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呂夫人訕訕地笑了幾聲,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東扯西拉地聊了一些閒話,想了想,她又道:“你那天送給我那味精,實在是好東西。這東西做起來費工夫不?我們這岳陽,捨得花錢在吃上的人不少。如果不是很費工夫,你讓人多做些啊,我替你賣。”
江凌一聽,拿着茶杯的手頓了一頓。最開始見面時,她看這呂夫人甚是精明,未嘗沒有跟她合夥做這個生意的想法。讓她來推銷味精,可比在酒樓裡推銷要強多了。畢竟呂大人在這岳陽的官最大,各位有錢人的夫人想方設法巴結呂夫人,買味精不光得了人情,自己也能一飽口福,何樂而不爲呢?但自從見了呂策,她便把這念頭打消了。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呂策跟那李睿,應該是同一類人。古代重農經商,讀書人尤其看不起生意人,像呂策這樣的人,骨子裡這種思想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能培養出這樣人的家庭,那也應該是不屑於做生意的。所以她便把這念頭打消了。將能滿足岳陽的貨都許給了魏掌櫃。可沒想到,這呂夫人卻能提出跟她合夥做這生意
看來,多麼名貴、多麼高雅脫俗的花朵,也是用泥土和糞肥澆灌出來的呀沒有呂夫人這樣精打細算、想辦法賺錢的母親,呂策想要風花雪月、不理俗事,怕是做不到呢。
“怎麼?這東西做不了嗎?”。呂夫人看江凌沉吟不語,有些失望。
“那倒不是。”江凌擡起頭來,笑道,“我是沒想到呂夫人對於經營一道也有興趣。不瞞夫人說,你們這岳陽的溢香閣就有我的股子。我昨天正跟魏掌櫃談了,讓他發賣這味精。而這東西,做起來極費工夫,用料成本又高,所以能拿出來發賣的量比較少,全岳陽除了溢香閣自用的外,一個月只能發賣三十瓶。不過夫人既開了這個口,江凌豈有拒絕的道理?這樣好了,我讓魏掌櫃勻十五瓶給您,您看如何?”說完,又把分成的事給說了一遍。
“行,你放心,我一定能將價錢賣得比那魏掌櫃的好。”呂夫人聽得能有一成的分成。這細算起來,一個月能賺上十幾貫錢,賣得好的話,還能得更多,府裡一個月的花費就有了,心裡很是高興。
能讓呂夫人不惱怒而高興,這就是江凌說話的技巧了。如果她先輕易就答應下來,再說只能給她十五瓶,呂夫人一定不高興,覺得爲什麼平白要給一個掌櫃十五瓶?可現在,江凌先將各種困難說清楚,待得呂夫人心裡失望之極,覺得這事已沒什麼指望了,卻不想風迴路轉,還能勻出十五瓶給她,她這時只有高興和感激,對於那個掌櫃也生不出惱怒之心——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說起來倒是她佔了人家的便宜。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娶江凌做兒媳婦的事已沒指望了。她這時已把江凌當做了一個合夥人看待。否則這時候便會把江凌的生意看成自己的生意,到時怕是江凌跟她算帳要錢她都不高興,更不要說把生意讓給外人做。
高興之餘,呂夫人又大爲遺憾。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樣的德性。以後就是當了官,那也是隻領俸祿不做別的營生的,如果能娶上江凌這樣的媳婦,帶着陸文遠各攢了一輩子的財產,還有一個會算計懂經營的好腦子,兒子一輩子都能吃香喝辣不用再爲錢發愁了。
江凌把一些注意事宜向呂夫人交待清楚,又道:“不知這岳陽有哪個地方賣花的?我在零陵準備開一家花店,正在收集各地的花種,還望夫人指點指點,告訴江凌到哪個地方可以買到花。”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這樣吧,我讓我家的管家過來,你問他便好。如果用得着,也可以讓他帶你去看一看。”呂夫人掌着一個家,家裡還有幾間鋪子,都是她在打理,所以自己倒也經常上街去。對於江凌上街爲生意做打算的行爲,不但沒有反感,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心。
