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殿
夜深了,砂畫正埋頭在案几上批閱奏章,幾名宮女靜靜的在邊上陪着她,遠處的燭火燃得噼裡啪啦作響,在看到水城仍有飢餓的暴民動亂時,她不由得秀眉深沉,大大的批閱幾個大字:水城官員務必在七日會解決暴民問題,否則,削減官職和俸祿,如七日解決不好,提頭來見真主。
這時,殿門外進來一位守夜侍衛,他手裡提了個深紅色的大燈籠,恭敬的朝砂畫拂了拂身,行禮道,“真主,北冥邪皇要求見您,已經在殿外等着了。”
“叫他進來吧。”砂畫放下毛筆,輕輕拂了拂大紅龍袍,氣勢果斷的起身,走出內殿。
南風瑾一身淡黃色龍袍,手裡拿了個精美的小盒子,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這麼晚了,真主還沒有休息?”
“邪皇你不也沒有休息麼?”砂畫反問,隨後吩咐身邊的宮女奉茶。
“我是因爲思念我的皇后睡不着,你又是爲何?”南風瑾輕聲問她。
砂畫輕輕啜了一口茶,有些憂慮的開口,“不過是爲了羅剎的一些小事罷了。”
“這個,是我特意在雲城挑選的,送給你。”南風瑾說完,把手裡的小長方形錦盒遞給砂事,微微朝她笑了笑。
“這是何物?”砂畫一手接過,輕輕打開,只見裡面安靜的躺着一隻翡翠流蘇簪子,簪子全身通紅呈白色,色澤鮮豔,晶瑩剔透,是用上等美玉打造而成。在簪子尾部,串了兩串以水晶製成的粉色流蘇吊綴,看起漂亮可人。
“這是女人用的東西,邪皇怎麼想起要送我?”砂畫掩蓋住心裡的欣喜之色,沉聲問南風瑾,欲遞還給他。
“總有一天,朕會爲你親自戴上。”南風瑾沒有接那玉簪,揚了揚眉,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
“真主,這北冥邪皇可真奇怪,送您這種女人的東西,送了也就罷了,話也不多說兩句就走了。”邊上一位宮女輕聲對砂畫說道。
砂畫緊緊把簪子捏在手裡,輕輕吩咐道,“都下去歇着吧,夜深了。”說完,兀自朝寢殿走去。
夜裡,牀上孤獨的美人緊緊握着懷裡的玉簪,這支玉簪竟然在黑夜裡是夜光的,輕輕舉起它,一道潔白的光線瞬間照亮夜空,真的很漂亮。
如果是以前的她,可能早就感動得稀里嘩啦了,可是現在的她,只能偷偷抱着這支玉簪躲在被子裡欣賞,沉吟了一會,她輕輕起身,把玉簪小心翼翼的放進錦盒裡,藏到牀頭下。
第二天一大早,砂畫自己穿好龍袍早早起牀,現在衆宮女都摸清了她的心思,她從不要別人給她寬衣和沐浴,真主所有貼身的事都是她自己來,她們在感嘆真主勤快時,卻也覺得很無聊,誰不想看看真主的肌肉和親近一下他,可惜他不給大家這個機會。
宮女梅香提着一籃子紅梅走了進來,一邊往花瓶裡插,一邊朝砂畫稟報道,“真主,剛纔黎夫人派人來通報,她想請你、北冥邪皇、東陵大帝和西塘大王下午一起去她府上做客,她爲大家準備了上等佳餚。”
“一下子請這麼多人,他們都要去嗎?”
梅香頓了頓,思索了下,輕聲說道,“奴婢剛纔採梅時打探到,只有東陵大帝一人答應了,其他兩位皇帝均拒絕了,剛纔怕打擾你,黎夫人派來的小廝一直在外侯着,奴婢一直沒回他話。”
“回她話吧,朕倒想見識見識,是什麼樣的男人寧願忍受和別的男人共享一妻。”
“回真主,這兩位男人都是羅剎十分出色的青年才俊,一位是羅剎第一首富周鈺,另一位是羅剎第一美男,以經營妓院爲生的齊鈺,兩人和黎夫人的事蹟被天下人稱爲‘二鈺奪珠’,他們三人已經在一起十年之久,仍沒有互相厭惡或者吃醋生事,兩人對黎夫人一直很體貼,是天下模範丈夫的典範,他們把黎夫人也保護得很好,即使有人說她們壞話,也不敢當面講,當面講的,好像……不是生意垮了,就是妻子偷漢子了,或者丈夫又有新歡了,總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梅香把自己瞭解的情況向砂畫一一說明。
砂畫揚了揚眉,微微笑了笑,這一家子,還真特別。
下午,砂畫坐上金鑾轎前去誥命夫人府,沒走幾步,轎子竟然在正陽殿大門前碰到楚夏的轎子,兩頂轎子突然相遇,一輛朝左邊駛來,一輛朝右邊駛來。
砂畫看了看楚夏的豪華大轎,朝身邊的侍衛吩咐,“讓大帝的轎子先走,朕的退後。”
“是,真主。”擡轎的轎伕準備退回去,對面的轎子卻已經落地,從裡面走出一個金履玉靴的俊俏男人,他泰然自若走向砂畫,“真主,真巧,想必你也是前去赴黎夫人的約,那我們正好一起。”
砂畫疑惑的看着他,他想幹什麼?還沒反應過來,楚夏已經一溜煙跨上轎子,不緊不慢的朝外面的人揮了揮手,“起轎,朕跟真主同坐一轎,聯絡聯絡感情。”
衆不回頭看了看砂畫,砂畫不悅的看了眼身邊緊挨着她的楚夏,在這裡和他鬧上不太好,她只好點頭答應,“起轎吧,讓大帝的空轎在後面跟着,他總有機會乘坐的。”
“是,真主。”
轎子緩緩前行,轎裡的兩人卻大眼瞪小眼,砂畫猛地轉過身,不理會楚夏,兀自看着轎外美麗的雪景。
“沁兒,如果我回東陵,你還願意跟我回去嗎?”突出其來這一句,把砂畫驚得立馬回頭。
“誰是沁兒?”她面無表情的問楚夏。
楚夏沒有回答她,一把拉過她白嫩的雙手,放在自己胸前。砂畫反射性的想掙脫他,卻發現他的力量大得驚人,她乾脆不掙了,劈頭蓋臉朝楚夏吼去,“放手,被人看見了不好。”
“不放,他們敢說什麼。”
“不放?那你繼續拉着吧。”砂畫沒好氣的說完,把頭轉向轎外。
轎內的氣氛十分沉重,砂畫在吼過楚夏之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她不該這麼粗魯的對他,可是他騙了她整整五年。
說實話,沁砂畫,那整整五年,難道你沒有感動過嗎?爲什麼仍要執着於他對你的欺騙。
她的手開始慢慢軟化,由着楚夏拉着,眼神閃爍,其實她一個人過,早就過累了,或許,她該作一次選擇了,南風瑾和楚夏,她到底該選擇誰。
選擇這個,傷害了那個,選擇那個,又傷害了這個,還是一個都不要選,這樣她不會對不起誰。
