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心裡默默地懷念,默默地想念,當這個東夏的戰神口中,說出範將軍是他所敬佩的英雄時,這些個熱血漢子,心中的激動和悲痛,同時涌了出來。
尹洪波看着司城玄曦,卻是欲言又止。
這個外城城牆,是一道門戶,司城玄曦身爲燕王,地位尊貴,怎麼只帶了一千多人,便來到這兒,以他的身份地位,不應該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
尹洪波遲疑,道:“王爺,這兒危險,您還是回內城去吧!”
司城玄曦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來做前鋒的。隆息縣是我和你們並肩戰鬥的地方。你們在,我便在。我在,你們就在。我在,隆息的這第一道門戶,就在!”
尹洪波想起聽到的那些消息,說燕王被京城掌權的二皇子排擠,只帶着八萬兵來到西陲,現在,燕王纔到燕州,就來到這裡。看來,不管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那傳聞都是真的。燕王現在的處境,和當初的範將軍是一樣的。
但是,能夠和戰神燕王一起並肩作戰,那也算不枉了。
這個先前就準備爲燕王擋箭的漢子,這時候更是在心中下定決心,馬革裹屍從來就是爲將者的本份,現在,隆息這第一道門戶,自己與兄弟們便拼死守着吧。即使是戰死,也有臉見範將軍,有臉見兄弟們。
司城玄曦箭退敵兵的事很快就傳到陳東鋒的大帳之中。
陳東鋒臉色陰鷙,斥候來報,來者是羿宗平時,他心中便有個算計,希望那個暴脾氣的羿宗平會出手,被他這麼一箭穿胸,戰神又怎麼樣?燕王又怎麼樣?甚至,京城裡到時候傳回噩耗,燕王殿下於到燕州隆息第一日,在城牆上巡視時,被敵將一箭穿胸,這消息,齊王爺必然是十分歡喜的。
那個羿宗平的箭,是參戰過的燕州所有兵將的噩夢。原本,他派了一支人馬在崇昌嶺,那位偏將健壯如牛,能刀劈大石,雙臂力舉千金,與羿宗平還沒有正式開戰,就被他的箭給射穿了,那時候,那偏將身邊還有三四個親兵,羿宗平那一箭,角度刁鑽,竟在穿透一個親兵的身體後,再穿透那偏將的身體,餘勢不衰,又連着穿透另一名親兵的身體,才釘在一棵樹上。
三個成串。
陳東鋒看到那一串屍體時,當時就決定,以後絕不與這個羿宗平當面對敵。也正是那一幕嚇着陳東鋒,他才下令後撤,先是撤軍後退一百里,在羿宗平的再次迫近中,又撤一百里。才安下營寨兩天,聽說曲海峰也到了,而且親自督軍,和羿宗平一起前來挑戰,他立刻又撤一百多裡,直接撤入隆息城,把崇昌嶺三百里土地,全都拋棄了。又把尹洪波一撥人安排在第一道門戶,外城城牆,下令他們死守。
若是外城被攻破,再攻到第二道門戶時,他便有足夠的緩衝時間。而且,隆昌城的第二道城牆,纔是真正的隆息門戶,這城牆還是當初範昆明守邊時候,在沒有戰事時,讓範家軍建造的,大塊的原石,堅固牢靠,穩如山。只要據軍死守,便是易守難攻之地。
不過,範昆明絕對想不到,他和他的範家軍所建的牢固的城池,卻是由陳東鋒的鎮西軍直接掠奪了,而他和他的範家軍,卻在戰場上浴血,援兵遲遲不到,以致飲恨沙場。
斥候報說,羿宗平帶着三千精騎到了隆息城下,陳東鋒當時眼前就亮了,這是天要送給他一個大功勞啊。要是把司城玄曦直接給交代在這裡,這不是天衣無縫完美無比地達成了齊王殿下的心願?
所以,他立刻讓還沒歇口氣的司城玄曦去抗敵。然後,他安坐在內城豪華的官坻,在等,等司城玄曦的死訊。
可傳回來的訊息讓他大吃一驚。
羿宗平出了箭,可是,居然沒有射死司城玄曦?而且,司城玄曦不但破了羿宗平的箭,還予以了反擊?羿宗平退兵?
