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時候胡蔴葫說着很久沒去看過姥姥了,一放假就收拾行李趕着那天最遲的班車回了五十四公里的鄉下。這可苦了被同學拉去聚餐的邊白軒一走到巷口就只看見拖着只皮箱右轉的胡蔴葫,他腦子轉得很快,連同他追胡蔴葫的腳步一塊快起來。
“回你姥姥家?”他拉過她手裡的行李箱,速度立即減下來了。
胡蔴葫看着他:“別鬧,我要趕班車啊。”邊白軒又充分發揮了他新學來的招數,黏糊糊的語氣就像一隻小貓:“行李箱很重,我們走慢點吧。”
胡蔴葫絲毫不領情,試圖從他的手裡奪過行李箱,還不忘嘲笑他:“誰教你說話卷着舌頭的?”他仗着身高優勢把胡蔴葫圈住,這下胡蔴葫是動不了手了,她用頭往後蹭,妄想着邊白軒能覺得疼。
別說疼了,邊白軒連癢都沒感覺到,他笑得更嘚瑟了,胡蔴葫一口氣噎住在喉嚨,敢情這傢伙不是送別自己,而是和自己去旅遊的吧?
胡蔴葫對於他面對自己的離開居然沒有半點什麼所謂傷感的反應感覺莫名不爽,她坐上車的時候還在想着,邊白軒這傢伙,難道不知道自己會回去很久嗎?她乾脆兩眼一閉,看也不看窗口向她揮手的邊白軒。
邊白軒想着那天胡蔴葫離開前用頭左右碰着自己的胸口,那時候頂多是麻麻的感覺,她問:“你不難受嗎?不癢嗎?”
現在才知道,思念纔是癢,是欲罷不能的癢。
每年的除夕胡蔴葫都是和邊白軒一起過的,唯獨今年她被留在姥姥家,她殊不知道打電話過去給她媽說明白情況的時候,會突然蹦出邊白軒一句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話:“你怎麼還沒有回來?”胡蔴葫頓時有點記憶錯亂,纔想起上次和他講話已經是剛剛放寒假的那天了。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每次點開通訊錄都迅速滑過彼此的名字,生怕一不小心摁錯了,電話那頭是無盡延長的沉默,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將思念全部展露。
她的心情很奇怪,她將手裡的煙花劃了幾個圈,在他們短短的十幾分鐘的對話裡沉默了第9次後,胡蔴葫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幹嘛?”
“你才幹嘛。”
“......”胡蔴葫本想又沉默着的,聽着他那跟自己置氣的語氣,突然覺得他就像街邊朝自己撒野的小貓,充滿了不敢靠近自己,又想靠近自己的矛盾。她輕笑了一聲:“你幹嘛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很小聲地嘀咕了一聲:“你沒告訴我,今年不在我身邊啊。”
她眼瞧着煙花快要燒盡了,她爲了和他連線正蹲在老屋旁連一盞燈都沒有的一級階梯處。當她看見煙花燒盡時,火花在空氣中滋夠了,也只剩心裡的迴音了。她分明聽見他不可抑制的嘆息聲,於是她又笑了:“我爲什麼要在你身邊呢?你真當我媽是你媽了啊!邊白軒,你太過分了吧?”說出這句話時,她的顯然是緊張了,她就是沒名沒分,現在就是想要探探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她手裡扣着野草,還沒扣出個細緻來呢,就只聽見手機裡傳來的忙音了。
她無力地靠在牆上,也不知道是真他掛了,還是信號搞的事,總之她真覺得自己和邊白軒沒緣沒分了。
新年的第一天,胡蔴葫四處找了很久信號,也沒等到邊白軒的信息,她甜甜地發了一條語音:“新年快樂。”頗有些討好的成分。
胡蔴葫想着邊白軒真能忍,憤憤地收拾好晚餐後的碗,一邊甩着毛巾,一邊想着邊白軒那東西居然已經十個小時沒聯繫自己了,用力擦着碗,隔壁姥姥看不過眼了,推了幾把胡蔴葫:“蔴葫。讓姥姥洗碗吧,你就去跟二舅借點麪粉過來,明天得拜神呢。”她泄氣地看了眼姥姥,無精打采地說:“好的,姥姥。”
胡蔴葫拿着一袋麪粉走出祖屋的大門,然後步入幽深的小巷,她心裡毫無雜念——除了責怪邊白軒這件事。她一路喃喃地向前,忽然被蹦出的一隻穿着黑色的鞋子的腳嚇着了,她沒來得及推測思考大晚上這是誰家的腳,身體就先往後蹦躂了幾步,她尖叫着把手裡的麪粉甩出去了。
“是我。”邊白軒走過來,撿起麪粉,胡蔴葫慌張地將麪粉奪過來了,彷彿麪粉是她的定心丸一般,護在胸口。
“你咋來了?差點把我嚇得。”胡蔴葫這纔有空去看已經有十幾天不見的少年,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一向覺得不是真的,可是她又仔細研究着他剛剛修剪的劉海,瞧他的鬢角是不是還是沒剃好,這樣想着,她又覺得她很久沒見他了,以至於她不能及時辨認出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頓時喜悅和苦澀並進,她擡頭看了他一眼。
巷子裡的光線嚴重不足,卻因此稍稍青睞他的光線把他的五官用陰明對比顯得更加立體。
“我想你了。”他的語氣很淡,淡到胡蔴葫愣神了一會也不敢相信。
“嗯?”她側頭看他,他的眼裡就如有千萬星光被細細揉碎,溫柔靜靜地流淌着,偶有波瀾。
胡蔴葫對他的逐步靠近,是期待,是心裡快要破除理智的心動,她緊了緊麪粉袋,她告訴自己不能輸給邊白軒,但是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千萬束火花崩開在其中的眼神交流中。
瞧着他逐漸像自己靠近的頭,胡蔴葫只感覺理智都沒了,她明明緊張得手抖卻一瞬間舉起了那袋麪粉,只慢慢地從後面探出兩隻眼睛,是劫後餘生的鬆了一口氣,還是甕聲甕氣地說着。
“我,我明年才十八。”
這句話一出,邊白軒嘴角微微的弧度也忍不住擴大了,他敲了一下胡蔴葫的腦袋。
“想什麼呢?”
還能想什麼呢,當然是想你啊。胡蔴葫心裡已經默默將邊白軒拉進黑名單了,這個不懂情趣的壞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