沒過一會兒,鑾轎就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前停下,黎夫人今日一身濃重典雅的粉紅色冬裙,略施粉黛,清麗可人的親自上前迎接,而她身後,跟着兩位俊俏非凡的男子,雖不是數一數二的俊俏美男,卻也是十分出衆。
想必那兩位,就是周鈺和齊鈺吧。
楚夏輕輕放開砂畫,兩人一同下轎,本來這種場合楚夏是不願意來的,不過聽說黎夫人會請砂畫,他也跟着來了,還好南風瑾沒來,不然兩人又會打上一架。
砂畫看了看那兩個眉清目秀的男子,他們看黎夫人的眼神很癡情,兩人紛紛向她行禮,行禮過後,一行人魚貫而入涌入大廳。
大廳裡早就絲竹生生,美姬起舞,砂畫和楚夏被安排在上坐,一行人坐定,黎夫人開始介紹她的兩位相公。
她指着個子較高,身穿一身藏青包錦袍的男子嬌聲說道,“真主,這位是黎兒的夫君,周鈺。”
砂畫淡淡的朝他點了點頭,周鈺則起身恭敬的朝好行禮,“多謝真主賞臉來到在下府邸,希望真主能在這裡玩得開心快樂,有幸能邀請到東陵大帝前來出席宴會,更是讓這府邸平添一份貴氣。”
楚夏淡然的朝他點了點頭。
黎夫人又指向身側的另一位身穿降紫色錦袍的男子,“真主,這位是黎兒的……另一位夫君,齊鈺。”
齊鈺臉色有些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砂畫點了點頭。
黎夫人請她來赴宴,想必不是單純的赴宴那麼簡單吧。
“在用完膳之後,我還爲大家準備了賞花大會,希望真主和大帝能喜歡。”黎夫人眼神迷離的望着砂畫,臉上浮現一抹嬌羞。
觥籌交錯、酒杯碰撞之間,砂畫和楚夏都難以下嚥,她不明白爲何黎夫人總是一臉媚態的望着她,還有她的兩位夫君。
表面上,不知情的人以爲黎夫人又在向別人亂拋媚眼了,可是砂畫看得出,她眼裡,根本沒有她和楚夏,只有身邊的兩位美男夫君。
砂畫耐起性子跟着衆人用完膳,又移步到花廳賞花,冬季能開的花自然不多,不過砂畫一進大廳,就看到廳內擺放着各種名貴漂亮的花卉。有耐寒秋海棠、杜鵑花、薊菊、仙客來、甘藍、一品紅等等,開得十分豔麗,一簇簇很是惹人注目。
大廳裡除了一些跟黎夫人和她兩位夫君交情較好的富商和大臣之外,還站立着一排排恭敬的丫鬟,排場十足,因爲有砂畫和楚夏在場,大臣們都很少說話,只是一個勁顫顫巍巍的喝酒,生怕惹到砂畫不快。
帝王的威懾力很強,即使她再怎麼表現出平易近人的樣子,大臣們仍是不敢親近她,講話十分生疏。
賞花大會進行的時候,由那些賓客起來賦詩作詞,砂畫靜靜的聽着,對作詩這種事,她還真不怎麼會。
而楚夏,更是後悔來這裡,雖然心裡覺得不快,仍是沉着臉淡然應對,那些跳舞的歌姬總是趁給他倒酒時,把身子靠在他身上,他一生氣,就吩咐她們別過來了。
酒過三巡,砂畫喝得臉有些微紅,這時,黎夫人端着一杯酒,緩緩站起來,“咚”的一聲朝砂畫跪下,跟着跪的,還在她身後的兩位夫君。
“真主,我和夫君們有一事相求,還望你能成全。”黎夫人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說似的。
砂畫似懂非懂的問道,“什麼事?先起來再說吧。”
看來,黎夫人的真實目的出來了,她就知道,這次宴會不僅是一場宴會。
黎夫人看了身旁兩位夫君,朗聲說道,“也許我要說的事,在座的各位大臣很多都不贊同,但是,這件事憋在我心裡很久了,今天特意請真主前來,又請東陵大帝和這麼多德高望重的大臣作證,黎兒憋不住了,一定要請求真主答應這件事。”
砂畫凌厲的擡起眼,什麼事值得她們如此?她淡淡的掃了三人一眼,輕聲說道,“朕且聽你說來,再考慮答不答應。”
黎夫人抿了抿脣,狠狠呼吸一口氣,大聲說道,“自古以來,男人都可三妻四妾,爲什麼女人不能?黎兒自從跟了兩位夫君十年,就備受天下的人恥笑和辱罵,百姓們甚至打我,找人在我府邸門前扔雞蛋,還派殺手譴入府中刺殺我,請問,我和夫君們情深意長,我們自願的,也沒有影響別人的生活,他們爲什麼容不下我們?”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大臣們紛紛私下討論起來,夏黎兒到底想做什麼?
砂畫朝大家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停止喧譁,“還有呢?”她看了看邊上的楚夏,他一臉溫潤,自顧自的賞着自己面前的花。
黎夫人看了看兩旁的兩位夫君,他們均以投給她支持的眼神,她鼓起勇氣,放聲說道,“真主,我與兩位夫君是真心相愛,請求你同意我們在一起,雖然現在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阻止我們,可是民間的流言蜚語實在是太難聽,黎兒想請真主頒佈一道法令,讓一妻多夫制能以實行,或者,詔告羅剎,你同意黎兒此舉……可以嗎?”
“胡說,怎麼能頒佈一妻多夫制這種有違綸常的法令,黎夫人,你的這種要求,未免太過分了。”
“王臣相說得對,黎夫人,如果今天賞花大會的重點是這個,那恕老臣無法再參加,告辭。”
“黎夫人,好歹大家都是皇親國戚,平常你的風流韻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現在你竟然要公然提出來,還要爲你這種淫蕩的行爲正名,頒佈什麼法令,我相信真主不會受你迷惑,不會同意的。”
座位上的大臣吵得不可開交,很多作勢就要離去,如果不是看在砂畫的面子上,他們早就拂袖離開這裡了。
砂畫看了看衆大臣,再掃了眼虔誠跪在地上的黎夫人和她的兩位夫君,朗聲說道,“黎夫人,你們你的夫君真心相愛朕很諒解,朕不會用世俗的眼光去輕視你們。不過,你真的能對他倆一視同仁?你的心怎麼有精力同時愛兩個男人?古有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同時嫁給帝舜爲妻,就連這個美麗的神話傳說,也有它的悲哀和瑕疵,更不用說你們只是凡人。神話裡,娥皇和女英爲了誰爲正妃,誰爲側妃都曾有過爭執,誰沒有忌妒心,你的兩個丈夫真的願意和對方擁有你?”
