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山莊”圈養的死士,有一大部分是工藤武勳從島上帶來陸地的浪人,如今見莊主身亡,倒有一大半人,趕來相助小姐工藤美薰,形勢急轉直下,龍布詩反變成了困獸之鬥。
龍布詩一眼瞧見正步步後移的沉中俠,喝罵道:“沉老總,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就不要一直躲在女人的庇護下,先是韓飛燕,後是溫宛兒,現在又是工藤美薰!站出來與我堂堂正正一戰,敢否?”
沉中俠鐵面一寒:“好,讓我來!大家都退出去,本座便與你龍總捕決一死鬥!”
衆人各懷警戒退到廳外,“哐啷”,客廳的大門,在他們退出後,緊緊地關閉了。
龍布詩的“刑天劍”,幻化出千百道耀目的霞光出手。這一戰,無論勝負,他都無法離開“琉璃山莊”。所以,這絕對是放手一搏。
沉中俠的“判官筆”,也義無反顧地刺入“刑天劍”的漩渦裡去。
劍筆相擊,“叮叮叮叮”亂響,這聲音通過門窗的直達廳外。
“小舟哥哥,你猜他們兩個誰的勝面更大一些?”冷若雅問向有傷在身、氣色不佳的舟行早。
舟行早沒有回答,他望的是神色複雜的安琪兒。
安琪兒咬着脣,依立在辰源的懷裡,心心念唸的想道:“一刀,海上風大浪大,你怎麼還沒來接我回家……”她脣已經咬破,那一絲豔麗的紅映在辰源眼裡,忍不住心痛。
他在袖中捏住一條潔白的手帕,卻沒有如此大的勇氣,當面拿給安琪兒。
“刑天劍”的呼嘯聲陡然大了起來,冷若雅神色緊張地低聲道:“龍布詩已經發揮出了‘刑天劍’上的全部威力,我猜五十招內,沉中俠必敗!”
她緊緊地盯着客廳的門,眼睛眨都不眨。
美薰公主沉思道:“龍布詩的‘大摔碑手’還沒出,可是……我想沉中俠老而彌堅,決不會輕易就被打倒。”她淡淡地笑着: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選擇跟沉老總合作,我就相信他必定有翻雲覆雨、轉敗爲勝的力量。”“呼呼呼……”工藤美薰話音剛落,客廳裡傳來極端剛勁的掌風。
冷若雅驚叫:“龍布詩已經發出了他的‘大摔碑手’!”
沉中俠的筆聲已經輕不可聞,滿耳全是龍布詩“大摔碑手”的掌風和“刑天劍”破裂空氣的風聲。
驀地,風聲停了。
一切聲息,都如同給一把無形的刀,全部斬斷了一般,利利索索地全部消失。
衆人相互對望了一眼,心同時一沉:“怎麼?這場決鬥已經結束?誰殺了誰?”
“吱呀呀——”廳門緩緩打開,外面的火光倏地照進去,射在一個疲憊的鐵面長髯中年男子臉上。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出來的人竟然是沉中俠?!
大家再定神仔細望去,果真是他。雖然衣衫上已經染了大片大片的不知道屬於誰的鮮血,雖然臉上的倦容令他看上去似乎突然間老去了十年,可他的確是“念氣無雙,鐵面通判”無疑。
“中俠!”美薰公主第一個叫出聲,要撲上去抱住他。
沉中俠用一個無聲的搖頭動作,阻止了工藤美薰,他緩緩地舉起了一個錦帕裹着的物事,吃力地道:“我……在龍之介身上找到了這個,原來‘狼皮卷’的確是在他身上,是柳生寒交給了他,現在,我終於……”他踉蹌了兩步,步伐越發沉重。
“‘狼皮卷’?!”美薰公主眼睛一亮,瞪着那個錦帕,迎上幾步,伸手去接。沒料到,兩個人手掌堪堪相接之時,錦帕自沉中俠手裡滑落下來,他太疲倦了,以至於站都已經站不穩。
美薰公主伏身一抄,把那錦帕攥在手裡,心裡大喜。猛然間,頸後一痛,給沉中俠左手食指點中穴道,她半身痠軟,動彈不得。
“誰都不許動!”沉中俠精神一振,鐵筆壓在美薰公主後頸,向正要逼上來的銅、鐵二先生怒喝。
“中俠,你這是何意?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啊!”美薰公主莫名其妙地氣呼呼問。
沉中俠向美薰公主懷裡一探,已經取了一張狼皮地圖在手,仰面哈哈大笑:“‘狼皮卷’?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自柳生寒身上把它盜了過來?卻在我面前裝模做樣,當沉某是傻子麼?”
辰源跟安琪兒都怔住。
工藤美薰冷笑道:“不錯,是我在柳生受傷昏迷的時候拿走了他身上的圖,我想殺他的時候,龍之介就趕到了,我只能水遁遁走,你的金藏地點,不也是沒和我坦白嗎?你我半斤八倆,誰也別說誰!”
