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叫他,但是叫不出來,心裡愈發難受。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燒已經全退了,歐陽琛也果然就坐在我的牀邊,伏案工作者。
窗外傳來咕咕咕咕的聲音,幾隻鴿子落在露天的陽臺上。
我隱約想起,有次我和歐陽琛坐在陽臺上吃晚餐,黃昏的海濱似是被一層繽紛的薄紗柔柔地籠住,忽然有幾隻無家可歸地鴿子飛過來,眼巴巴地瞅着我們倆。
我試圖趕它們走,歐陽琛卻制止了我,而是叫朱管家從廚房拿了一把小米,撒在地上餵給它們。自那日起,這些鴿子就成了往來門庭的常客。
如今,這一雙鴿子竟然大着膽子跳到隔門邊往裡探頭,四隻烏黑圓滾的眼睛望住我,滿心滿眼的全是期待。而陽臺的角落裡,那個裝有小米的塑料帶子早已見了底兒,殘破不堪。
我心口猛然一頓,警覺地發現我就像是這些鴿子,這些年,他對我的所有照顧,都不過是一時高興的施捨,而我呢,竟然會因此而變得越來越貪心,越來越不知所措。
剎那間,歐陽琛讓周晉諾利用女人時的冷酷無情,戲謔北辰和自己時的漠然玩弄……這些不堪的記憶都如烏雲密佈般地席捲而來,直至壓覆了我心底僅剩的那一抹溫存。
蔥白纖弱的手指在掌心慢慢地收緊,漸漸地攛握成拳,不要愛上他,不可以愛上他,也不可能愛上他。
我恍惚地回眸,歐陽琛已經長身而起,拉起椅背上的西裝外衣套在自己身上,修長有力的指利落地整理着自己微亂的領口:“我出門一趟,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那一刻,我凝望着他的背影,恍惚的想,是不是該結束了。
很快,周晉諾和蕭寧訂婚的消息便鋪天蓋地般地在業界裡傳開了,什麼金童玉女、佳偶天成,什麼才子佳人、一見鍾情,總之是怎麼幸福美滿怎麼來。
我卻隱隱感到疑惑,蕭寧……我記得蕭寧明明是易北辰的秘書,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京都蕭氏的千金大小姐、遠夏集團未來的大少奶奶?
還有可嵐,她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安靜,每次我去看她時,她都始終是笑意晏晏的,好像外面瘋傳的那些事情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她眼眸裡偶爾流轉出的清愁卻出賣了自己,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也許她早就看穿了這一切,根本不需要安慰,就像現在的我。
春天短暫得像是一夕璀璨的流螢,初夏的夜裡已灼意騰騰。
歐陽琛交待過不回家吃飯,我就自己去外面吃獨食,去的還是上次和他一起去的那家街邊燒烤店,雖然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跑去那裡,可當我一坐在那裡,往昔的一幕幕卻像電影的慢放鏡頭般影影綽綽地鋪陳開來。
就這樣悼念着,我突然覺得心酸,我和歐陽琛的那些過去,就像是做了一個美夢,醒來的那一刻還是會覺得惆悵跟遺憾。
回家的時候,我卻接到了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是蕭寧,她約我出來見一面。
一見到她,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可嵐,口氣也淡淡的:“你找我什麼?”
蕭寧卻似乎毫不介懷,她親切地微微一笑:“來給你看兩樣東西,一個代表着好消息,一個代表着壞消息,你想先看哪一樣?”
我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壞消息。”
蕭寧依舊是微笑:“壞消息是——我和周晉諾已經領下結婚證了。”
心跳猝然漏掉一拍,我詫然地擡起頭。該來的遲早回來,我明白總會是這麼一個結局的,但卻沒想到它竟來的那麼快。
蕭寧又笑了笑,從身側的手包裡拿出一張紙,遞到我眼前:“我知道你要爲秦小姐鳴不平,但是先別急,看了好消息再罵我也不遲。”
白紙在她纖弱指尖的微微顫着,像是風中搖翅的白蝴蝶,我卻並沒有接,只是徒然地睜大眼眸:“這怎麼……”
那是一張離婚協議書,落款上同時簽署了“蕭寧”和“周晉諾”的名字。
“領結婚證的當天,我們就簽了離婚協議。”
像是看出我眼底的疑惑,蕭寧側首:“周晉諾這麼做是不是爲了秦可嵐我不知道,不過他對我講的是,他是個不婚主義者,認爲婚姻束縛男人的自由,還不如養個小情人要自在得多。”
我先是爲可嵐暗鬆一口氣,在迎上蕭寧沒有一絲雜質的雙眼時,忽然又覺得這樁婚姻着實荒唐可笑:“那麼你呢?你還這麼年輕,爲什麼拿自己的婚姻當兒戲?”