“真主,在下願意。”周鈺想也沒想,沉聲說道。
“真主,在下也願意,只要黎兒幸福,我心甘情願的。”齊鈺也恭敬的朝砂畫說道。
砂畫無奈的看了看鬧成一片的衆人,騰地起身,“朕既不贊成三妻四妾,也不贊成一妻多夫,朕只贊成一生一世一雙人兩人完美相守的愛情。或許朕的思想大家不能接受,與古制很不符,不過,朕若是愛上一個人,則沒有心情再把心思放在另一個人身上。所以,黎夫人,今天這事就此作罷,朕以後不想再聽到這種請求。來人,擺駕,回宮。”
回宮的時候,楚夏又同砂畫共乘一轎,兩人正在轎子裡打打鬧鬧,突然,洛雨笙和南滄如醉急急的跑了過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砂畫,瑾他,他不見了,已經一下午了,我在紅薔別苑的溫泉室裡發現了他落下的玉佩,還好,小蛋還在。”洛雨笙說完,把那塊帶子已經斷了的玉佩遞給砂畫。
砂畫猛地接過玉佩,沉臉下轎,楚夏也一臉疑惑。
“雨笙,南風瑾怎麼了?快帶我去紅薔別苑看看,小蛋真的沒事嗎?瑾好端端的爲何會失蹤?你確定他失蹤了?他武藝這麼高強,誰奈何得了他?”砂畫臉色蒼白,嘴脣咬得發紫,失去理智的朝洛雨笙吼道。
“砂畫,我們都知道你就是砂畫,我在溫泉裡不僅發現瑾的玉佩,還發現一大灘血跡,他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有人暗中害他。”洛雨笙拉起砂畫,顧不得那麼多,快步朝紅薔別苑跑去。
楚夏臉上也閃出一絲驚慌,南風瑾怎麼會出事,這麼凌厲果斷的人,怎麼會輕易被人暗算,除非那個人早就處心積慮,而目前,最大的嫌疑人,非那個人莫屬--烈如嬋。
南風瑾出事,他不是應該開心慶祝嗎?爲何他也會跟着着急,跟着擔心,楚夏搖了搖頭,一想起砂畫在乎他的樣子,他的心就生疼得厲害。
砂畫一行人快速跑到大殿,只見所有太監、侍衛和奴僕都慘白着臉跪在地上,全身顫抖着,十分害怕的縮着身子。
砂畫快速跑進內殿溫泉,她仔細看了看,這裡根本沒有打鬥的痕跡,地上卻有一灘深黑色的血跡,莫非有人給南風瑾使毒,不然那血怎麼是黑色的。
這時,楚小蛋的聲音從側殿傳了出來,只見玉兒抱着一臉驚嚇,衣裳上還沾得有血跡的楚小蛋走了出來,楚小蛋一出來,就哭着跑到砂畫懷裡,“母后,母后,爹爹爲了救我,被壞人抓走了。”
他這一聲母后,大殿內正跪着的宮女和太監紛紛測目,一團霧水的盯着砂畫。砂畫趕緊抱緊小蛋,安慰他道,“小蛋,爹爹會沒事的,他武藝這麼高強,壞蛋傷不了他。”
楚小蛋淚眼朦朧的擡起頭,用帶血的手擦了擦小臉,朝楚夏看去,“父皇,你幫母后救救爹爹好不好?小蛋求您了。”
楚夏蹲下身子撫摸着小蛋的頭,溫潤的說道,“你放心,父皇不會不救他的,再說南風瑾是誰?曾經在父皇幾百名鐵騎下逃脫,他不會有事的。”
“小蛋,你把剛纔的經過仔細說給母后聽,好不好?”砂畫不再故意裝作男粗音,恢復原本的女子甜美的聲音,邊上的宮女太監,還有一干侍衛更是丈二摸不着頭腦。
母后?女子聲音,長得像女子,上次的畫像,還有她不讓人給她寬衣、沐浴等一切切事件,聯繫在一起,讓衆人迷惑,卻也忽然醒悟過來,他們的真主,是位女子。
楚小蛋小小的腦袋思索了一下,輕聲說道,“剛纔我正跟爹爹在溫泉裡玩耍,突然,他的背上有幾根毒針,然後他就嘴角流血了,這時,有一個黑色蒙面人跑進來,想殺我。爹爹急忙衝過來,把我擋在身後,叫我往外面跑。爹爹開始和黑衣人打起來,可是爹爹中毒了,打不過他,我急忙跑過去扶住爹爹,他就一掌把我推向外面,然後等我坐起身時,玉兒姐姐帶着侍衛來了,可是……等我跑進溫泉,爹爹和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楚小蛋說完,淒厲的哭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砂畫急忙叫玉兒抱住他。
等楚小蛋說完,砂畫皺眉起身,才發現,衆人都驚異的看着她。
“真主,您……您是女子?”梅香顫抖的問她,問完立即跪了下去。
“夫人?你就是七公主,怪不得……這麼像,我早該想到的。”玉兒也一臉驚異。
最驚奇的莫過南滄如醉了,她臉色陰鬱,眉目深沉,快速走到砂畫面前,厲聲吼道,“原來你就是沁砂畫,怪不得這麼熟悉,你害了瑾一次不夠,兩次不夠,現在還要害他嗎?不是因爲你,他會失蹤嗎?要是他有個三長兩道,我一定不放過你。”
“如醉,瑾的失蹤與砂畫無關,你沒看她也很傷心嗎?現在應該是團結一致尋找瑾的時候,不是起內訌鬧矛盾的時候。”洛雨笙一把拉過氣憤難耐的南滄如醉,厲聲朝她說道。
砂畫深深呼吸一口氣,她感覺自己胸腔都快被那種孤寂感漲暴掉了。南風瑾,到底是誰抓了你?
“齊三。”砂畫沉聲吩咐跟着趕來的統領齊三。
“在,真主。”齊三現已知道她是女人,有些疑惑的盯着她。
“大家都別猜來猜去,我就是女人!我叫沁砂畫。”砂畫眨了眨眼睛,眼裡泛出一滴晶瑩的淚,她一定要振作,要堅強,不能倒下去,如果她倒下去的,誰去救南風瑾呢。
此時,大殿裡聚集的統領、宮女、侍衛、太監等紛紛一震,他們的真主就是那個北冥邪皇尋找這麼久的沁砂畫,這麼久以來,竟然是個女人在領導他們。
“沁兒,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你我手下這麼多大軍,把天下翻過來,我不信找不到那小子。”楚夏一臉真誠的對砂畫說道。
“沁兒?楚沁兒?沁砂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齊三低聲嘟噥,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原來傳言都是真的,楚沁兒就是沁砂畫,真主……你。”
原來他們的真主就是那位奪了兩位皇帝真心的女人,是世間所有女子都羨慕的女人。
“現在沒時間說這麼多,我的身份一事,容後我會解釋。齊三,你趕緊調兩萬精兵,跟我去浮雅別苑,我要去找烈如嬋。我不信,他幾百人能鬥過我幾萬人。”砂畫咬牙切齒的握緊拳頭,從容不迫的說道。
大殿內亂成一團,楚夏走面砂畫,朝她溫和的點了點頭,輕輕捏緊她的手,“放心吧,沁兒,他會沒事的。”
砂畫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她能感覺到楚夏掌心的溫度,她本以爲他很恨南風瑾,會在危急關頭害他,可是他變了,不再是當年的楚夏,她相信他,相信他跟她一樣擔心南風瑾。
“謝謝你。”砂畫凝淚看着他,兩人靜靜對視。
這時,宮女把若兒一起帶了過來,若兒乖巧的不吵不鬧,只是一臉擔憂的望着砂畫,砂畫一把抱住她,又拉過小蛋,“小蛋、若兒,你們都要乖乖聽玉兒姐姐的話,我會派重兵防守住這裡,等母后解決好所有事情,再來接你們,好嗎?”
“不,我們要去找爹爹。”楚小蛋和楚若兒同時搖了搖頭,“母后,我們不想離開你和父皇,也不想爹爹出事,我們也要找爹爹。”
楚小蛋和若兒搖了搖砂畫的衣角,眼裡全是淚水。
“沁兒,把他們帶在身邊吧,我不想我們一家人再次分開,一次也不要。”楚夏拉過楚小蛋,真摯的看着砂畫。
砂畫思考了一下,“好吧。”
她知道兩個孩子乖,不會給她惹麻煩,只是怕他們受傷勞累而已。
“真主,精兵已調到,不過在調兵過程中,屬下發現,西塘所有人馬早人去樓空,浮雅別苑所有羅剎宮女全部……喪生。”齊三一跑進來,就急忙朝砂畫稟報。
“他逃了?”“啪”的一聲,砂畫一掌拍在桌子上,原來真的是烈如嬋所爲,他斷定自己爲了救南風瑾會調動兵馬,依他那點人馬,使點小毒之類的小手段還行,若是和她硬拼,簡直不堪一擊。
好,烈如嬋,你逃往西塘,我就追到西塘。
“沁兒,別擔心,我這就派人調五十萬大軍,跟你一起去救南風瑾。”楚夏沉聲說完,朝外面走去,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憤怒。
砂畫看着男子有些煢煢孑立的背影,她在心裡輕嘆道,謝謝你,楚夏。
“齊三,我現在……還能不能調動兵馬?”砂畫輕聲問齊三,她現在的身份不明不白,不知道還能不能執掌羅剎玉璽。
齊三沉吟了一會,“真主,由你做我齊三的領導人,不管你是男人女人,還是妖魔鬼怪,我都死心塌地的跟隨你,不過這件事,還得召集所有大臣商議,斷不可貿然行事。”
“齊三,既然烈如嬋已逃,北冥邪皇被抓一定是他乾的,你速度派五千精兵出去搜救北冥邪皇,再派五千精兵阻止烈如嬋出逃。還有,立刻召集所有大臣上殿,我有事宣佈。”砂畫說完,轉身朝內殿走去。
不一會兒,砂畫就換好一身女裝,頭髮隨意挽了個雲髻,雖不施半點粉黛,仍是那樣傾國傾城,看得大殿內的人都癡了。
一行人轉駕正陽殿,大殿內氣氛怪異,大臣們紛紛私底下討論起來,有的臉色陰鬱,有的疑惑,有的面無表情。
看到砂畫進來,他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參拜她,是叫她東陵王后好呢?還是北冥皇后,還是羅剎真主。
砂畫沉着走上殿,手裡託着那柄精美的傳國玉璽,她冷眼看了看殿上衆人,朗聲說道,“既然現在大家都知道朕是女人,你們一定會覺得很驚奇,一個女人如何能當皇帝,如何能領導你們,女扮男裝並非朕本意,如果你們覺得,朕不配再執掌這枚玉璽,馬上提出來,朕主動宣佈退位,從此和羅剎再無瓜葛。”
大殿上頓時譁然,這時,一位有些年邁的大臣上前說道,“老臣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聽說過女人能當皇帝的,即使前朝先王想把皇位傳給羽煙公主,都只是個說法,未能證明。不過,老臣並不是迂腐之人,不管是誰當這個皇帝,能把國家治理好,讓百姓有衣穿,有飯吃,有溫飽,貪官減少,國家日益強盛。這就是一位令老臣信服的好皇帝,真主,您千萬不要丟下羅剎,如果您丟下羅剎,那羅剎就完了,又會恢復以前那種腐化之氣。”
說完,他已老淚縱橫。
“對啊,真主,您可以改稱號爲女帝,自古以來,雖然臣等均未見過女人稱帝,不過,先王時期他早已給大家說過,女人也能稱帝,雖然當時他是暗示讓羽煙公主稱帝,不過依臣等看來,只要能爲百姓着想,誰領導我們都沒關係。”
“可是,真主並不姓夏,這該如何是好?”