陳東鋒覺得事情有點失去控制,司城玄曦沒死,還立了威,用一堆破箭一張爛弓立了威,這豈不是說,這又讓他再一次印證了他戰神之名名下不虛?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
他立刻派人給駐防將軍伍俊鵬傳了訊息,這伍俊鵬與他都是齊王殿下的人,也都接到了殿下密令,所以這個時候找他商量,是最好也沒有。一則,能商量一個最穩妥的辦法,二則,就算失敗,也不是他一個人獨扛責任,伍俊鵬也跑不掉。
伍俊鵬在當天晚上火燒屁-股一樣帶着二十名親兵,快馬加鞭而來。
兩個人密議了半晚上,最後達成一致,嚴防加死守,把司城玄曦和他的八萬軍馬隔離開來,司城玄曦身邊只有一千多人,這一千多人放到戰場上,那是連浪花也翻不起的。只要他不與他的八萬大軍接觸,而西陲的戰事,哪怕他是王爺,也得先低頭,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
陳東鋒隨便找個由頭,也能把他和他那一千人塞進戰場上敵人的刀鋒之下,當年的範昆明,不也這麼死了麼?
到時候,報個燕王戰死,誰也不能提出非議。
而京城那邊,自有齊王爺善後,他們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那八萬人馬,失了主帥,不正好爲鎮西軍所用?不,齊王的密令原本就是,要他們接管那八萬人馬,掣肘司城玄曦。所以這八萬人馬原本就是齊王爺怕西邊戰事吃緊,爲他們增的兵。
陳東鋒和伍俊鵬定下密議之後,又覺得還有一件事不得不防,司城玄曦能以一堆破爛破了羿宗平的精鐵箭,顯然是個高手,這樣的高手是發起難來,必然難以控制,怎麼讓他不設防?
最後,兩人達成一致,雖然司城玄曦與羿宗平在戰場上碰過頭了,但是羿宗平已經退走了不是嗎?正好借這個由頭,爲他開慶功宴,****慶功宴,大宴又小宴,一宴接一宴,再派幾個精通馬屁之術,善於吹捧而且吹捧得不留痕跡的人在酒宴之上相陪,不怕把他捧暈了。
只要他稍有鬆懈,陳東鋒和伍俊鵬這邊便立刻派人着手接管那八萬兵馬,等到八萬兵馬收編成功,那司城玄曦就成了一個只有一千多人的元帥,那和光桿兒元帥有什麼差別?
當然,要收編原本屬於司城玄曦的八萬軍馬,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還得在酒宴的過程中盜取他一些東西,兵符,只要兵符到了手,八萬大軍就真成了鎮西軍了。
他初來乍到,鎮西軍將軍親自慶功加接風,還有駐防將軍伍俊鵬作陪,他能不給這個面子?到時候,喝不死他?如果真喝不死他,那也有辦法,在酒宴之中埋伏几十名心腹,到時候拿下酒醉的他,直接控制下來,也不是不可行。
當然,這是下策,能不用時就不用。
兩人計議已定,立刻便派人去請司城玄曦,其時,司城玄曦正與尹洪波及一衆將士們在一起,當初範昆明帶着兩萬多將士出戰除了逃出他們六千人,餘下全軍覆滅事本就是尹洪波等人心中的痛,這時候聽司城玄曦竟然能把範昆明的一些事蹟如數家珍,對他的好感大增。
何況,司城玄曦剛纔還曾用一手神乎其技的箭法,退了羿宗平,這讓敬英雄重英雄的將士們對司城玄曦十分親近。
那些疑惑,爲什麼會泄露的作戰計劃,爲什麼援兵久久不到的憤懣,在閒聊之中,在觸動隱痛之中,便一一說了出來。
在聽了這些將士們零碎的話語,沉痛的心聲,一直存在心中的疑惑和悲憤之後,司城玄曦沉聲道:“各位兄弟,範將軍戰死沙場,我同樣痛心,若是範將軍真是被人所害,我一定會爲他討回公道。”
他眼神深邃,這句話卻不僅只是說一說而已。
當初帶兵的時候,他對他的所有部下要求只有一個,上下一心。若是範昆明真是被算計而死,這纔是東夏的悲哀。一個忠心爲國的將士,因爲沒有依賴哪一個勢力,就被陰謀送入敵人的刀下。他若不能爲這樣枉死的將士討回公道,有什麼資格和這幫忠勇的戰士並肩作戰?
這句話讓尹洪波等人熱淚盈眶,範將軍雖然是壯烈而死,但畢竟是死了,是死了便是功敗垂成,這於範將軍來說,是恥辱,是憋屈,哪怕範家軍已經只剩下兩千人,哪怕這兩千人又要再赴戰場成爲陳東鋒用來試探敵軍的炮灰,但若是範將軍的死因真相能得大白於天下,範將軍的英名會因爲真相而再度重響,這纔是他們最大的希望,最大的願望!
他讓參與過當年一戰的尹洪波及幾個小軍官一起,把當年的所有作戰路線,佈局計劃,包括範昆明的任何一道命令,都一一說出來。
雖然尹洪波只是一個偏將,其他的小軍官更沒有接觸最高軍事作戰機密的資格,但是,路線和自己本部的作戰計劃,他們卻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