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了個熱水澡, 舒服的往牀上一倒,玄西拿塊幹帕子,跪在牀沿, 邊擦少爺頭髮邊抱怨:“少爺, 你怎麼溼着頭髮躺牀上啊, 這以後頭疼了怎麼辦?”
腦袋上不同於以往溫柔呵護的力道讓玉玳籙愣了愣, 這才發覺, 這裡已經不是尼山書院,給他擦頭髮的也不是文才兄,心裡倏然難受起來, 緊緊揪在一塊,讓他喘不過氣。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文才兄的照顧, 在尼山時, 他的頭髮幾乎已經被文才兄全包了, 自己從未動手,沒想到就算是回家, 他還是習慣於以前。
玄西還想絮叨一通,見少爺這副樣子,只得嘆口氣。都怪馬統的主子,讓他家少爺這麼難受,日後見了定得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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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一時間屋子裡倒是安靜不少。
玉玳籙是家中最受玉老爹看重的孩子, 他小時候不愛說話, 玉老爹爲此沒少操心, 卻也因爲這, 對他最爲疼惜,很有種捧在手裡怕摔了, 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姿態,這次他提前回來,玉老爹不免擔心,卻不在他面前提起,而是將玉林譽拉入書房中密談。
兩人靜對而坐,玉林譽眯起丹鳳眼,端起招牌笑容,玉老爹一巴掌拍向他頭頂,橫鼻子豎眼道:“一肚子壞水,老子還不瞭解你?你這麼一笑準是有事,說吧,爲什麼提前把籙兒給帶回來了?”
玉林譽抵脣咳嗽兩聲,乾笑道:“爹,哪有啊,我這還不是看你想三兒想得緊麼……”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得了吧,你啥時候爲老子考慮過。”微風拂起鬍子,湊近,“說,是不是籙兒在書院被人給欺負了?”
玉林譽背後一僵,冷汗直流。不是吧,爹這也能知道,他還什麼都沒說呢,就猜出來了。
錯把玉林譽的心虛當成默認,玉老爹炸了,擼起袖子就要往外衝,還一邊咧咧:“敢打我兒子,不想活命了,來人哪,跟老爺我去尼山。”
聽到這一句,玉林譽算是明白過來了。原來此欺負並非彼欺負,他說的是感情方面的,而老爹直接以爲是兒子被揍了呀!想罷,玉林譽哭笑不得的將人拉回來,再三保證弟弟不是被人打了,玉老爹才稍稍消減點怒氣。
端起茶,粗暴的灌兩口,順順氣,懷疑的小眼神瞥向大兒子:“真不是被人欺負了?”
玉林譽再次點頭,就差舉手發誓了,玉老爹輕舒口氣,又不滿道:“那你怎麼不說清楚?害老子誤會。”
玉林譽默默將臉撇向窗外。他這不是也誤會了麼。
放下茶盞,不放心的繼續追問:“那你帶籙兒回來做什麼?”
玉林譽斟酌了一下,丹鳳眼笑彎成一道月牙:“我也是看三兒想回來看看爹,我這個做哥哥的,又怎麼能不成全他一片孝心呢。”瞄見玉老爹一臉喜色,頓了頓,接着道,“既然爹這麼不想見到他,那我這就把他送回去。”作勢起身。
“哎哎……”玉老爹急了,吹鬍子瞪眼的:“我啥時候說不想見籙兒啦!既然回來了,那就在家待着吧,書院哪有家裡好。”說着,咳嗽兩聲,努力控制自己的腳步,慢慢晃出去。心裡無比舒坦,哎呀,籙兒這乖孩子果然是惦記他這個爹的,這足以證明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還是很高的嘛。越想越自豪,玉老爹抑制不住開懷大笑起來,聲音繞樑三日。
過往奴僕聞聲紛紛表示,小少爺回來,老爺心情也就好了,終於可以不用夾着尾巴小心翼翼做事了。
玉林譽望着弟弟房間的方向嘆口氣,心道做哥的也只能幫他到這兒了,此事爹不知情最好,免得再節外生枝,怕就怕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事早晚有天得捅破,現在只盼着當事的兩人能夠想通吧,雖然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少。
玉玳籙擦乾頭髮睡了一覺,一直睡到了晚膳時,玉老爹派人來叫,磨磨蹭蹭的收拾好往飯堂去,走在路上時總覺得家裡安靜得過分,待看見飯桌上少了一位人,才恍然大悟,就說今日家中怎麼這麼安靜呢,原來是二姐不在,也是,若是她在的話,怕是早就拆了他房間了吧。
想到此處,噗嗤一樂,頓時笑靨如花,玉林譽瞥見,心底鬆了口氣。他就擔心三兒回來後各種傷感,茶飯不思,現在看來也是他想多了。夾一筷子三兒愛吃的素菜放進碗裡,叮囑道:“在尼山沒什麼好吃的,在家想吃什麼儘管讓下人做。”
玉老爹難得附和大兒子的話,笑道:“是啊,籙兒想吃什麼,爹現在就讓人做。”說着順手給他夾菜。
玉玳籙含笑乖乖點頭。家人的關心,他永遠都拒絕不了,後又問道:“二姐呢?怎麼不在家?”
