很弱,還是節制一些的好。”
看着沈逐驚白皙面上莫名的紅暈,御好忽然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臉上不由得一陣燥熱。
還未等御好回答,沈逐驚已扯開了話題:“你如今內力不足,更是無法壓制體內毒素,如有可能還是儘早恢復先前的功力爲好。”
沈逐驚第一次替自己把脈的時候,便知道了她會武一事,但不知爲何,他並未和蕭權提起過,多日來很好的守護着這個秘密,偶爾還會替她打通身體脈道,幫她恢復些許功力。御好幾次問起原因,沈逐驚卻從不回答,只恢復一臉的恭敬從容之色……
“帝姬,馬車已經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出發?”會意掀簾而入,便看到御好支着頭,神思恍惚的樣子,不由得幽嘆了一口氣,上前替她拾起地上的書,提醒道。
御好被打斷了思路,這才反應過來,前些日子會意奉她的命令,在京中最富盛名的“天衣閣”訂了一襲貴重的錦緞薄羅金縷裙,以備數日後皇叔壽辰之上穿,今日天氣極好,御好便決定親自去取,順帶出去逛逛。
想到此,御好連忙起身整了整身上微皺的衣衫,問道:“這事和華彩夫人報備過了嗎?”
“是的,華彩夫人說了您是自由的,只是鑑於上回的綁架那件事,這次出門,華彩夫人特意派遣了侍從在暗中保護我們,護送我們到天衣閣。”
“改天記得謝謝華彩夫人。”御好攏了攏微亂的鬢髮,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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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閣”歷來是京都上陽城中最大最好的衣莊,儘管裡面的衣服少則百兩,多則千金,卻還是有很多的京中名門小姐夫人前來光顧。
由於是一開始便訂好的,御好一進門便被店中夥計恭敬的領到了二樓,剛上樓梯口,御好便看到櫃檯前有一位身姿翩翩,纖合有度的美麗女子,在一個侍女的陪同下,正和衣莊老闆說着些什麼。
老闆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身富貴的裝束,長相普通的臉上有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客氣:“墨小姐,小人不敢和您說謊,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您便是砸了小店,我也拿不出您要的裙裳啊。”
“你胡說,當初定的時候怎麼就知道收錢了,如今卻拿不出貨,小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女子身邊一個身着桃紅色衣衫的丫鬟,聲色俱厲的說道。
“張老闆,我家夫人親自來取衣服,快些把上回訂的衣服拿來吧。”會意見老闆一味的和那位小姐解釋着,沒有上來招呼之意,便朗聲說
道。
老闆聞聲,連忙從櫃檯後走了出來,向御好賠笑道:“這位夫人,實在抱歉,您要的衣服……”
這邊老闆的話還未說完,那邊便傳來一個細小的驚訝聲:“小姐,是她。”
丫鬟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落入了御好的耳中,御好微一皺眉,擡起雙眸,入眸的竟是一張有好幾分相像的美麗容顏,不同的是那女子的臉上有着一股清冷的氣質,就連那雙眸都是冷冷的,隱約間竟可見些許戾氣。
御好未想過,三年不見,相府千金墨螓卿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御好努力的勾起脣角的笑容,溫婉一笑:“墨小姐,好久不見。”
墨螓卿今日着了一襲淡雅的冰絲羅裙,一柄刻着木芙蓉的發衩挽起所有的髮絲,如墨般的長髮中彆着幾朵簪花,清冷美麗的宛如雪山巔峰的雪蓮,琥珀色的眸一斂,朝她施了一禮:“見過帝姬。”
御好與墨螓卿兒時便是相識的,思樂館初建之時,父皇曾詔令京中閨閣小姐陪她一起習藝,墨螓卿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三年多前墨螓卿突然失蹤,此後便再未見過。今日再見,竟已相隔數年,物是人非,唯有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臉,總令御好心中莫名感到介懷。
“原來兩位認識啊,那小人就不用多費口舌了,兩位訂了同樣的裙裳,可是小店今日真的拿不出兩位要的衣服,兩位商量一下,要賠多少,小店都認了。”天衣閣的老闆一臉討好的上前說道,心想兩位都是天仙一般的人兒,想來也不會爲難自己。
“張老闆,我家小姐像是缺錢的人嗎,我們只要衣服。”墨螓卿身邊的丫鬟厲聲說着。
“允兒,不準無禮。”墨螓卿一口打斷了她的話,轉身對老闆溫和道,“張老闆,今日既然沒有衣服,我也不爲難你,只要三日後能做好便好。”
“這位小姐,小人真是無能爲力啊。”張老闆一臉愁容,顧慮的望了未開口的御好一眼,正欲開口解釋,店中夥計正巧拿來了一個紅木匣子,詢問:“老闆,您要的裙裳已經準備好了,要放在哪裡?”
夥計將紅木匣子捧到張老闆面前,裡面赫然躺着一件御好前日裡看中的錦緞薄羅金縷裙,會意見狀,心中略有不忿,淡然一笑,問道:“張老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是說沒有衣服了嗎,那這又是什麼?”
“這,這個已有人訂了的呀。”張老闆無力的瞪了一眼夥計,滿臉賠笑。
“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敢和相府千金搶裙裳。”墨螓卿身邊的允兒憤怒的問道,順帶瞥了御好一眼,神色很是不屑。
“這是衛彰侯訂的,小人實在是不敢得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