蕭寧不答反問:“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爲什麼我明明是蕭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卻還要跑去龍騰當一個小小的總經理秘書吧?”
沒錯,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頭之惑,不過,商場如戰場,競爭對手間那些耐人尋味的伎倆簡直不勝枚舉,誰又能猜得透呢?
“其實……爸爸早先就給我下了命令,要我務必從易家和周家擇一位夫婿,周少的紈絝跋扈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他不是我的菜。我很清楚這一點,就直截了當地去了龍騰,那段時間……”蕭寧垂眸凝視着面前的玻璃杯,眼漾起一抹黯然,“那段時間,我發現北辰是個很好的男人,可惜他的心已裝得太滿,根本容不下別的女人。”
難道……難道她也鍾情於北辰?
我默然不語,望着窗外海景出了一會神,才問:“只是因爲這個,你就放棄了?”
說實話,與其坐看着北辰和周晉雅結婚,我寧願是眼前這個看似甜美溫柔的女孩和北辰走在一起。
蕭寧捧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驀地自嘲似的笑起來:“像周晉雅這種蛇蠍女人我可不敢招惹。爸爸常說,如果鬥不過你的敵人,就要想辦法讓她成爲你的盟友。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選擇遠夏,選擇周晉諾,選擇這個有名無實的婚姻。”
淺淡的同情在胸臆裡悄然升起,我咬住脣,近乎是喟嘆地說:“爲什麼不去試着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難道這樣的婚姻不可悲嗎?”
端起酒杯一仰而盡,蕭寧衝着我灑然一笑:“首先我是蕭氏未來的繼承人,是爸爸的女兒,其次我纔是蕭寧。”
我有些怔住了。
從前每次看到歐陽琛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時,我都會想,他到底爲什麼不快樂,他年輕有爲、富甲一方又身份卓然,這世間上還有什麼事情是能令他愁容慘淡的?
可是現在,看看佯作歡笑的蕭寧,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上帝的手永遠是最公平的,它在贈予你一樣東西的同時,必然也會摧毀你的一樣東西,無論貧困還是富有,高貴亦或低*,沒人能倖免。
沉默片刻後,我慢慢穩住心情:“可嵐知道這件事嗎?你們……假結婚的這件事?”
蕭寧側首思忖着,秀眉的杏眸稍稍轉動,帶着絲清澈動人的狡黠:“我想她不知道吧,上次訂婚宴上週晉諾喝醉了,還告訴我他們在冷戰呢。”
如果可嵐知道這件事,是會開心還是會失望?
我有些捉摸不透,便淡淡地笑了笑:“周少倒是挺信任你的,什麼都肯對你講。”
“雖然只是假夫妻,但我們可是真盟友。談生意嘛,當然要以信任爲第一籌碼。”蕭寧語調平靜地訴說着,順手拎起手包站
起來,作勢要走。
我起身送她,走到門口時她卻驀然回首,巧笑倩然:“對了,忘記告訴你,其實這個假結婚的主意是歐陽琛出的。”
胸口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猛地一刺,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歐陽先生?”
如果這個主意真的是歐陽琛出的,那麼上次,我豈不是錯怪他了?可是他爲什麼從不向自己解釋呢?
不過……好像是我執意不聽他的解釋纔對。
蕭寧深深凝視着我,話語裡透出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意味深長:“葉小姐,你是一個聰明人,但你知道一個聰明的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變得無理取鬧、不辨是非嗎?”
我怔了一怔,眼眸卻倏然間黯淡下去,一抹難以言喻的慌亂像暗流般,躥動於看似沉靜的心湖。
“在愛上一個人的情況下。”
門被人輕輕地帶上了,可這句同樣輕輕的話語卻彷彿是千鈞重的鐵塊,墜在我的心口,連五臟六腑都牽連着繃痛起來。
愛……
我真的,愛上他了嗎?