沉中俠“嘿嘿”笑道:“露水夫妻,男女之歡,我們都在相互利用對方,我們是都一類人,哈哈哈……”
“放開公主殿下!”銅琴、鐵劍二先生大喝。
沉中俠笑聲不絕,狀如瘋魔。此刻,美薰公主的一條命完全掌握在他手裡,一干“東瀛”的高手,即使人多勢衆,也是不敢上前,無濟於事。
“中俠,我懷了你的孩子……”美薰公主望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突然聲音低沉的低首道。那一刻,她不再像一個千嬌百媚萬人寵愛的公主,而像一個受了委屈無處哭訴的小媳婦。
沉中俠不回答,他好似沒聽到美薰公主的話,他望着手裡的“狼皮卷”,面上露出癡狂之態。
“啪、啪!”有人清清脆脆地鼓了兩下掌,自莊外裡清晰傳了出來:“好熱鬧啊!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煙卿,你來了?”辰源神情一震,看向了莊門外。
布煙卿現身,楚羽出現在煙卿的身後,神情狂傲顧盼,灑脫不塵。
“小爹爹。”布煙卿向辰源福了一福,語氣平淡,再也沒了婚前的親熱勁。
辰源心痛一痛,就聽楚羽語音悲憤的道:“大哥,三弟他……”
辰源痛苦的頷首:“我已經都知道了,我們終究挽不回、救不了他……”
美薰公主繼續努力說服沉中俠道:“中俠,你聽我說,我是你的人,‘東瀛’國的千里沃土和數十萬臣民期待的,就是你這樣有魄力也有能力拯救他們於柳生一刀屠刀之下的新君,只要你願意,我們合作,將來‘東瀛’國的新一任國主,將必定是你!”
沉中俠訝然:“難道你對做‘東瀛’國主,就沒有興趣?”
“我做了你的女人,做不做‘東瀛’國主,又有什麼關係!”美薰公主聲音柔和起來。
“她能給你的,我加十倍給你!”安琪兒一掃頹態,忽然道。
“十倍?”沉中俠卷搖頭,他已經取得了場面上的控制權,也就有了好整以暇來談條件的資本:“柳生一刀該不會捨得要將大將軍的兵權和郡主你都拱手送給我吧?”
“沉中俠,只要你站在大將軍這一邊,給大將軍一條生路,我會懇求大將軍禪位於你,當然,如果您不嫌棄,也包括我。”安琪兒臉上猶帶着鎮定的笑。
沉中俠面色一遲疑,仰面大笑,美薰公主早察言觀色找到焦點所在,她認真地道:“中俠,別聽那個小狐媚子的,我們夫妻聯手,你有‘狼皮卷’和黃金,我有戰艦和水軍,我們必定能夠珠聯璧合,做一番大事業。這一點,除了我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助你了!”
沉中俠還沒有回答,冷若雅陡然好笑道:“好奇怪,這方面大耳的傢伙,什麼時候變成香餑餑了?”
“哦?“工藤美薰的話,打動了沉中俠的心,他不知不覺放鬆了對美薰公主的掌控。畢竟,在“東瀛”島,工藤美薰的地位和名氣,對於工藤武勳的舊部,還是能夠起一部分作用的。他現在除了身邊的兩個“藥人”,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最需要的是一呼百應的援助力量。毫無疑問,在這一點上,工藤美薰要比形單影隻的安琪兒對自己更有用。
安琪兒失望的嘆了口氣,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明顯心神恍惚的辰源,她擔心,一旦工藤美薰和沉中俠重歸於好、結成聯盟,她的柳生一刀大將軍,就有大麻煩了。
“沉中俠,你當真要勾結‘東瀛’人,攻打‘大宋’?”楚羽冷傲的話頓住,布煙卿口中尖利地打了個呼哨,隨着一陣拖沓沉重的腳步聲,莊外又走出兩個人。
一見之下,沉中俠驚呆了:“雷大弓?唐小鳥?”雷大弓、唐小鳥是他埋伏在“大風堂”、替他照顧自己的姘頭王巍母子的暗樁。
“你再看看他們身後背的是誰?”布煙卿冷笑。
“嗤嗤”兩聲,楚羽以指風解了伏在雷大弓跟唐小鳥背上的女人王巍跟孩子小寶的昏睡穴。那個女人王巍滿臉驚愕地擡起頭,露出一張黑黝黝的俏臉。她臉上的脂粉給數日來的奔波弄得一片狼藉,益發顯得楚楚可憐。
面她緩緩地將四面的環境跟站着的人,逐一打量一遍之後,目光停留在沉中俠臉上,眼睛不停地眨動。沉中俠臉上驚愕的表情,比這女人還要重上數倍,四目相對,他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爹……”唐小鳥背上那個小男孩兒小寶叫了起來,並且張開雙手向着沉中俠:“爹爹,救救小寶,救救娘!”聲音淒厲,帶着哭腔。
“啊?”最先驚叫出聲的是工藤美薰:“什麼?什麼……你叫他‘爹爹’?”她向前邁了兩步,用力瞪着那個扁着嘴哭叫的小寶:“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她發現這個男孩子臉形雖還未完全發育成熟,但濃眉大眼,面方耳垂,卻真的已經有幾分沉中俠的味道,完全是沉中俠五官輪廓縮小一圈的黑版模樣。
“這個黑女人是誰?那娃兒是誰?中俠,他們是誰?”美薰公主語氣淒涼地道,目光直逼沉中俠。
沉中俠冷笑無言,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自己該解釋什麼。
“呵呵,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美薰公主,你要嫁的好男人沉中俠,偷了‘大風堂’大當家孟東堂的小老婆王巍,並且還和她偷偷生了這麼大一個孩子……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沉老總和他的養女、司徒破病的老婆韓飛燕也有一個兒子叫沉不棄……”布煙卿冷笑道:“沉老總還真是處處留情又留種啊,果然是位多情種子。”
“中俠、中俠,你究竟瞞着我在外面養了多少女人?我要你解釋給我聽!”工藤美薰更加淒厲地大叫。她在這一瞬間,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失望,更有憤怒至極後的瘋狂。
——原來,韓飛燕是第一個犧牲品,我呢?是第二個……中俠,你竟然騙我們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