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年底,北方的寒流終於吹散了空氣中的暑氣,南方的冬天悄然來臨了。雖然氣溫仍是零上十度左右,可看守所一帶由於臨江溼氣的原因,儘管沒有凜冽的寒風和飛舞的雪花,一股股的陰冷卻如鬼魅般的無處不在。
但此時鐘毓明與文洪卻沒有絲毫冷的感覺。
一大早,他們就將一起團伙案件的材料鋪到了辦公桌上,此時各夾着一支香菸,正熱火朝天地討論着下一步的審訊方案。兩人神情專注,就連辦公室的門被人悄悄地推開了也沒有留意到。
還沒見人影,已聽到門外一個十分清脆的聲音傳了進來:“有沒有搞錯,這屋裡是不是着火了!”
文洪聽了,驚愕地扭頭望向門口,而此時,鍾毓明卻已經打起了招呼:“曉惠啊,快進來,給你介紹介紹我新收的徒弟。”
從門外走進來的是一個高挑身材的姑娘。白皙的鵝蛋臉上看不出一絲瑕疵,微微泛黃的長髮被粉紅色的細絲巾挽成一束,披散在左肩頭;一身淺色的獵裝,配着白色的網球鞋,毫不掩飾自己的朝氣和活力;右肩上亮晶晶的一串小鐵環,連着一個淡黃色的真皮小包在腰際輕搖,那包還不及文洪的巴掌大;淡綠色的玉石手鐲中,穿出一隻小手,修長的指頭微掩口鼻;微蹙的細眉下,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盯住了文洪。
文洪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下意識地將半截香菸在菸灰缸中掐滅,就勢站了起來。
“你是文洪吧,我爸在家常提到你。我叫鍾曉惠。”那姑娘倒是非常大方,輕盈地走到文洪身邊,一邊說,一邊伸出了一隻小手。
“這女孩兒真美啊!”這是文洪意識中的第一個反映,隨即口鼻中聞到一絲淡淡的幽香,那女孩兒已經站在了自己身邊。文洪只覺得自己大腦反應有些遲鈍,就連最
起碼的禮節都忘記了,還沒答上話來,整個臉卻已經紅得像個秋後的柿子。
鍾曉惠見了,又是奇怪又是好笑:自己接觸的警察也算不少了,爸爸的同事幾乎全都認識,會臉紅的倒真是第一次見到。
鍾曉惠是鍾毓明的獨生女兒。之前鍾毓明做刑警的時候,由於經常出差辦案,曉惠與他聚少離多。或許是出於內心的愧疚,鍾毓明對這個女兒寵愛有加,使她逐漸養成了獨立、任性、固執的性格。曉惠自小就不愛上學讀書,卻對繪畫有着極高的天分,尤其喜歡各式各樣的卡通形象。鍾毓明夫婦也就因勢利導,送她去了美術職高,畢業後找了家廣告公司任職。
今年以來,平安埔一帶基建工程如火如荼,廣告公司也看準了其中的商機,爭取了多個廣告項目。鍾曉惠也是公司設計組的成員之一,負責了幾塊樓頂的燈箱。今天她見工作已經告一段落,閒着沒事就讓司機小李把她送到了父親單位,並約好一個小時後來接她。
此時鐘毓明見文洪窘在那裡,倒覺得他有些反常,連忙打起了圓場:“人家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你一陣子的叫嚷,說得人家不好意思了吧!”曉惠聞言,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便將伸出去的手輕巧地划向肩頭,就勢取下小包,在文洪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文洪訕笑道:“也難怪人家說我們,這屋的空氣確實是不怎麼樣。”一邊說一邊轉身去開窗通風。
鍾毓明笑着問道:“你這丫頭,工地裡那麼忙,怎麼有空跑到老爸這裡來了?”
“那邊也沒有什麼了,只剩下了一些首尾,估計新年前後也就差不多了。”
等開了窗,文洪返身回到了辦公桌旁,一邊收拾着桌子上的案件材料,一邊插話道:“這麼大的一片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工呢。”
鍾曉惠擡頭看了看他,微笑着說道:“聽說依着區裡的規劃,再有兩年就基本完工了,到時這裡可全部都是高檔的住宅小區了。現在進駐到這個工地裡的建築公司不下十幾個,全部都是機械化施工,成天吵得要命,我一到工地就頭疼。這不,想着你們這裡安靜,就找了個藉口來躲躲。”
鍾毓明挺了挺腰,用手錘了錘後背,搖着頭說道:“我們也沒幾天清靜日子過嘍。區裡已經給分局下了通知,看守所這塊地也要納入規劃,讓我們提前做好拆遷的準備呢。”
“那我們以後搬去什麼地方啊?”文洪好奇地問道。
“可能還要向東搬幾公里吧,具體位置要等到區裡選好了才能確定。”
文洪微微一笑,說道:“區裡考慮得也算周到。真要等到高檔住宅小區建起來了,不遠處還有個看守所,的確有些不倫不類。更何況,現在的人不是都說嗎:有事的時候就怕看不到警察;可沒事的時候最討厭看到警察!”
一句話逗得鍾曉惠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是誰說的啊,到底是誇你們呢,還是損你們呢——我怎麼聽着不像是好話啊。”
鍾毓明倒是深有感觸:“這種現象的存在,都是一直以來法制不健全的結果啊。再加上警隊裡也的確有些人拿着國家所賦予的權力胡作非爲,讓本應可親可敬的警察,倒成了可恨可怕的一羣人。不過隨着我們社會的良性發展,我相信這種情況肯定會有所改觀的。”
三個人又在房間裡聊了一會兒,忽聽看守所大門外傳來了汽車喇叭聲,鍾曉惠知道小李來接自己了,就站起身對鍾毓明說:“我今天沒什麼事兒,就是過來清靜一下。也快中午了,我也要回公司了,下午還要向上面彙報呢。我走啦。”說罷,她微笑着看了一眼文洪,轉身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