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人通報,江凌一出小院門口,呂夫人和呂家的小姐呂玉珠就在那裡迎着了。呂夫人雖然一臉精明,但對江凌極爲熱情;而呂玉珠十四、五歲年紀,圓臉大眼睛,雖長得不是很漂亮,但大眼睛一笑起來眼兒彎彎,兩個酒渦甚是可愛,性格也是極活潑,倒讓江凌心下一鬆,跟着她們進了爲她安排的一個小院。這小院果然離前院不遠。穿過兩道門,走過花園便到了。真如呂大人說的,甚是方便。
“陸姑娘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吃飯沐浴。到了晚上,我們再爲陸大人、秦大人和陸姑娘接風洗塵。廚房早備好了飯食,陸姑娘要什麼只管吩咐下人便是。”呂夫人倒也識趣,寒喧着將江凌帶到小院,又吩咐了下人們好好伺候,便帶着女兒告辭離去。
不過當江凌洗了澡吃了飯,又小憩了一下後,她跟呂玉珠又來了,一面進門一面笑問:“陸姑娘休息得可好?”又一臉歉意地道,“因是災年,外面的災民連飯都吃不上,家裡的餘糧都捐了出去。所以飯食簡陋,慢待姑娘了。”
“呂大人真是個好官。”江凌笑道。她知道呂夫人這是解釋中午給她與入畫的飯食只有兩葷兩素一湯,心裡對這呂家倒是佩服——不管呂夫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但這時候,能注意這些事兒不讓別人抓住把柄的,呂大人這官註定做的長久。
想到這裡,她靈機一動,從包袱裡掏出兩瓶味精來,遞給呂夫人:“來時匆匆,未能備得禮物。這是我家用秘方特製的味精,做菜時放上一點,味道便會變得極鮮美,送予夫人嚐嚐。”
“哦?這倒是好東西。”呂夫人心裡雖不以爲然,卻還是滿臉笑容地接了過來,“如此妾身便不客氣,多謝陸姑娘了。”
三人坐了,下人又上了茶。呂夫人又問:“不知陸姑娘芳齡幾何?看上去似乎跟我家珠兒一般大。”
江凌老實回答:“還有半個月便滿十五了。”
“啊,倒真跟我家珠兒真不多,只比珠兒大兩個月呢。珠兒,你要喚陸姑娘做姐姐。”
“陸姐姐。”呂玉珠酒渦一顯,脆聲喚道。江凌笑着應了。
“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呢。”呂夫人看着江凌,嘆道,“陸大人和陸夫人回鄉之時,路過此地,我跟陸夫人也曾有一面之緣。當時她還嘆息沒有兒孫福,現在可不是有了?”說完看着江凌,又笑道:“你祖母一定盼着陸姑娘早些成家吧?不知姑娘可曾訂有婚約?”
江凌微微一怔。雖然知道女人都喜歡八卦,卻沒想到這位夫人第一次見面,就會當面問她這個問題。有心不回答,卻又不禮貌。低下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未曾。”
呂夫人臉上一喜,轉過頭來看了看清麗脫俗的江凌,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說了說岳陽的風土人情,便順嘴道:“陸姑娘可有休息好?想不想出去逛逛?”
“啊?”江凌一愣,繼而一喜,“我可以上街逛逛嗎?”。現代的岳陽她是來過,古代的岳陽如何,她倒想見識一番。此地最有名的岳陽樓,此時還沒有被李白揚名呢,原汁原味,倒值得一觀。
“災民沒有放進來,街上還算寧靜,出去走走,問題不大。不過爲了安全起見,我讓策兒陪你們一塊兒去。這城裡哪裡有什麼好景緻,他最是清楚。”說完轉頭對丫頭道,“去叫少爺,說陸姑娘和珠兒要上街,讓他帶幾個護衛陪同前往。”
要去逛街,自然不能兩個女孩子去。有一個熟悉當地情況的公子陪同,可以省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呂夫人這樣說,江凌倒是不反對。不過她私心裡倒極希望陪她逛街的是秦憶。但想想秦憶雖是武將,好歹也是朝庭命官。此時岳陽遭災,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陪自己等人逛街去。想到這裡,只得打消心裡的念頭。
呂玉珠聽說能去逛街,極爲高興,當即回房去換了衣服,呂夫人便將她們送到了垂花門處,幾個護衛在那裡等着了。卻是不見呂玉珠的哥哥。
“少爺呢?怎麼還沒到?”呂夫人皺着眉頭,對她身邊跟着大丫頭問道。
“夫人一吩咐,奴婢就已讓人快馬出去尋了。少爺陪着李公子出去的,大概是走得遠了,護衛一下沒有尋到。”那丫頭回道。
“呂林,你趕緊再去找找。”呂夫人吩咐旁邊的一個下人,又轉頭對江凌笑道,“因不知你們來,策兒陪他的好友出去遊玩了。陸姑娘你看是在家等一等呢,還是先出去逛着,待下人找到策兒再讓他去追趕你們?”
