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丙春氣得七竅生煙,雖然明知道是前些天自己和王貴的態度讓她寒心了,可是,他是她的父親,又親自來了,她竟然還要這樣擺王爺側妃的譜,王丙春還哪裡忍耐得住?
他咬着牙,怒氣滔天,聲音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道:“你這死丫頭,闖了大禍,就要連累整個王家,給王家帶來滅頂之災了,你竟然,竟然還敢如此態度?”
囂張冷漠不說,還一口一個父親大人,連爹也不叫了。
王嫺婷一怔,繼而冷笑道:“父親大人,我安坐家中,可是什麼也沒做,怎麼會連累整個王家?更別說給王家帶來滅頂之災了。難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說攀上燕王這門親給你惹了禍?這似乎也怪不上我,誰讓當初父親大人眼睛沒有放亮一點,把我嫁給燕王,而不是嫁給齊王呢?”
“你,你胡說八道。”王丙春氣得鬍子直抖,指着她,怒聲道:“還不是你這逆女,要爲父爲你找人去掉姓雲的,爲父找人去辦了!”
王嫺婷眼睛頓時瞪大,猛地看向他,面現喜色,道:“辦成了?”
王丙春又要氣得一口氣憋死了,他都說了這對於王家是滅頂之災,這個女兒關心的竟然是,是不是辦成了?
辦成了我還有命嗎?我王家所有人還有命嗎?
王丙春惱火地道:“傷了,沒死!”
王嫺婷滿面的喜色頓時消失,頗有些氣急敗壞,咬牙切齒地道:“傷都傷了,爲什麼不殺死?又沒死,竟然又沒死!”然後,她一改剛纔的淡漠,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臉色陰晴不定,胸口起伏,顯然是極度失望又極度不甘。
王丙春看她這樣子,怒氣更大了,吹鬍子瞪眼睛地道:“你惹誰不好,爲什麼要去惹姓雲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王嫺婷終於把王丙春前後的話串連到了一起,臉色微變,道:“你是說,去殺姓雲的,會爲王家惹來滅頂之災?”
王丙春咬牙切齒地道:“可不就是如此?”
王嫺婷瞠目結舌,她被這句話嚇住了,滅頂之災?有這麼嚴重?她喃喃道:“什麼,什麼滅頂之災?王爺,王爺回來了嗎?”
她本能地以爲,除非燕王爺回京,不然,誰還在意這姓雲的死活?
“什麼王爺回來了?是殿下,殿下說了,若是姓雲的死了,王家誰也別想活!”王貴在一邊早聽得滿肚子忿怒,心想你一個嫁出的女兒,不爲孃家帶來好處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想出這樣的餿主意,要把孃家拖進火坑裡,天底下有這麼惡毒的女子嗎?
王嫺婷疑惑地道:“殿下?哪個殿下?”
“還能有哪個殿下?當然是齊王殿下!”王貴沒好氣。
王嫺婷呆了,她看着王貴,又看王丙春,尖聲道:“不可能,這麼怎麼可能呢?一個孌童,怎麼會認識殿下?殿下怎麼會爲他出頭?”
王丙春看她這失控的反應,心裡好受了一些,看來她也是不知情,並不是有心要把孃家拖進火坑的,這有意陷害和不知情,是有本質差別的。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現在的情況,就像頭上懸着一把大刀,隨時會掉下來,就算王嫺婷不知情,也是她惹出來的事。
王貴還要說什麼,王丙春把他一拉,緩和了臉色,對王嫺婷道:“婷兒啊,雖然那姓雲的奪你所愛,傷風敗俗,人人都要除之而後快,但是,殿下說了,燕王府裡誰都能動,但那姓雲的,不能動。所以,你再恨再怨,也只能嚥下這口氣!”
王嫺婷大受刺激,她一個女子,竟然處處輸給一個孌童,叫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她恨聲道:“不,我怎麼咽得下?我怎麼咽得下?”
王貴撇嘴,道:“你還想怎麼樣?你要動手那是你的事,可別連累了王家!”
王丙春瞪了王貴一眼,語重心長地對王嫺婷道:“婷兒啊,你忘了,爲父曾經對你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爲父不幫你,爲父爲了幫你,讓王家頭上懸着一把刀了。難道你還真想讓王家萬劫不復不成?”
王嫺婷一把抓住王丙春的衣袖,失神地道:“爹,什麼叫王家頭上懸着一把刀?他不是沒死嗎?”
王丙春苦着臉道:“可是他受了重傷。殿下說了,他若沒事,王家就沒事,他若有事,王家所有人都要陪葬啊!”