玉老爹沉下臉,咬緊後槽牙:“跑了……”
提起這個玉老爹就有氣,一到挑日子定親就跑,上次跑到書院找籙兒,他也就不計較了,誰知道這次又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裡,每次孫老一臉詫異的問他,‘怎麼上次瞧着文靜漂亮的小姑娘,一轉眼就這麼活潑了?’他實在不好意思說那個文靜的是他兒子,這個瘋癲的纔是女兒,整張老臉都被丟盡了。
玉玳籙瞥一眼他的臉色,識趣的不再提,只顧埋頭吃飯。瞧爹這副要扒皮抽筋的架勢,可見二姐是惹到了爆炸點,默默給在外的二姐點蠟,自求多福。
翌日,玉家有客來訪,玉老爺外出,大少爺又與友人齊聚,吩咐人不得打擾,下人就直接報到了玉玳籙這裡。
玉玳籙接過紅色燙金拜帖,打開;‘琅琊陳府,陳旭豪敬拜。’
這陳旭豪是何許人,玉玳籙絲毫沒有頭緒,但客人既已上門就不得不接待,將拜帖遞至一邊,讓下人先將人帶到迎客閣,自己整理好衣裝才往那走。
迎客閣內,一滿臉疲態的中年男子不停的來回走,眼光焦急的瞥向門外,又拉過坐在旁邊經過精緻打扮的姑娘,狠聲叮囑:“爹這次能不能翻身可就靠你了,你可萬不能把事情給我搞砸了,聽見沒有?”
玉老闆自妻子死後就一直未續絃,這樣空虛多年的男人更是經不得誘惑,自己這女兒倒是還有幾分姿色,要是能讓她嫁入玉家,那他的家產田地可都能贖回來了,等玉老闆死後,這偌大的家業可不都是自己女兒的了,同樣也是他的。這樣一想,臉上就浮現出噁心貪婪的神色。
小姑娘長相可愛,經過這番慎重的打扮反而破壞了她原有的天真氣質,此時她正愁眉苦臉的,瞥見男子狠厲的眼神又害怕起來,極力裝作鎮定,只微微顫抖的肩膀,和雙手緊握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
少年走進來時,小姑娘眼睛陡然一亮,驀地站起欣喜喚道:“玉哥哥。”
玉玳籙步子頓了頓,接着走到男子跟前拱手道:“在下玉家三子,玉玳籙,家父有要事,特讓我來待客。”轉而又對小姑娘笑道:“原來是你啊!”
小姑娘睜大眼睛問道:“你還記得我呀?”
玉玳籙微笑着點頭。
旁邊男子見了詫異道:“玉公子竟認識我家小女?”
“有幸得以一見。”是那個在端午放假時跟他在玉石店搶東西的姑娘,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文才兄的反應,倒像是在吃醋,不……一定是在吃醋,可憐他還爲文才兄突如其來的冷淡,而難受很久呢,想到這點,少年露出極度甜蜜的笑容,亂花人眼。
那陳旭豪見狀,轉了轉眼珠子,另有一番斟酌。
玉玳籙擡手,示意二人請坐,溫聲問道:“不知陳伯父來訪可有要事?”
“哪有甚要事……”陳旭豪笑得諂媚,“我與你父親也算是舊相識,卻一直未走動,今日正好得空,來找他一聚罷了。”
“那陳伯父可來得不巧。”
“沒事沒事,既然公子與小女也認識,今日能讓你們重逢,也就不算是不枉此行啊。”瞥向女兒,笑得前所未有的和藹,“琳兒,還不來見過玉公子。”
陳琳抖了抖,看見溫文如玉的少年,又定下心神,行個禮道:“玉哥哥……”
玉玳籙也很有禮貌的朝她點頭致意。
陳旭豪眼含精光,摸着兩撇小鬍子,哈哈笑道:“不知能否參觀一下玉府後花園?”
“當然了。”玉玳籙起身:“小侄帶您去。”
“不用不用。”陳旭豪忙把人按下,“只需找個下人給我帶路就是了,你們久未相見,就不用陪我這個老頭子了。”
客人不願,玉玳籙也不會強人所難,便如他所願,立即使人陪同,一步三回頭的,見兩位小兒女相處甚好,陳旭豪滿意的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