“不行,我們夏家的基業不可能讓一個外人奪了去,既然真主已經恢復女子身份,那就請在家裡繡繡花、彈彈琴、喂喂魚,種種草。沒必要出來和男人爭天下,你是異姓之人,怎麼可以再執掌玉璽,站在這朝堂之上?簡直荒謬,根本不把我們這些男人看在眼裡。”一位夏氏宗親憤怒的盯着砂畫,一臉不滿的說道。
衆人在大臣之上吵個不停,大部分支持砂畫,小部分原夏氏皇親國戚不支持,他們怕的是,如果換了姓,改朝換代,這個天下就不是夏家的,會威脅他們的利益,有可能還會帶來殺之禍。
正在衆人討論得如火潮天之時,一旁的藍炫騰地一聲站起來,“剛纔反對真主的,誰能解決北冥的攻擊,誰能讓百姓吃飽穿暖,誰能肅清羅剎貪官,誰能鎮壓得住三十萬禁軍總領朱七寶?沒有吧!只有真主一人能解決這些事,夏氏一派只知道自己的私人利益,完全不爲百姓着想,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藍炫定當替真主斬掉那些煽起動亂的人。”
說完,藍炫怒地從牆上抽出一把做裝飾用的佩劍,怒目而視,盯着剛纔說出反對之聲的人。
藍炫凌厲果斷的樣子,倒真的震懾住那一羣人,他緩緩走上前,沉聲說道,“北冥邪皇在我國失蹤,這事要是傳到北冥去,北冥找我們要人,到時候,你們誰也逃不了,唯今之計,只有先救回邪皇,才能免受北冥百萬大軍之災。”
說完,藍炫朝砂畫點了點頭,砂畫走下殿,與藍炫真情對視,她的這個知已,總是會在危急關頭救她,她真的無以爲報。
齊三看着大殿上不敢講話的衆人,乘機說道,“我齊三率領麾下五萬精兵,願助真主一臂之力,救回北冥邪皇,誓死效忠真主,推舉真主爲羅剎女帝,願意跟隨我齊三的,相信我齊三的,都朝女帝跪下,三呼萬歲。”
“我等也願誓死追隨女帝,女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殿上大部分大臣齊齊跟着齊三跪下,一臉肅穆之情。
砂畫沒想到的是,她的身份暴露,竟然還有這麼多人支持她,追隨於她。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氣,本以爲要鬧上一場宮廷政變,看來,似乎比想象中簡單。
剩下的夏氏一派,看到衆人都跪了下來,而他們才七、八個人,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着跪了下來。
砂畫手持玉璽,看着齊齊朝她下跪的大臣,凌厲果斷的說道,“朕會親自帶精兵去西塘救回北冥邪皇,東陵大帝、北冥將士都會支持朕,與西塘這一仗,要開打了。現在,朕封冰藍宮宮主藍炫爲輔國大將軍,朕不在期間,由他暫時管理羅剎,見他如見朕親臨,剩下的軍隊,全部由他領導,聽他調遣,朕相信,他一定會比朕更出色。”
“是,女帝。”衆大臣齊聲應答,沒有半點反對之色,因爲這大殿之上,除了雄才兼備的藍炫,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擔當起這麼重要的任務。
砂畫輕輕拍了拍藍炫的肩,“知已,辛苦你了,借你的槍一用。”
藍炫溫和的朝她笑了笑,從懷裡掏出那把左輪手槍,沉重的交到她手上,“一定要活着回來,你會用這把槍的吧?”
砂畫點了點頭,“我會用。看你用了這麼多次,早就瞭然於心。你一定要幫我看守住羅剎,說不定,你永遠回不了香港,會留在古代當皇帝!成爲一代明君。”
“真聰明,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子,臨行之時,我想對你說,其實不止有南風瑾和楚夏喜歡你,在下……也喜歡。”藍炫說完,伸出手掌,砂畫頗有默契的與他擊了一掌。
“我知道,保重。”砂畫說完,把玉璽交到藍炫手裡,隻身朝清陽殿走去,那裡,還有她的兩個孩子,楚夏,一干軍隊在等着她。
踩着厚厚的積雪,砂畫快步來到清陽殿,楚夏正抱着兩個孩子安靜的等着她,一看到砂畫安然回來,他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沁兒,飛鴿傳書我已經發出去,過不了多久,李印就會帶兵前來協助我們,你不必擔心。”楚夏溫潤的看着她,眼裡盡是柔情蜜意。
砂畫朝他客氣的點了點頭,“謝謝你,楚夏。”
這時,從外面進來的洛雨笙和南滄如醉均急急的奔向砂畫,兩人一見到她,就慌忙跪下,洛雨笙俯身說道,“臣參見落花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雨笙,怎麼了?”他們這是幹什麼,砂畫愣愣的看着兩人。
洛雨笙起身,堅定的眸子望着砂畫,“砂畫,如今瑾已經被烈如嬋抓去,消息雖然沒傳到北冥,不過北冥現在羣龍無首,你本爲先皇明夏羽的唯一女兒,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落花公主,所以,臣請求你暫時替瑾掌管這枚國璽,暫代北冥邪皇之職,普天之下,只有你最合適執掌這枚國璽,你是前朝落花公主,又是北冥邪皇的妻子,妻代夫職,理所當然。”
砂畫急忙搖了搖頭,“北冥大臣會同意嗎?南風瑾並未立後,我名不正言不順,這不行。”
“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了,瑾膝下無子,後宮無妃,又沒有兄弟姐妹,如此算來,最有資格暫代邪皇之職的非你莫屬,因爲你是他妻子。現在北冥急需一個精神領袖,只有你能救北冥。”洛雨笙說得情真意切,一旁的南滄如醉也誠懇的望着不畫。
危急關頭,什麼情敵,什麼仇恨,都被拋諸腦後,救南風瑾,纔是最重要的。
砂畫輕輕吐了一口氣,重重的說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一救回南風瑾,我就會把國璽還給他。江山是他打的,民心是他籠絡的,請你和如醉回北冥好好穩固人心,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救回他,北冥的一切,交給你們了。”
“謝謝你,砂畫,一定要救回他。”南滄如醉眼睛腫腫的,像是哭過的樣子,她走向砂畫,握緊她的雙手,眼裡再也沒有恨意,只有焦急與擔心。
“我知道,我們先出發了。”砂畫朝衆人點了點頭,一把抱起楚若兒,楚夏則抱起楚小蛋,朝大家點了點頭,向馬車走去。
馬車順着西塘的方向慢慢行去,路上寒風肆虐,積雪雖然開始慢慢融化,行走卻十分艱難,幸好這一路都比較平坦。馬車後是齊三率領的五萬精兵,北冥和東陵大軍將在十日後與羅剎大軍匯合。
烈如嬋到底怎麼了?依砂畫看,他不像是那種會貿然行動,引起三國憤怒的人,像他這種城府極深的人,想必會暗中挑撥離間楚夏和南風瑾,再讓他們先起內訌,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馬車內,楚小蛋和楚若兒乖巧的拉起兩人的手,安靜的看着對方。
這種場景好熟悉,砂畫還記得,以前楚夏帶着她,還有小蛋若兒去祭天,或者遊玩時,一家四口過得很快樂,但是當時兩個孩子是吵鬧不休的。
她對楚夏的感情,直到現在,她才認清,那不是愛,她心裡真正愛的,只有南風瑾。雖然和楚夏共同生活這麼多年,可是她知道,她心裡缺失些什麼東西。