於是那天白天,江凌便跟着呂府管家,將岳陽賣花的地方轉了一遍,收羅了不少花卉和花種。不過令她苦惱的是,當着入畫和呂管家的面,不能將這些花卉扔到空間裡,只得連盆帶泥地運回了呂府,等着回零陵時一塊帶回去。那天還趁空去了溢香閣,跟魏掌櫃將呂夫人之事說了。魏掌櫃倒沒有半點不樂意的情緒——有呂夫人在前面擋着,那些權貴們買不到味精,就不會來找他的麻煩了。雖然錢賺的少了一點,但麻煩卻是少了很多,潛伏的禍端被消除,不會落到有錢賺、沒命花的地步,這讓易於滿足的魏掌櫃很是滿意。
江凌這樣一有空就到街上晃盪的日子過了三天,城外的災民已被安置妥當,防疫病的藥也發了下去,陸文遠還帶着城裡的一些大夫到城外給他們做檢查,發現並沒有發生疫病,便將城門打開了。接下來江凌便換了男裝,以照顧陸文遠身體的名義,跟着陸文遠到城外的田間地頭查看情況,回來後爲他整理資料,一直忙忙碌碌。而陸文遠賑災那部分工作則全部託付給了秦憶,這也是他想提攜秦憶的一個手段——一個賑災好辦法的提出,一定會受到朝庭的關注,運作得好,秦憶有可能會得到朝庭的嘉獎。所以此時多做些實事,讓他在岳陽官場上獲得的口碑更好,對秦憶大有裨益。陸文遠老了,他卻希望自己的孫女婿能更有出息。
而江凌對於秦憶做這些事,是極爲支持的。一個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像李睿那樣整日吟詩作詞無病呻吟,她實在是看不慣。這種男人,再過幾年,知道了男女之事,怕不得整日留連青樓楚館——這在唐朝,絕對是一件風雅的事,是風流才子們樂此不疲的喜好。可看在江凌眼中,卻是一種糜爛的生活方式。
而雙季稻的想法,在陸文遠的努力下,也得到了岳陽官員們的認可。不過此事重大,稍有不慎災民們下一季就會損失慘重,所以他們採取自願的原則。即給災民們把話講清楚,由他們自己來決定是否冒這個險——這大災之後的米價一定會很高,一旦冒險成功,收益絕對要比種大豆的收益要大。
本來江凌以爲雙季稻之事很難實現,可沒想到那些災民們知道官府願意免費爲他們提供稻種,倒有三分之一的人願意再種稻穀。而修理城牆不過是十來天,並未影響回鄉種田的時間。十天之後,災民們便陸續返回家鄉,由每個地方的保長里正向官府領稻種或豆種——稻種免費,豆種卻是賒欠,待來年有了收成再歸還官府。
諸事已畢,陸文遠便準備打道回府。想到一回去就可以跟江凌成親,這幾天一直忙得吃飯都沒空、見不上江凌幾面的秦憶,一想起就笑得合不攏嘴。所以催啓程異常積極。
那日一早,在岳陽官員的相送下,陸文遠等人到了城門口,正跟大家在五里亭裡餞別,忽然路上有幾匹馬急馳而來,馬上人高喊:“報,國喪報,國喪……”
“國喪?”衆人臉色驟變。
要知道,只有天子駕崩,才能稱之爲國喪。皇上雖然不過五十歲,但自徵高麗回來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好,一年前太子李治便已親政,只有一些大事皇上纔會過問。此時傳來國喪,甚有可能。
雖然太子李治已親政,奪位之事不會起,朝中風浪不會太大。但一朝皇帝一朝臣。如果真是皇上駕崩,那這事……
各位官員看着馬上之人越跑越近,那“國喪”兩個字越來越清晰,如一擊擊重錘敲在他們心上,心情便一點點沉了下去。
“前日晚,皇上駕崩;太子李治繼位……”聽得馬上之人的稟報,陸文遠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祖父……”江凌在路的這邊與衆夫人辭別。聽得國喪之報,便把心提了上來。她知道陸文遠跟了李世民幾十年,君臣的感情尤深,生恐他受不了這打擊,忍不住出了屏帷,走到路邊向這邊眺望。此時見陸文遠身子搖了搖,便倒在了秦憶身上,她驚叫一聲,向這邊衝來。
“陸大人,陸大人。”各官員本就心裡不安,此時見陸文遠暈迷過去,忙亂成了一團。
“各位大人讓讓,請讓我給祖父服藥。”江凌不知何時手裡出現了一個茶杯,對着忙亂的人羣高聲嚷道。
“好好好。”這些官員本就手足無措。聽得江凌的聲音,忙讓開了一條道。
江凌跑了進去,讓秦憶將陸文遠扶好,將手裡的一顆藥放進茶杯裡,給陸文遠服下。這藥不過是幌子,是江凌讓陸文遠配的補氣養血的丸藥,放在茶杯裡,其實並不融解;那杯裡濃縮的空間水纔是救命的東西。
將這水給陸文遠服下不久,他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
(多謝懷宇媽媽打賞的兩個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