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豎起兩隻耳朵,聽着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心下高興。又閉着眼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張媽媽來叫自己,難不成還有人沒走?
她正想着,張媽媽聲音有些不自然的響起:“小姐,夫人們都走了。”
顧卿刷的睜開眼睛,眼睛一下子變得澄亮:“終於都走了,可把我給餓壞了!”
她翻身從牀上下來,連鞋子都沒來的急穿上,直接奔向偏廳的飯桌,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還含糊不清的說着:“張媽媽,你也休息……趕緊……吃點東西吧!”急急忙忙嚥下一口飯菜:“那幫小三,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尤其是那個北唐烈……簡直惡劣……”
“小姐,別說了……”張媽媽難得一次維護北唐烈。
“幹嘛不說!他就是個小賤人,就知道欺負人!”她憤憤不平的啃了一口雞腿,又夾了一口蘑菇。
“本王在你眼中就是小賤人?”某人森寒的聲音陡然在背後響起。
顧卿一愣,手中筷子一抖,身子抽搐了兩下,然後光榮噎着了。
“水……水……”她捏着嗓子,小臉漲得通紅。
張媽媽急忙遞了一杯茶過去,顧卿一把奪過,喝了一杯又一杯。
一轉頭,嘴裡含着一口水,看着北唐烈那黑黝黝的臉,顧卿直接一口噴了過去。
北唐烈閉上漆黑如墨的眸子,俊美的臉上顧卿看到一種名叫“怒火”的東西在蹭蹭直冒。
張媽媽也嚇了一跳,驚訝的張着嘴,愣在哪裡,也只有顧卿還算明智的,顧不上去拿毛巾,直接袖子招呼。還顫顫巍巍,抖着小心臟問道:“王爺,你沒事吧,妾身……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北唐烈只感覺一塊很粗糙的布在他的臉上胡亂的抹着,還時不時的有指甲戳到了他的臉。
手猛然被握住,顧卿可憐兮兮的看着那一隻大手,骨節分明,青筋直跳,分分鐘就能握斷她手腕的節奏。那一雙閉着的眼眸霍地睜開,寒風凜凜,直直的刺進顧卿的眼底,嚇得她心底發寒。
“你真是該死!”他一字一頓的說出口,每一個字彷彿帶着地獄可怕的氣息,縈繞在心頭。
先前他說柳雙是“當真是該死”,到她這就是“真是該死”,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真的要死了?
“王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臉上盡是悽悽之色,一雙大眼睛更是楚楚動人,很是委屈的看着他:“如果王爺不突然嚇人的話,我……我也不會這樣的。”
“你是在怪本王了?”他如墨色漆黑的眼瞳閃過極致的紫色,妖冶的帶着肅殺的氣息。他的大手正在慢慢收力,渾身散發着肅蕭的壓迫感,讓顧卿感覺生死不過一線之間。
她哆哆嗦嗦:“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怎麼就是說不清啊,早上在馬車上也是,她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手腕疼……鑽心的疼,他彷彿不費吹灰之力,真的要捏斷她手腕一般,顧卿憋了一早上的委屈終於爆發!奶奶的,這種人根本就不講理,就是一頭牛!
“你鬧夠了沒?”顧卿爆發了!
北唐烈眸光忽地一沉,只是看着她有些痛苦的皺
眉,手上力道鬆懈了幾分。
顧卿繼續說道:“你不就是王爺嘛!你是了不起,你牛,你橫衝直撞,你掌握別人生死!我是命不好,我要是公主什麼的,也不會任你擺佈!我告訴你,其實我不怕你,我只是怕皇權,怕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等級制度!”
是的,顧卿不怕北唐烈,但是她怕高位者,這裡的權利就能掌握別人的生死,她沒那個好命,穿越到王公貴族身上,她認!她遇見這麼多上位者,不能主宰生命,她也認!因爲她珍惜生命,這個世界還有張媽媽,還有來無影去無蹤的師父,只是當她的尊嚴因爲生命被擠壓的不成形的時候,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都說學藝術的人,心氣高,顧卿也不例外!她不可能成爲古代女子那般,她有棱有角,磨不平的時候自然要刺出來的!
反正是破罐破摔,遲早要惹怒這個冷血暴躁的王爺!
北唐烈的眸光越發的漆黑無比,而那一抹紫色更是讓人看着心驚肉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這番話起到了作用,反正北唐烈不發一言的放開了她的手。她迅速的後退,保持一個安全距離,警惕的看着北唐烈。
記憶深處,一個紅衣小女孩,雖然模樣稚嫩,但是一雙眼睛十分明亮,在黑夜裡彷彿是明燈,那般的出彩。
而現在的顧卿竟然和記憶中的她慢慢重疊。
可笑,真是可笑!難道只是因爲一雙眼睛相似?
顧卿戒備的看着北唐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眼神虛無縹緲,看着自己,似乎又是看着別處,彷彿要看穿自己一般。他的身上流露出淡淡的哀慼之色,嚇了顧卿一跳,他這樣看着自己爲什麼會悲傷?難道是腦袋被門擠多了?