楚夏,對不起,你的好,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那麼貪心,心裡想着南風瑾,又跑來招惹你,我只有對你說抱歉,南風瑾是我愛了一生的男人,從小愛到大,直到他失蹤,我才重新肯定這一份感情,我累了,不想像男人一樣殺手、打天下。我只想做一個安靜的小女子,有一個愛我的丈夫,有一雙乖巧的兒女,有時候在後苑裡種種花,喂喂魚,這纔是我想要的生活。
“沁兒,在想什麼?”楚夏溫潤的開口,一身白衣顯得他俊俏不凡,清潤可人。
砂畫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我在想,烈如嬋現在已經到哪了,根本派出去的探子回報,前面所有路段都有車馬走過的痕跡,而且車印又深又急,說明,他們走得很快,幾乎是冒着生命危險逃往西塘,可是,我們身邊帶着若兒小蛋,根本不適合那樣急走,只能希望烈如嬋暫時不要折磨瑾。”
楚夏握住砂畫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他會沒事的,有我在。”
砂畫不安的眨了眨眼睛,輕輕抽回手,看着兩個瞪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乖巧可愛的孩子,砂畫故意把手伸向若兒,把她抱在自己懷裡。
沁兒,你還是喜歡他多一些,是嗎?雖然你沒有說出來,不過你的一舉一動,眉頭深蹙,擔憂的神色,都說明,你擔心他,你愛的是他。
快過新年了,新的一年即將來臨,羅剎的初春總是要來得早些,此時積雪已經在慢慢融化,還有十幾天,就該過年了吧。此時的北冥,一定大雪封山,白雪凱凱,冰雪封山。
砂畫摸了摸懷裡的流蘇玉簪,臉色有些蒼白,晶瑩的眼眸是掩飾不住的悲涼,那是南風瑾送給她的,雖然他什麼也不說,不過,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從頭至尾,都是愛她的。
兩人緊緊抱着小蛋和若兒,不一會兒,他們就沉沉的進入夢鄉,眼角還有未乾的淚跡。
“從他失蹤起,你就決定,選擇他了嗎?”楚夏淡淡的聲音像一絲幽魂般響起,沒有感情,空洞低沉,夾雜着淡淡的哀傷。
砂畫難過的凝望着他,眼晴紅紅的說道,“楚夏,對不起,我喜歡你,不過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我感激你,我這一生都欠你,如果有來世,我一定……嫁給你。”
楚夏搖了搖頭,輕輕擺了擺手,看着懷裡沉睡的小蛋,又看了在砂畫懷中安靜睡着的若兒,有些酸楚的說道,“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我都沒有親近過你,我尊重你,在乎你,爲什麼那個受傷的是我,難道五年,還融化不掉你那顆堅冰的心嗎?沁兒,跟我回東陵,重新做我的王后,好嗎?這次,我再也不會讓你喝什麼忘情水,瓔紅酒,我要讓你真正的愛上我,真正屬於我。”
“對不起,我……我現在沒有心情談這些,我只想……快點找到他。”砂畫故意別過臉,眼睛大顆大顆的滴下來,她已經好久沒有哭過了吧。
楚夏,真的很對不起,我的心,沒有辦法同時裝兩個人,我沒有辦法在愛着他的同時,再來愛你。尹瑩兒說得對,人的心本來就只有一點,我分一點給你,再分一點給他,那樣我對你們的愛就不完整了,楚夏,我是感激你的,可是,我愛的是他。
楚夏臉色有些蒼白,這個東陵大帝,能夠呼風喚雨,馳騁縱橫天下,卻永遠得不到最愛的女人,這世間誰能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三千佳麗,爲誰努力維繫那有愛無性的婚姻,雖然兩人以前時有隔閡,時有懷疑,可是他都在努力剋制自己的不滿,一心一意的守護她,順從她,爲什麼,她最後選的還不是自己。
“我好想,小蛋和若兒是我親生的孩子,可惜,他們是他的。爲什麼我和你沒有孩子,爲什麼要我孤獨終老,砂畫,你對我真的很殘忍。”楚夏說完,一把拉過砂畫的手,順勢把她抱到自己懷裡。
砂畫心裡輕輕一顫,忙抱好身邊的若兒。
男人溫熱的氣息讓她迷茫,可是,她的心,卻很清醒,既然她選擇了南風瑾,就不能傷害楚夏,砂畫輕輕擡起頭,堅定的凝望着他,輕聲說道,“楚夏,放開我,好嗎?這世間還有很多值得你愛的女子,她們都比我好。”
“可是我不愛她們!我愛的是你。我不要再嘗那種孤獨的滋味,和你在一起的五年,真的很開心,我每天都在細細回味。我們一起種茶花,一起逗小蛋,一起吃飯,一起遊玩,我們比世間任何一對夫妻都過得快樂。可是,他爲什麼要出現,既然你都已經忘記他了,玄機師父爲什麼又要讓你記起來,沁兒,我真的好愛你,不能沒有你,我這一生,都從來沒對哪個女人說過這種話。愛你愛得太深,以至於我像一粒塵埃般卑微,像一隻流落人間的蜉蝣。”楚夏說着說着,眸子裡竟然流下了晶瑩的淚。
砂畫伸手輕輕去擦拭他眼角的淚,她從來沒有見他這麼脆弱過,在她心中,他一直是淡定的,是別人不敢惹的,是高高在上的,是堅強的,是不會流淚的。
可是,她錯了。
她傷他,比想象中深一千倍。
她的小手一伸到他眼角邊,就被他緊緊拉住。他在她手上輕輕印下一吻,忙擡了擡眼,眼淚就這樣被他收回去,隨即,他又恢復那個淡定從容的神色,“沁兒,我們……生一個孩子好不好?也像小蛋和若兒一樣可愛,我真的好愛他們。”
砂畫抿了抿脣,被他這樣緊緊抱着,其實也挺舒服的,可是,她不能這樣。
“楚夏,真的對不起,我不能……這樣做,這樣做,既傷了你,又傷了他。”她說完,輕輕起身,抽回自己的手。
楚夏感覺胸前突然一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朝砂畫微笑道,“沒關係,我會等到你願意的那一天。”
“我……沒有那一天,你不要等我了,雖然我知道這些話很傷人,可是我更不想令你的心牽絆,一個人,如果她不愛你,她會真誠的告訴你,好讓你去尋找另外的幸福。瑾如果出事,我……也不會再愛上別人,我很後悔,後悔之前經常與他作對,後悔我總記着那些仇恨,後悔我連句知心話都沒和他講過。我們在七歲時就相遇,當時他是善良冷漠、高傲的小將軍,而我只是沁家的一個小丫鬟,在皇宮裡,我被皇后欺負,要被紅姑打鞭子時,瑾出現,救了我,還送了我水晶哨。從那時起,我就在心裡對自己說,將來我一定要對他好,一定要報答他,雖然在將軍府的日子他誤解了我,不知道我就是沁砂畫,可是我心裡知道,他是愛我的。還有,他身體有病,會不會被抓去後,激發他體內的病?他中毒了,會傷及性命嗎?楚夏,我真的好擔心他。”砂畫說完,早已泣不成聲。
她既對不起楚夏,又對不起南風瑾,她到底該怎麼辦?她現在終於能明白黎夫人的心情,她終於懂她了。
“我一定幫你找到他,到時候,你真的選擇他,我不會阻攔。”
“你……真的這麼想?”砂畫驚訝的看着楚夏,他真的放下了嗎?如果真是這樣,她的內疚感也會減少一些。
楚夏輕輕點了下頭,透過有些透明的轎簾,漠視着轎外,“得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五年前我就嘗過了,剛纔,我不過是在做最後的挽回,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他,到時候,請讓我帶若兒離開,好嗎?”