“陪葬?所有人陪葬?”王嫺婷聲音不由拔高。這個震撼太強烈,一個孌童死了,要一個四品官全家陪葬?那意味着什麼?
王丙春忙道:“哎呀,你小聲點。殿下已經發話了,還能有假嗎?”
王嫺婷想一想,也正是這麼個道理,這是自己的父親,是自己的哥哥,雖然爲人勢利一些,但是這麼勢利的人今天肯冒着大不諱來到自己這裡,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只能說那姓雲的運氣好,一個燕王護着也就罷了,竟然還多了一個齊王護着。
這樣一來,她要動他,竟然真的只能想想而已。這叫她怎麼能不忿恨,不過,她也是聰明人,目光轉動間,就落在王丙春身上,道:“那你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是要叫人知道這是我叫你們做的嗎?”
王丙春一聽這話不是個話,忙道:“婷兒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如果我們王家沒個好,你又能好到哪裡去?如果王家有事,你在燕王府的日子又能多風光?這女子,哪能沒個孃家撐着?你這麼說話,是要傷透你爹的心嗎?”
王嫺婷不語,王丙春雖然說得直白,也不怎麼好聽,她卻聽了進去,要是王家在齊王殿下那兒過得滋潤,哪怕她是燕王側妃,也能保得一條命去,要是王家敗落甚至問罪,她沒了孃家的支撐,也就是一個孤女,以後燕王爺要是再娶,一個沒有孃家人的側妃,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裡,王嫺婷剛纔那份譏諷和嘲笑的神色就收了起來,道:“我是王家的女兒,自然不會害王家,爹爹,你和大哥到這裡來,有什麼事?”
王丙春聽她終於肯叫一聲爹爹了,不由鬆了口氣,道:“能有什麼事呢,還不就是爲了這件事。哎,婷兒啊,你的事,爹都是當大事來辦的,這不,才過幾天,就給你安排好了,要不是姓雲的有人相救,他當時就死了。誰能知道他竟然能搭上齊王殿下那條線呢?也幸好他還沒死,可齊王殿下說了,他已經身受重傷。婷兒啊,我看,你就低個頭,暫時把這關應付過去吧!”
“低頭?怎麼低頭?”王嫺婷煩躁地道:“難不成叫我去向他承認錯誤,求得他的原諒?”
“當然不能,”王丙春雖然知道她說的是氣話,還是耐着性子道:“婷兒啊,爹怎麼會要你這麼做呢?這豈不是告訴那姓雲的這件事就是你做的?那樣那姓雲的對你還能有個好?”
“那你想叫我怎麼做?”王嫺婷差不多猜測到了爹和大哥的意思,卻偏不說明。
王丙春帶着一絲討好的笑,道:“婷兒啊,說到底,你還是燕王府的側妃,現在,你王府裡的客人受了傷,你理當以主母的身份去照顧,一則顯得你的友好,二則顯得你這個側妃顧全大局識大體,三則,也可以就近照顧着,畢竟,要是他沒有事,王家纔會沒事啊!”
王嫺婷哼道:“要我照顧她,做夢!”
王丙春無奈地道:“哎呀,我的婷兒啊,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了你,可是現在形勢比人強,不是咱們賣弄骨氣的時候,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王家的滿門老小重要?你只低一低頭,但是卻能救下王家老少幾十口的命啊!”王丙春那樣子就只差要作揖下跪了,道:“婷兒啊,爹爹這段時間對你是疏於關照了些,我知道你對爹爹不滿了,可是,爹爹也是沒有辦法呀。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會不理解爹爹的苦衷呢,你說是不是?”
王貴這時候極有眼色,也陪着笑道:“妹妹,大哥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大哥給你賠罪好不好?給你作揖好不好?”說着,他真的拱手作了兩揖,道:“妹妹,咱們血脈相連,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就算兄妹之間有不痛快,但該致對外的時候,還是要一致對外,哪怕過後你看大哥不舒服了,想罵幾句由你,想打幾下也由你,好不好?”
這父子兩人一個比一個更諂媚,一個比一個更低姿態,哪怕是前幾天差點氣破肚皮的王嫺婷,這時候看見父親和大哥對她如對祖宗一樣的態度,心裡的那份氣憤也消了。再說,她不能沒有孃家,所以這個忙她還得幫。
雖然這忙幫下來會很憋屈,尤其是居然還要去照顧那姓雲的,想一想也叫她咬牙。
這輩子她最恨的,就是那姓雲的,卻是個殺也殺不得,看着又鬧心的主。連殿下都護着他了,她還敢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