就在顧卿胡思亂想的時候,北唐烈神色已經恢復正常,一如往常的冷淡決絕,彷彿剛纔從他身上散發的哀傷只是顧卿的幻覺。他眸光一沉,須臾,才緩緩的道:“下回,不要讓本王看見你的指甲。”
看着北唐烈離去的背影,她鬆了一口氣,想到他突然說的話,心中疑惑,難不成真的是被門擠多了,怎麼扯到她指甲上面去了?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不算太長的指甲。
不遠處的張媽媽似有感觸,嘆息一聲。
下午醒來,張媽媽便說,柳雙自午膳過後就在昭陽殿門口跪着了,說要領罪。
而暗紅色的殿門外,身上穿着單薄衣服的柳雙正瑟瑟發抖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回去思索了半天,連飯也沒敢吃,直接跑來請罪,生怕晚了會得罪王妃。得罪王妃不要緊,萬一得罪王爺,那可就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柳雙心裡只是想着,王爺不喜歡目無尊卑有序的女子,並不是因爲王妃才懲治她的,只是藉此讓她明白不能造次,在王府要有規矩。她壓根就沒想過王爺是想幫顧卿,顧卿雖然不是醜女,但是柳雙敢自信的說,現在飄香院出去接客的姑娘,都個個比顧卿貌美!
跪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等到了顧王妃姍姍來遲!
一見顧卿出來,柳雙雖然心中不願,但是一想到北唐烈冷淡的眼眸,心中所有的哀怨全部嚥了下去。她急忙說道:“王妃,是柳雙不知分寸,還望王妃開恩!”
顧卿看着柳雙,不愧是飄香院的頭牌,長得標緻動人不說,那單薄的身子,臉上楚楚的面容,任哪個男人看了去,都會忍不住納入懷中好好憐惜一番的!
她走到柳雙面前,急忙將她扶起,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活脫脫就是個鄉下憨態可掬的村姑:“柳夫人可千萬別這麼說,我以後還要仰仗着夫人呢!這王爺喜怒無常的性子誰都知道,如果我真的不知好歹的罰了你,回頭王爺找我要人,我可怎麼辦?”
她喚道柳雙身邊的珠兒:“還不把你家夫人扶起,送回芙蓉閣?”然後對着張媽媽說道:“媽媽,我記得有皇宮送來的血燕窩,送去芙蓉閣,跪了一天了,可要好好補補,纔有能力伺候王爺啊!”
柳雙沒想到顧卿那麼客氣,而且這血燕窩可不是人人都能見到的,每一兩都價值千金啊!沒想到這個王妃懼怕她倒這樣的地步?她說的不錯,伺候好王爺纔是正道!
雖然跪了許久,但是柳雙此時已經興奮的找不到北,也顧不得腿上的疼痛,腰挺得比誰都直:“既然王妃這樣關愛妾身,那我就不好拒絕了!珠兒,我們回去,是該好好調養,伺候王爺!”
看着柳雙得意的背影,張媽媽有些心疼血燕窩:“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了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幹什麼?”
“槍打出頭鳥,讓她去逍遙啊,我們安身立命就好。”她並不心疼這些身外之物,何況她現在也是個大款,分分鐘就是百萬富翁啊!
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王妃懦弱無能,連個小妾的面子都沒膽子拂,這也讓各位夫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眼下得到王爺的眷寵纔是至關緊要的。
而當天晚上回去,柳雙就派人叫來北唐烈,小調一唱暖酒一喝,柳雙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在府裡更是盛氣凌人。加上蘇樂清是個溫婉的女子,雖然掌管着後院大小事,但是也不招惹,所以柳雙就成了後院的第二把手。
顧卿知道後自然是喜不自勝,只要這個北唐烈不要再來昭陽殿就好了,她恨不得北唐烈縱慾過度,最好不舉!
北唐烈喝完酒不顧柳雙吳儂軟語的挽留,還是淡然的揚塵而去。他從不留宿夫人的住處,更不會將人帶回自己的逐鹿殿,這次也不例外。隨便披了件大氅,渾身上下散發着幽暗的氣息,突然眉心一跳,眼神暗沉不定的落在屋外,不知何時,哪裡多了一位白衣如雪的男子。
就連踏月也暗暗吃驚,此人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以他的功力,竟然一直都沒發現?正想上前,卻被北唐烈淡淡的擡手止住。
屋外,月色如華,清冷的灑落在枝椏上,斑駁的影子投射在北唐烈晦暗不明的臉上,看不清任何表情。但是從他緊握的拳頭來看,能看到他內心的緊張,什麼人會讓北唐烈緊張?
那白衣男子站在陰暗處,淡淡出聲,聲音飄渺宛若青煙:“無憂公主……醒了。”
黑暗中一雙眸子,兀然睜開,爆發出兩束精光。他緊抿着薄薄的脣,似乎糾結很久,最終只是沉默的閉上眼睛,只是那顫抖的睫毛,出賣了他此刻緊張的心情。
白衣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沁人心脾的微笑:“醒是醒了,只可惜還沒恢復心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