砂畫看了看懷裡的若兒,輕輕撫着她的頭,這時,若兒卻微微張開眼睛,自己坐起身來,“母后,若兒想跟在父皇身邊,他已經失去你了,再也不能失去我,我不想父皇一個人孤獨一生,我要陪着他。”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砂畫輕嘆,她思索了一會,朝若兒點了點頭,“嗯,若兒是好孩子,雖然你陪在父皇身邊,可是照樣可以跟母后和爹爹見面啊!母后捨不得你,可是母后知道,不能勉強你,因爲你跟我一樣倔強。”
說完,她輕輕捏了捏若兒的小鼻子,若兒則看着兩人安靜的笑了起來,她彷彿是天上的精靈,能夠洞悉人內心的孤寂。
她看得出南風瑾的孤獨,楚夏的孤獨,母后的無奈,在和楚夏相處的過程中,她已經漸漸喜歡上了這個有些落寞,有些孤寂的父皇。
突然,砂畫感覺馬車使勁晃了起來,她立即掀開轎子,大聲喝道,“齊三,外面出什麼事了?”
“陛下,因爲大雪封山,路上行走艱難,天寒地凍,很多馬匹已經凍死,牽你們馬車的馬匹剛纔受驚嚇,你們先穩住,我正牽着它。”砂畫擡眼望去,發現最領頭的馬正在驚慌失措的亂動,齊三正牽着它的繮繩試圖控制它。
“它受什麼驚嚇了?”楚夏一把抱住砂畫,牽着小蛋和若兒,緊緊穩在馬車壁上,馬車仍是四處劇烈晃動。
“它的配偶剛纔被凍死,它親自見到那皮母馬被將士扔下山谷,所以它就瘋了。”齊三說完,臉色鐵青,冒着寒風緊緊拉着繮繩。
突然,隨着那匹馬劇烈的嘶吼,馬車突然開始翻動,在一大半邊往裡傾斜。說時遲那時快,楚夏快速的跳到砂畫右側身下,用身體擋住正往右邊傾斜的三人,只聽“咚”的一聲,那是楚夏的骨頭與馬車木架相撞的聲音。
“楚夏,你怎麼了?”砂畫一擡眼,就看見楚夏難受的抿着雙脣,臉色漲紅,艱難的撐住馬車邊緣,她則快速抱住兩個害怕的孩子,伸手去拉楚夏。
又是猛地嘶吼一聲,馬車竟然往前面撐了幾步,這時,車外那匹馬一把掙脫齊三,怒地朝山谷下縱身跳去,而齊三,也在那一瞬間,攸地斬斷那匹馬的繮繩,這才避免馬車被拖下去。
“嘭”的一聲,馬車右側因爲重力作用,重重的撞在右邊的岩石上,不過此時,馬車已經安靜下來,齊三連忙掀開車簾,大聲叫道,“陛下,你們有沒有事?”
“先把轎子扶平。”砂畫歪斜着身子,要保護兩個孩子,她沒機會使武功去制服那匹受驚的馬。
終於,轎子恢復正常。砂畫急忙衝到右側,一把扶起喘着粗氣的楚夏,她這纔看到,楚夏的右腰處全是血,她顫抖的解開他的腰帶,裡面的腰上全部是血,有很多裂開的口子。
“來人,先幫大帝治傷,暫時休息一下。”砂畫朝齊三大吼,隨即扶正忍着疼痛的楚夏。
“沁兒,沒事的,一點小傷而已……休息會就沒事了,我們先去救南風瑾吧,遲了,我怕……”楚夏溫和的朝砂畫笑了笑,儘量裝着不疼的樣子。
砂畫一把打斷他,沉聲說道,“要是你有事,我也不會心安的找他。”
“父皇,別擔心,小蛋在。”楚小蛋拉起楚夏的手,緊緊挨在他身邊。
“父皇,你會沒事的。”若兒也跟着哭了起來,馬車裡的三個人都難過的盯着楚夏,生怕他出事。
隨行的李大夫在幫楚夏檢查過傷勢之後,沉聲說道,“陛下,大帝右側的骨頭剛纔經過那幾下相撞,導致骨節錯位,只要接上就可好,至於身上的擦痕,擦點跌打藥膏就沒事了。”
“李大夫,你快幫他接上。”砂畫焦急的看着難受的楚夏,上天爲什麼要這麼對待她,讓她在意的人都出事,楚夏,你一定要好起來。
在大夫替楚夏接骨的那一瞬間,砂畫看他一直忍着疼痛,額頭上全是熱汗,嘴脣乾裂,緊咬牙關,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終於,李大夫替楚夏包紮好,朝砂畫拱手道,“陛下,大帝只要休息幾日,身子就會慢慢恢復,腰處骨節已經接好,已無生命擔憂。”
這時,齊三也上前稟報,“陛下,這深山極冷之地不是休息之處,我已經換上另一匹馬,這匹馬,沒有對象,我們先行起程,你放心,我們會把前路鋪平,不會讓馬車被震倒,以免大帝的傷口開裂,骨節再次錯位。”
砂畫朝齊三點了點頭,馬車又開始緩緩前行,一路上,小蛋、若兒和她都眼巴巴的瞅着楚夏,個個臉上都是哀傷擔憂的神色,反觀楚夏,卻是一臉清淡自持,反而安慰起她們三個來,叫她們不要擔心,只是小傷而已。
“父皇,痛不痛,若兒幫你揉揉腰好不好?”楚若兒乖巧的走到楚夏身邊,嬌聲問他。
楚夏搖了搖頭,溫和的答道,“骨頭才接好,不能揉,若兒真乖。”
當他剛纔聽到,若兒沒有拒絕他,要跟他走時,他的心是溫暖的,只要有她,就夠了吧。
馬車經過三天三夜的兼程,終於抵達西塘邊境達西城,這三天,砂畫基本上是日夜不停的照顧着楚夏,他不方便吃飯,她就一口一口的喂他,用她的溫柔來照顧他。
楚夏第一次覺得,原來受傷也有好處,至少能得到她的關心。
楚夏的腰也漸漸能活動,不過不能太用力,幸好只是骨頭錯位,不是骨頭碎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砂畫輕輕幫他在傷口處擦藥膏,這些傷口已經開始慢慢結痂,還不算太深,只不過有時候楚夏偏愛裝作很疼的樣子,她不得已,只得低下頭輕輕給他吹氣,以減輕他的痛苦,一吹完就會發現,他一臉得意的盯着她。
“擦好了,坐正嘍,要綁布條了。”砂畫清潤的聲音聽起十分可人,有一絲寵溺的味道,楚夏則乖乖的坐正,兩個小孩眨巴着眼睛靜靜看着兩人。