……
一連好多天歐陽琛都沒有再回家。一個星期後,我實在忍不住,撥打了他的電話,“我在開會”,對方只是口氣淡淡地掛斷了我的電話,之後再打就是忙音。
“下午五點,我在家裡等你,有些話想跟你說。”
思忖片刻後,我把這條短信發過去,等了半天也不見回覆。
下午朱管家正在指揮家裡的傭人進行大掃除,整個家都是難得熱火朝天。
我陪着小小和少爺玩了一會,歐陽琛還沒有回來,心煩的無以復加。
正愣神呢,少爺卻調皮起來,趁我不備咬下我的水晶鏈子,而後轉身跳下沙發氣喘吁吁地衝上樓梯。
“你這個小傢伙,往哪跑呢!”我一怔,追着它跑上去,小傢伙竟然一溜煙地躥進了書房。
書房的門沒關緊,我的腳步卻驀然止住,書房是他的禁地,他最討厭別人擅自進入,我這樣冒然闖去,會不會太不厚道了?
有些心虛地顧盼左右後,我想着反正周圍也沒人,便大着膽子走了進去。一進書房我就懵了,少爺真是個鬧事的傢伙,竟然把書房口立着的水桶撞翻,並不算潔淨的水漬霎時間噴灑了一地,有些還潑到桌腳上和櫃子上。
好不容易我才連哄帶威脅地把少爺趕走,想起書房門口立着一架吸塵器,吸塵器的把頭還搭着新涮洗的抹布,就準備親自動手替它收拾殘局。
碰巧朱管家看到了,趕忙跑過來制止我:“葉小姐,這些我來就好了。”
“你忙你的吧,我閒着也是閒着,活動活動也好。”我微微一笑,心想,算起來,自己好像從來都不曾爲他做過什麼家務。
走出去拿着吸塵器大約將房間打掃了一遍,歐陽琛還沒有回來。我繞視了一眼書架,發現書架下面的櫃子處竟存有一層薄薄的白灰,既然要打掃那就徹底清乾淨好了。
就着水盆裡熱烘烘的水,我擺了擺抹布,沿着書架的最上層開始往下擦。架子上書籍繁多,經管類的、還有一些世界名著。
書架下面是一個櫃子,櫃子中有左右各三層小抽屜,左邊最下面一層的抽屜外還有個小鎖孔,似乎是鎖上了。
左右的抽屜之間,是一個暖茶色的玻璃櫃門,緊緊閉合着,依稀能看出裡面有個大紙箱。拉開櫃門,我發現這裡的灰塵比外面積得更厚實些,似乎很久沒人擦拭過。猶豫了下,我還是決定把這裡徹底清掃乾淨。
慢慢地擦到紙箱旁邊,我輕輕推了一下,感覺沉甸甸的,眼眸微微瞥去,裡面裝得是些期刊雜誌。真是個怪人,把雜誌藏得這麼隱蔽幹什麼?
我扁扁脣,伸手用力去拽拉它,想把箱子拉出來,但力道卻使得太過,出來時我的手臂撞到櫃門,一個重心不穩,連人帶着箱子一同跌倒在地上。
然後“嘩啦啦”的,箱子裡堆積的厚厚書籍便紛紛散落下來,有些砸在我的腿上,有些則滾在地板上,滾出好遠。
真是倒黴。
我一邊想着要在歐陽琛回來之前趕緊把這裡整理好,一邊卻不由自主地端詳起這些掉落的書籍。
這些……竟然都是醫學書籍。
拾起一本書隨手翻看了兩眼,我隱隱覺得奇怪,又瞧不出什麼端倪,剛想把書籍放回去,雙眸卻被幾個厚厚的牛皮紙袋吸引住。
紙袋是用棉線封的活口,我仔細拆開了,從裡面拿出幾套裝有X光片的透明封袋,和一個未有署名的病例記錄簿,封頭上只有某某醫院的名字。短暫地猶豫後,我決定先取出X光片。先是瞥了一眼封皮,姓名、年齡、地址欄上統統都是空白,僅僅在拍照日期上填了日月,但年代似乎很久遠,已是四五年前的東西了。
“他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隱隱覺得蹊蹺,便拿出幾張X光片放在對光處擡眸細細查探着,X光片分成六小格,全部是骨的拍片,從各個方向上拍攝的。大約辨認了下,有顱骨、下肢骨、肋骨和脊柱。
拍這些骨頭做什麼?
我突然覺得陰森森的,隨手撿起一張肋骨的片子,朝着陽光下認真端詳起來,幽黑的底片上,漸漸映出森白的骨骼,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麼不正常的。
越想越覺得奇怪,我又拿起脊柱的片子,這次我依稀骨骼邊緣似乎有蟻噬般的溶狀改變,但是範圍很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眉深深蹙起,我放下片子又往櫃子裡瞅了一眼,發現裡面還有一個更大點的紙箱。用力地把它拉出來,果不其然那些厚重的書籍下面還密封着一些類似的牛皮紙袋。
我心裡突地一跳,該不會是歐陽琛有什麼病吧?
