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好不願如此倉促地見他,便回到了垂簾之後,此刻已是戌時,皇叔想來也快到了,便轉身吩咐會意道:“你先回瓊華殿照看母妃。”
“是。”會意領命而去,卻與剛進門而來的蕭權擦肩而過。看到會意,蕭權顯然一愣,犀利的目光透過綃紗垂簾直直望進來,御好明明知道他根本看不清,心卻還是狠狠的悸動了一下。
綃紗是一種特殊的材質,他看不到她,她卻可以看到他。透過綃紗垂簾,柔和的燈火之下,蕭權着了一襲華貴的紫袍,腰際間配着同色的玉環勾勒出他身形修長,容姿超羣,他遊刃有餘的輾轉在這些朝中貴胄之間,優雅的脣角依舊掛着那抹淡漠而冷然的笑意。
“陛下駕到--”蕭權與衆人寒暄沒過多久,皇叔便在一衆侍從的簇擁下緩步而來,換下了那日接見她時的一襲倜儻妖冶的紫袍,皇叔此刻身着龍紋黃袍,倒是更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的君主,而不是……
衆人按例行禮過後,皇叔上前坐在了御案之前,幽深的目光瞥了一眼身側的她,狹長優美的眸中目光冰冷得猶如刀鋒上泛起的光澤。
御好避開他的目光,略定心神,敬等一切……
今晚的宴會原就是爲了犒賞三軍而設,皇叔按例的說了些褒獎話語。推杯換盞,言談宴宴間,對有功的將士該升官的升官,該封賞的封賞,看似平靜尋常,其中的波濤詭譎卻不是誰都能懂。
御好只知道,此次封賞的大都是蕭權手下的得力大將,是以,皇叔決定之前,總是會象徵性的詢問一下蕭權的意見,而蕭權總是淡淡的頷首稱是,並不干涉他的決策,儘管此中大都是明升暗降,他也依舊保持着脣角那抹優雅而淡漠的弧度。
“蕭權,此次平
叛邊疆叛亂你的功勞最大,告訴朕,你想要什麼賞賜?”皇叔舉杯就脣,寬大的袍袖遮擋了他狹長眸中的晦暗陰森。
“此番平定邊疆,全都仰賴陛下洪福,微臣不敢居功。”蕭權的聲音是極好聽的那種,猶如三月桃花飄落般的清雅,卻又不失穩重。
皇叔放下手中琉璃盞,目光似有若無的瞥了她一眼。御好了然的放下手中的古琴,笑意盈盈的開口建議道:“既然衛彰侯不求賞賜,就讓御好爲侯爺彈上一曲,如何?”
“哦?”皇叔似做不知情的模樣,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蕭權身上,“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御好帝姬琴技超羣,微臣願洗耳恭聽。”蕭權的話看似恭維,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三年之前,她的七絃琴技藝便早已超過了宮中樂師,哪怕是尋遍南朝也少有人能媲美。
“那御好獻醜了。”御好側坐在御案旁,下意識的撫了撫左手上的松石手鐲,盡力的平復着內心的忐忑不安,開始撫琴。
當年腕上的那道疤因爲割的太深,曾一度影響了她手腕的力量,現在雖因習武修身恢復的差不多了,但終究還是不及當年。
雖說當年有幸能聽她彈琴的人少之又少,但蕭權卻是其中一人,且她早聞蕭權精通音律,心中只盼此番不要出了差錯纔好。
御好輕柔的撥彈着,和靜清遠,古淡恬逸的七絃琴聲飄蕩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一時間,偌大的宮殿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衆人皆是屏息靜聽着。
她輕揚黛眉,望着蕭權,勾起一抹害羞帶怯的笑容,低聲吟唱起來:“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她腸。 何緣交頸爲
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她棲,得託孳尾永爲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她思使餘悲……”
古樸高雅的古琴緩緩流淌出脈脈情愫,令人聞之心神盪漾,這便是世人皆知的古曲《鳳求凰》,蕭權定是懂的。
曲聲一落,四周一片寂靜,片刻之後坐下便傳來了竊竊私語,衆人臉上大都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叔衝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晦暗的眸中難得的流露出一絲欣慰,遂轉身對坐下的蕭權道:“蕭愛卿啊,你可明白御好的心思?”
蕭權放下手中的琉璃盞,擡眸極快的望了她一眼,墨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波瀾,他亦沒料到她的大膽,只抱拳道:“帝姬美意蕭權不敢當。”
蕭權話語一落,舉坐皆驚,誰也不敢相信蕭權竟會在三年之後再一次拒絕皇帝賜婚。
當事人御好卻淡然一笑,並不意外,早在看到與他一同進京的墨螓卿時,她就該想到了,不是嗎?
她擡眸望向御座之上的皇叔,他倒也還算鎮定,只是眸中的欣慰早已被隱隱怒火代替:“蕭權,御好對你一片癡情,你這麼說是何意?”
“陛下,微臣已有妻室,帝姬乃是千金之軀,微臣惶恐……”蕭權俯身下拜,聲音平靜無痕,臉上劃過一絲溫和的柔情。
妻室?御好以爲自己早已做好了準備,但在聽到他說這話時,心還是不可遏制的鈍鈍一痛。
“這有何難,御好是我南朝唯一的帝姬,你大可……”你大可休妻再娶。
皇叔的言下之意很是明瞭,她身份高貴,容姿綽約,朝中想要娶她的大有人在,即使讓蕭權休了原配娶她,也無人敢道長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