軍隊正駐紮在離達西城三公里外的野地裡,天氣天寒地凍,夜晚是不適合在野外過夜的,必須想辦法攻進城,佔據有利之地,才能確保將士不被凍死。
突然,遠處,黑壓壓的出來幾片大軍,全部凌厲快速的朝這邊奔馳而來。
“母后,有壞人來了,好多人。”楚若兒從車簾外看到大軍前來,急忙害怕的蹲到砂畫跟前。
砂畫緊緊握住右側的流星劍,凌厲果斷的盯着踏着冰雪奔來的大軍,大軍濺起漫天細碎的雪粒,羅剎將士均整裝以待,肅穆嚴厲的盯着前方。
等大軍行近,砂畫和楚夏才吐了一口氣。領軍前方的,正是東陵大將軍李印,他飽經風霜,一臉滄桑,唰的一聲揮舞披風,朝楚夏單膝下跪,朗聲說道,“臣李印救駕來遲,請大帝和王后責罰。”
楚夏朝他冷峻的揮了揮手,“李將軍請起。”
砂畫這纔看見,李印後面的大軍多得數不勝數,整個冰天雪地的大草原都裝不下,應該很多還在後面吧,個個英武雄偉,凌厲果斷,果真是楚夏培養的人才,一臉陽剛之氣。
“陛下,臣已聽從你吩咐,帶了五十萬大軍前來,不過,剛纔在忘川河左道,臣碰見北冥浩浩蕩蕩幾十萬大軍,他們的將領軒轅煜,正帶領跟我國差不多的大軍跟在後面,你說,該怎麼辦?”李印有些不解的看着楚夏。
“朕已與北冥邪皇結拜爲兄弟,北冥和東陵已是好友同盟,既然他們在後面,李將軍,你爲北冥大軍讓一條路,請軒轅將軍過來,參見北冥暫代女帝,也是前朝落花公主,沁砂畫。”楚夏拉起砂畫,兩人莊嚴肅穆的下轎。
這一場仗,要來了,烈如嬋,你的死期到了。
兩人同時身着明黃色龍袍,砂畫氣勢果斷的騎上馬,楚夏則要慢些,迎接軒轅煜前來。
大軍緩緩讓開一條道路,道路盡頭,是一身銀白鎧甲,英姿颯爽,帥氣逼人的軒轅煜,他後面跟着大批一涌而上的北冥將士,一到砂畫面前,他立即下馬,朝砂畫拱手道,“臣北冥大將軍軒轅煜參見女帝。”
“將軍請起。”砂畫把懷中的北冥國璽放在掌心,輕聲說道,“軒轅將軍,因邪皇不小心被烈如嬋所抓,故雨笙把邪皇的國璽交給朕,由朕暫代北冥邪皇一職,你看看這國璽,可是真的?”
軒轅煜揮了揮手,大氣的說道,“我相信你,從小我就認識你,既然兩軍已經交匯,何時起程攻打西塘?臣一定要救出邪皇,他不僅是北冥的天,也是臣和冷洵澈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好,有你們的支持,我們現在就出發,我已經研究過西塘的地圖,我們先從達西城攻進,再至洛城--千寧城,再攻進鳳凰古城,最後直搗西塘帝都主城--大河城。”砂畫果斷揚眉說道,臉上英氣逼人,氣勢絲毫不輸那些大將軍。
一襲鮮紅色披風罩在龍袍外被寒風吹起,霎時龍飛鳳舞,妖嬈綻放,頗有女將之風。
“臣和麾下六十萬大軍願聽女帝調譴。”軒轅煜拱手說完,凌厲的飛身上馬。
整整一百一十五萬大軍,氣勢恢宏的朝達西城行去。這一百一十五萬大軍,有北冥六十萬,東陵五十萬,羅剎五萬,個個均是精兵良將,沙場英雄。
而烈如嬋,也不是省油的燈。西塘近幾年厲兵秣馬,廣徵將士,他的士兵已有百萬之多,早就足以與北冥、東陵對抗,況且他是個手段狠辣,陰毒之人,這場仗,能不能打贏,還是個未知數,南風瑾,能不能救回來,也是個謎。
不過,烈如嬋最大的缺點就是殘暴不仁,那些將士多半是老弱殘兵,仍要賣力爲他打仗,稍有不慎,只有一個字:死。
而這,也是他的弱點,他不施行仁政,施行暴政,如若是這樣,那些將士一旦得知他勢力下落,一定會羣起而攻之。
砂畫把齊三招了過來,輕聲朝他耳語,“齊三,你派人去大河城散播謠言,說他們的大王就快死了,他本身就是半個殘廢,再加上練功走火入魔,病情惡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烈如嬋,你還要告訴大家,如今西塘正鬧內亂,北冥和東陵、羅剎三國都率大軍前來圍剿西塘,大軍一共有兩百萬之多,這樣,百姓一定會對他失去信心。攻人必先攻心,先讓百姓驚慌害怕,再一舉攻進去,以我們的氣勢壓倒他們。”
“羣龍無首,勢必造成國家動亂,陛下,你這招太厲害了,屬下十分佩服,我這就派人前去散播謠言。”齊三朝砂畫重重的點了點頭,朝後邊走去。
楚夏的轎子跟了上來,英挺的的眉怔怔望着砂畫,“沁兒,你又有什麼妙計了吧?”
“嗯,咱們先攻進達西城再說。”砂畫說完,給楚夏一個生動的微笑,轉身策馬上前。
寒風凌厲的打在衆人臉上,砂畫率領齊三、李印、軒轅煜幾位大將先行開路,楚夏則和小蛋、若兒坐在轎子裡,因爲他的腰身還沒完全好,不能太過奔波。
達西城的守城將領一看到城下黑壓壓的一片人,嚇得兩眼一閉,就這樣癱軟了過去。
絲毫不費力,達西城就不攻自破。砂畫一行人先駐紮在裡面,達西城的官,該收買的收買,該斬的斬,至於百姓,砂畫沒有碰他們一根手指頭。
百姓,是無辜的。如果能以最低的傷害滅掉西塘,那就好了。
夜晚,三國將士並沒有因爲一時的勝利而醉酒慶祝,相反,他們紛紛燃起篝火,嚴陣以待,因爲第二天,還要對付更多的敵人。
很多北冥的將士找東陵的聊天,東陵的又找羅剎的,總之,將士們就像親兄弟一樣,互相打氣,互相鼓勵,這場仗,遲早會勝利。
半夜,砂畫逗兩個孩子睡着之後,一個人失神的躺在牀上,烈如嬋早已經回到大河城,不知道他把南風瑾怎麼樣了,曾經他就派自己去刺殺他,如今,他親自抓到他,更加不會放過他。
今日行程太累了,砂畫手裡握着流蘇玉簪,沉沉的進入夢鄉,只要養足精神,才能救南風瑾。
她發現走到一個到處開滿彼岸花的地方,那裡的彼岸花深紅,透出股股死神的悲涼,南風瑾,你在那裡嗎?