“我們先逛着吧。”江凌甚無所謂,“如果呂公子有事,就不必叫他回來了。有護衛跟着,無事的。”
“那怎麼行?陸姑娘好不容易來岳陽一趟,再怎麼也得讓姑娘玩得盡興。”呂夫人笑道。
說話間,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母親,您什麼事那麼急着找我?”話聲剛落,便走進來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五官跟呂玉珠長的甚像,只是臉龐比較消瘦,文質彬彬的有一種沉靜安寧的氣質。
“策兒,你終於回來了。”呂夫人看見他,大喜,向他招招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陸文遠陸大人的孫女兒陸姑娘。你陪着她跟珠兒出去逛逛。”又向江凌道,“陸姑娘,這是犬子呂策,你有什麼事儘管使喚他,不必客氣。”
呂策被呂夫人派人急急召喚回來,還以爲家裡有什麼急事,將好友安置在酒樓,自己就匆匆回來了。卻不想母親讓自己回來竟然是陪一女子逛街,呂策心裡本來很不高興。不過一聽呂夫人的介紹,他眼睛亮了一下,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看了江凌一眼。
“呂夫人不必客氣。”江凌臉上笑着,心裡卻對呂策這一眼十分納悶。不過見到呂策只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移開了,心裡暗笑自己敏感,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駛出呂府,江凌一面透過車窗看着外面,一面跟呂玉珠聊着天。正想着要不要跟呂策說一聲到岳陽樓去,馬車卻在一家酒樓門前停了下來。
“妹妹,請陸姑娘下車吧。”外面傳來了呂策的聲音。
“哥,你帶我們到酒樓幹什麼?”呂玉珠一面下車,一面疑惑地對呂策道。
“我回家前,便跟李公子在一起。這會兒我總不能丟下他跟你們去玩吧?”呂策笑道,又轉過頭來對江凌道,“陸姑娘,這酒樓做的菜極有岳陽風味;而且坐在樓上,洞庭洞的景緻盡收眼底。把酒觀景,也是一大雅事。不如咱們上樓坐坐?”
“我本是無事之人,去哪兒都行,一切任由呂公子安排。”江凌從車上下來,笑道。接着擡起頭來,看着陽光下酒樓門上那閃着金光的匾額,念道:“溢香閣。”唸完眼睛亮了一下。
“陸姐姐,我跟我哥來吃過幾次,這溢香閣的菜很不錯的。”呂玉珠大概覺得她哥這種做法有些不妥,面上訕訕地解釋道。
“是嗎?那倒要嚐嚐。”江凌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呂策見江凌沒有半分不愉,暗自點點頭,接着又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做了個手勢:“陸姑娘請。”
江凌自從在空間裡練了功,對這些細微之處就極敏感。呂策的這些表情變化雖不明顯,她卻仍是感覺到了,心裡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跟着呂策往酒樓裡走去。
三人帶着護衛進了酒樓。此時並不是飯口,一樓並沒有人。呂策對着想要上來招呼的小二一擺手,便直奔樓上。大概是爲了觀江景,所以這酒樓建了三層。呂策帶着大家一直走到三樓,這纔在一間包間門前停了下來,對江凌道:“陸姑娘請。”
江凌微一點頭,也不推辭,率先走了進去,卻看見一個穿着墨綠色綢衣的男子,背對着門,坐在臨窗的桌旁。屋裡雖然還有幾個人在,但這位男子即使看不見臉,身上仍能讓人感覺到一種沉靜如水的氣度,這種氣度將他與窗外的清朗朗的長天碧湖融爲了一體,給人一種極舒服的感覺,讓人不知不覺被他所吸引。
“呂策,你家裡出了什麼事?”聽見腳步聲,那男子也不回頭,開口問道。聲音極爲溫潤清越。
“李公子,我帶了客人來。”呂策進到他身邊,眨了一下眼,笑道,“是陸文遠大人的孫女兒陸江凌姑娘。”
那男子本是慵懶地坐在那裡,似乎並不以爲然。待得聽清楚呂策的話,明顯地怔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轉過身來。
江凌將呂策那一眨眼看在了眼裡,又聽得他的介紹十分奇怪,倒像是她的地位低下,而那男子地位極高似的。便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既不施禮,也不說話,只等着那兩人將話說完。此時見男子轉過身來,倒正正對上了一雙極清亮的眼睛。這雙眼睛既清且亮,如初生的嬰兒一般,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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