正在狐疑時,樓下卻響起門鈴的清脆聲音,是他回來了嗎?
就像是幹壞事被人發現的孩子般,我心都快要跳脫胸膛,慌忙把東西照着原樣整理好裝回箱子裡。等我氣喘吁吁地把箱子塞好櫃門闔上時,恰巧歐陽琛推門而入。
“你回來了?”我擡起左手背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衝着他自然地微笑,一顆心卻跳得飛速。
“嗯,”歐陽琛低低迴應了一聲,鷹隼般犀利的視線落到我右手裡的抹布上,“你這是在幹什麼?”
瞧他的樣子似乎很不高興,我迅速地把抹布丟進水盆裡站起來:“我看這裡灰塵比較多,我又閒着沒事,就想着幫你整理下房間。”
“下次不必了,”歐陽琛一把推開我,徑直走到書櫃邊,再回頭時俊臉已陰沉下來,連目光也尖銳得好似出鞘的刀鋒,“你動過這裡?”
面對對方的詰問,我微咬住貝齒,心頭突突直跳:“只是擦了一下櫃門而已。”
“我勸你不要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歐陽琛騰地一聲打開櫃門,用手指摸了一下紙箱的底部,臉色沉得跟烏雲密佈的天空一般。
聽出他驟然加強的語氣,我怯怯地問:“你生氣了?我只是擦了一下邊緣而已,並沒有……”
歐陽琛重重地闔上櫃門,手指凌厲地指向門口,冷冷回眸:“出去。”
我被他的樣子唬得一怔,慌忙走過來拉住他的手:“
歐陽,其實我是想……”
“我叫你出去!”歐陽琛不耐地揮開我的手,那模樣看起來恐怖駭人。
不就是擦了擦他的櫃子嗎?幹嘛動這麼大的肝火?
我想不通,但也不敢忤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那天晚上他又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關就是一晚上,連飯都沒有吃。
只當他還是在生我的氣,一點多的時候,我大着膽子從朱管家那裡要了書房的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門開的時候,歐陽琛就趴在桌子上,微微合着雙眸,是不知道是睡是醒。
我大着膽子走進去,把熬好的粥輕輕放在他的旁邊,轉過身,就打算溜走,他卻一把拉住了我。
“你醒了?”我愣了一下,回頭去看他。
歐陽琛沒有說話,手勁卻徒然增大,將我用力的扯入自己懷中,用雙臂從背後緊緊地、緊緊地圈住我,連下巴也抵在我發頂,彷彿要將我摁進他的軀體裡去。
“歐陽?”有些訝異他此刻近乎粗魯的擁抱,我抿緊了脣。
我剛想反駁,身子卻被他一扯,被迫性地倒在他身邊,低醇如酒的聲音從耳後飄來:“別走,陪着我。”
莫名的,兩滴淚盈在眼眶,我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慢慢抱住男人的後腰。感受着那鏗鏘有聲的心跳,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這顆心真的是在爲我而跳,只是這樣幻想着,我已忍不住貼上去,緊緊貼上去,着了魔般地呢喃:“我陪着你,我會陪着你……”
黑暗中,不再感到恐懼。
……
第二天歐陽琛一整天都不舒服,說是頭痛。
我上大學的時候跟老中醫學過穴位按摩,就自告奮勇地幫他按摩起來,可是我發現,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變化,哪怕是按到一些刺激性的穴道時,他都不皺一皺眉頭。
心驀地沉下去,一種莫名的恐懼像蔓藤般攥上我的肺腑。
第二天中午,趁歐陽琛外出談生意,我特地請了半天假期,偷偷摸進他的書房,從上次的書櫃裡,拉出原先那個大紙箱,我想進一步確認一下上次看到的X光片到底是記錄了些什麼。
然而,當我把紙箱裡的書籍一個一個撈出來時,卻發現之前我看到的那幾本病例和X光片竟然統統都不見了!
如果不是要刻意隱瞞,爲什麼會在猝然間把它們統統都藏起來?
怔然地跌坐在地上,我使勁按掐着自己的手心,告誡自己是我想太多了。畢竟,從上次我看到的X光片上來說,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疾病,頂多只是腰椎不好,容易痛而已。
“你進來做什麼?”