突然,一陣微風細細吹來,風裡有一股嗜血的味道,她跟着風兒向前跑去,卻在一處懸崖邊看到滿身是血的南風瑾,他正怔怔的站在那裡,嘴角流血,滿頭銀髮已經被血染紅,朝她溫潤的說道,“砂畫,我就要走了,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好好對你,不會再傷害你,你一定要跟楚夏好好生活下去,把我們的小蛋和若兒養大,讓小蛋像我一樣威武,讓若兒向你一樣冰雪聰明。”
說完,他的身體開始往下面飄,陡然間,砂畫正欲上前抓住他,卻發現,他嘴角微微動了動,身子急急的朝下面飄,突然,一下子消失在砂畫的視線中。
“南風瑾……”砂畫嘶心裂肺的大叫一聲,陡然間從牀上坐了起來,額頭全是汗。
“沁兒,做噩夢了嗎?別怕,有我在。”楚夏溫潤關切的聲音在牀榻的另一邊響起。
“楚夏,你……你怎麼在我的牀上?”砂畫反射性的捏緊衣服領口,半夜醒來,牀上多了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楚夏。
夜裡漆黑一團,他們兩人都看不見對方,只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跳聲。
“我……我是來保護你的,放心,我沒有對你動手動腳。”楚夏急急的朝砂畫解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我夢見他了,他全身是血,連頭髮都被染成紅色,輕飄飄的落下山崖……”砂畫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像一粒塵埃,融化到空氣中,到處是哀傷的味道。
楚夏在黑夜裡,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拉過砂畫的手,輕聲安慰她,“別怕,有我在,我相信他一定會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砂畫突然開始細細流起淚來,她憋了這麼多天,早就想大哭一場了,黑暗中,她摸索到楚夏溫暖的胸膛,抽泣着靠了上去,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
“你說烈如嬋會不會叫鸚鵡害他,他是不是真的被打下山崖了,還有他的頭髮,全部變成紅色,樣子十分痛苦,我好想他。”
“沁兒,如果我也這樣,你會悲痛,會傷心嗎?”楚夏輕輕擡起頭,凝視着黑暗中有些削瘦的身影。
“你不會受傷的,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突然,她輕輕推開楚夏。瑾,我不能在你失蹤的時候,倚在別的男人懷裡,這樣既對不起他,又對不起你。
“楚夏,我想休息了,明天還有大仗要打。”
楚夏沉了沉眸,靜靜的退出房門。
我還是,得不到你的心啊!
羅剎元年第二年初春,陰曆除夕夜前夕,北冥、東陵、羅剎三國大軍在砂畫和楚夏勢不可擋的率領下,連攻西塘城池七座,順利攻至大河城下。
攻擊途中,因爲砂畫事先派齊三散佈烈如嬋即使駕崩和三國一共有兩百萬大軍攻來的消息,惹得西塘人民人人自危,很多百姓悄悄收拾細軟,往北冥、東陵、羅剎乃至一些少數民族部落逃竄而去,城內驚慌一片,西塘軍營將士人心動亂,再加上砂畫還派齊三前去收買西塘大將,這一系列計劃實施以後,砂畫攻陷西塘城池十分簡單。
原來烈如嬋所建立的鐵血王國,竟然這般容易摧倒,不過,他的上百萬大軍,約有七十萬全部駐紮在大河城,其他城,全部是些老弱殘兵,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君王,又怎麼會得民心得天下呢!
砂畫和楚夏強強聯手,已經把其他城全部佔領,現在一百一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正叫得歡快,而大河城城樓上,已經更換過大批大批的巡守侍衛。
砂畫一身銀白鎧甲,頭戴鑲嵌得有流蘇瓔珞的羽林盔,腰上挎着兩張金色大弓,還佩着那把絕世流星好劍,眼神凌厲的騎在戰馬上,墨發在寒風中飛揚,瀟灑俊朗,風姿卓絕,完全是一代女將之風。
誰都無法想象,曾經那麼柔弱的她,竟然能騎馬打仗,排兵佈陣,那謀略,那陣勢,絲毫不輸南風瑾和楚夏。
而一旁的楚夏,雖看似眼神溫潤,沒有什麼威懾力,可是隻要仔細一看,就能從他的眼神裡看見那一團團正在燃燒,卻掩藏住的犀利。
有些人,外表越溫柔,能力就越強。
在城門下喊叫的將士喉嚨都喊啞了,冷風凌厲的刮過大家的臉,打起一道道細細密密的口子,可是他們不覺得疼,只要這一戰成功,他們將會揚名天下,封官賞爵。
“兩位陛下,你們看城樓上是什麼?”將士中有士兵大聲疾呼起來。
砂畫擡眼一看,只見無數團火紅色的火團正從城樓上滾下,她急忙厲聲吩咐,“全部撤退十米。”
在她的號令之下,所有將士開始往後退,不過他們並沒有像西塘大軍那樣驚慌失措,反而互相保護,一起撤退,一點也不擁擠,沒過一會兒,全部安全退至十米外。
此時,城樓上射來細密如雨的火箭,將士們痛苦撕裂的叫聲,一下子震撼住砂畫,突然,她發現前方有幾位將士身中數箭,而城樓上的箭仍是細細密密的飄來,她想也沒想,策馬朝前方奔去。
突然,一支火箭正急急的朝砂畫射來,這時,只聽“砰”的一聲,正射來的火箭被一柄玉簫攔腰折斷,重重的落到地上。砂畫感激的回頭,朝楚夏點了點頭。
三國人數衆多,城樓下根本站不了那麼多人,還有很多兵馬停在城外急急的打轉,正在衆人心急如焚時,城樓下方的門卻緩緩打開,只見裡面衝出一個豐福俊朗的白袍小將,後面跟着一隊身着黑衣的鐵騎部隊,冒着城樓上的箭雨朝砂畫他們奔來。
“有人叛變了,有人叛變了。”城樓上傳來將士們急急的嘶吼聲,緊接着,箭雨開始減少,城樓上的人都紛紛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爲他們的守城的門衛,竟然被一名白袍小將收買,擅自將城門打開。
白袍小將凌厲的跑到砂畫面前,朗聲說道,“在下西塘二皇子烈如影,想必這位女將就是名動天下的沁砂畫,羅剎女帝。邊上這位,就是東陵大帝了。”
原來他真的沒死,砂畫朝他輕輕點了點頭,“你就是西塘二皇子,你給我軍開城門,不怕烈如嬋殺了你?全西塘百姓恥笑你?”
白袍小將微笑了下,淡然道,“我連死都不怕,怎麼會怕這些?不瞞女帝,在下早已死死過一次,如今,只想與你們攜手,共同殺進大河城皇宮,我要親手手刃烈如嬋的狗頭,以祭拜我死去的兄弟姐妹,還有父皇。”
烈如影說完,劍眉稍揚,眸子裡憤怒如火,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有震懾巍峨之感,又有帝王之氣慨,這樣一樣年輕氣盛的男人,比起烈如嬋來,更適合領導西塘百姓。
烈如影可能早已忘記當年就是她害的他,烈如嬋害他這麼慘,兩兄弟早就在西塘暗中鬥得個你死我活,爲此,烈如嬋還犧牲掉兩條腿,想必,烈如影是真心向她投誠。
“所有大軍,立即出發,佔領西塘,直搗黃龍,打到西塘皇宮去。”砂畫大喝一聲,將士們則呼聲震天響。
“西塘必亡,西塘必亡。”將士的聲音此起彼伏,若得城上的西塘將士底氣不足,只得傻愣愣的看着城樓下的大批將士一涌而進。
本來這幾日砂畫她們連破西塘七座城池,大河城將士早就對自己的君王和國家失去信心,接連的挫敗,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上面又是烈如嬋下生死狀的鎮壓。
如果他們鎮守不住大河城,他們都得死。
大軍進城,城裡百姓早就關門閉戶,瑟瑟發抖的呆在自己家裡,透過窗戶悄悄向外望。西塘所有士兵均集齊在城裡正前方,三國大軍每前進一步,他們就退一步,拿武器的手都變得哆嗦起來。
砂畫凌厲策馬上前,肩上的大紅色幡龍披風隨風飛揚,她厲聲朝前方大批大批的西塘將士吼道,“西塘將士們,明日就是除夕夜,難道你們願意連除夕夜都打仗嗎?西塘大王烈如嬋殘暴不仁,殺兄弒父,本就是世子,卻仍是狼子野心,訓練殺手控制大臣們,還給你們立下生死狀。你們飯吃不飽,衣穿不暖,憑什麼要爲他拼死拼活?你們看看你們自己身上穿的,軍裝又爛又薄,個個面黃瘦,臉色蒼白,拿武器沒力氣,說話底氣不足。你們再看看東陵、北冥和羅剎的將士,哪個不是身穿厚厚的鎧甲和裘袍?哪個身上佩戴的不是利兵寶器?哪個臉色不是紅潤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