我正懷疑着,身後卻驀地響起一記隱含慍怒的低喝,詫然回首,歐陽琛那張陰鴆冷峻的臉便倏然間出現在門口。
“我……我只是……”我慌忙站起來,儘量平穩地向他解釋着,“我上次進來幫你擦櫃子時,發現裡面有些醫學雜誌,我挺感興趣的,所以想借來看看,剛巧你不在,我就……”
歐陽琛卻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攥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如寒峭的生鐵:“我警告過你,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碰我書房裡的東西。”
他猝然而來的怒火令我完全怔住,明明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對,但我心裡卻涌出一股莫名的倔強,我一面用力掙脫他的禁錮,一面擡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直視着他:“爲什麼?是這裡藏了什麼嗎?”
“你樂意呆在這裡就呆着吧。”就這樣僵直了很久,歐陽琛卻驀地鬆開我的手,什麼也沒說,只是沉着臉轉身快步離開了。
“歐陽——”見他丟下自己,我叫住他,聲音在顫,心也跟着顫,“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歐陽琛那頎長的身影頓了頓,接着側臉冷笑了一聲:“那可太多了。”
看着他的背影漸漸迷離於夏日的暈影中,我怔然地靠在書櫃上,恍惚中聽到心臟裂開的聲音。
歐陽琛走了,再一次走出我的視線,沒有回頭。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他在懲罰我,懲罰我不夠聽話,懲罰我膽敢去窺探他的隱私和秘密。
他不在的日子裡,我開始出去打零工,一是想爲自己多謀條後路,二是一個人的日子實在太孤獨。
日復一日,我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逼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偶爾於睡夢中聽到電話鈴聲時,我還是會猛然驚醒,胡亂抓起枕邊的手機,看到印有“鬧鐘”兩個字的屏幕,又無力地躺下,一顆心裡滿溢着失落。好幾次我拿起手機想打個電話、或者發條短信過去,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沉默,因爲害怕得到一個冷漠的答覆、亦或者根本沒有答覆。
可這不能打消我心底的期盼,無論工作、休息還是吃飯,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掏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短信。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向手機,疲憊不堪的夜晚,無數次恍然驚醒,只爲看一眼手機屏幕上是否有他的來電。
有時候自己一個人下班回來,看着這棟空蕩蕩的華美屋子,我還會忽然涌起一種特矯情、也特小資的情緒,我管它叫憂傷。
是的,憂傷,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陷得這麼深,深到無法自拔。
就這樣,他走了整整一個星期,一個星期有七天,168個小時,10080分鐘,我常常想,如果這是生命中最後的日子,一定會流逝的很快,可如果把這些時間折算成對一個人的思念,那足以把一個女人磨瘋。
那天晚上下班回來,我特別的累,換了鞋就直奔浴室。
淡藍色的浴簾影影綽綽的,露出一個男人的剪影,我發癡的一笑,又出現幻覺了嗎?
倏然間拉開它,歐陽琛正悠哉悠哉地泡在浴缸裡看着對面牆壁上的收費頻道,聽到聲響後,他擡起狹長的黑眸,瞧着我。
瞅見他在水波中若隱若現的身軀,我怔在原地,一時間竟忘了言語,只是傻傻地睜大雙眸,大腦短路,他……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回來了?”他挑眉,這磁性的聲音彷彿是在夢中。
“是啊,”驚喜過後,我向後退了一步,背過身,只覺得委屈,“你怎麼都會來也不給我打電話?”
“給你打了,你關機。”
“啊?手機沒電了。”
歐陽琛卻驀然從水波里站起來,我以爲他洗好了,習慣性地遞上浴巾。與此同時,一個有力的手掌拉住我的手臂,帶着淺淺薄荷味的男人氣息便撲面而來,封住了我的脣舌。
心裡的澀意更濃,我推搡着:“你爲什麼回來?”
歐陽琛低頭,把脣湊到我的耳後,輕語:“今天是你生日。”
剎那間,彷彿有團烈火燃在我的心窩裡,把這些日子以來拼命壓抑的情緒通通都引爆了。我什麼也不在乎了,什麼也不想管了,轉身熱切地抱住歐陽琛,積極地回吻他,任憑他近乎野蠻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空虛的盡頭,歐陽琛緊緊摟住我的腰肢,嗓音喑啞:“輕……告訴我……你想要嗎?”
我的神智統統攪亂,我只是誠實而癡惘地迴應着他:“我想……我想你!歐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