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跟司機說:“去XX醫院。”
司機看到我的着急,速度加快了很多,我靠在座位上,淚流不止,心裡很是恐慌和害怕,我只能祈禱媽媽沒事,沒事就好。
剛纔爸給我打電話說媽又在搶救,她的心臟病犯了,這一次比較嚴重,醫生說很有可能挺不過來,我聽到爸說這話,我腦袋一片空白,心如刀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種巨大的虛無感包圍着我,如果媽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熬過去。
偏偏又是在許陌生出差的這個時候,如果許陌生在,我心裡多少會有一點支撐感。可是他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一個星期,什麼都已經發生了,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都由我自己一個人承擔。
我腦海裡很是混亂,不去想這些,但眼淚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就流下來,我握緊手機,希望能等到一個好消息。
到了醫院,我立即跑上去,進了電梯裡,人很多,我站在門口,一層樓停一下,我心裡着急,期盼着能快一點。
到了搶救室的門前,我看見爸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低垂着腦袋,焦急的等待着。
我把眼淚擦乾淨,穩穩心神,我不能在爸面前表露出壞情緒,如果他看到我着急,悲痛,他肯定會更難受,他需要我的支持鼓勵,而不是我和他一同悲哀難過。
我走過去,爸聽到腳步聲,立即擡頭,見是我,淒涼的笑了笑,我心酸不已,眼淚差點又要噴出來,坐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爸,媽在裡面多久了?”
爸嘆口氣,看了看搶救室,看着我說:“快兩個小時,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怕你擔心,但中途的時候,一位醫生出來說情況不太好,要我做好準備,我嚇壞了,立即把你叫過來。”
爸說着,抹了一把眼淚,發白的頭看起來更加的蒼老,他的眼裡佈滿血絲,被眼淚充滿,並不太願意看着我,只是把頭低垂着,不讓我看到他的難過,我知道,他和我一樣,也不想把這些壞情緒帶給對方。
我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淚,腦袋開始嗡嗡作響,胸口像被一塊大石頭壓着,快要呼吸不過來,我連呼吸都是斷斷續續的,不敢大聲故意,怕被爸聽見。
人在這種脆弱的時候,最需要的除了好消息,也就是別人的鼓勵和安慰了吧。
我暗自清清嗓子,握緊爸的手,說道:“爸,別擔心,媽會沒事的,上次能挺過來,這次也肯定可以的,別再傷心了,有我在,沒事的。”
我喉間的苦澀更是洶涌,快要說不下去,爸輕輕拍拍我的手,帶着哭腔說道:“恩,沒事,你媽會沒事的,有你在外面等她,她怎麼也要平安無事的出來。”
我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
我心裡好奇,上次醫生明明說過,只要不劇烈活動,不受刺激,媽的心臟病基本是沒有大問題的,怎麼纔沒多久就又進醫院了吶?
我想了想,決定問清楚,“爸,媽怎麼又犯病了?什麼原因導致的?”
爸嘆口氣,語氣裡有些自責,“都怪我,今天早上和隔壁老五下棋,沒跟你媽一起去買菜,她買的菜又多又重,在五樓的樓梯時,氣喘吁吁,累的滿頭大汗,心臟就痛起來,暈倒在地,都怪我啊,醫生也說過她不能提重物爬樓梯,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麼就買這麼多菜回來,我後悔啊。”
爸說着用力捶自己的大腿,我忙制止,無限的心痠痛楚,怎麼能怪他們,難道不是我的錯嗎?爲了我,他們把半輩子的積蓄都給我買房子了,結果,我離了婚,房子也丟掉了,他們自己還住着樓梯房。
我以前也說過,給他們買電梯房,或者買一樓二樓這樣的樓梯房,五樓實在太高了,心臟病人根本不適合居住,但他們不願意,說住了幾十年了,習慣了,媽也說心臟病也需要適當的鍛鍊啊,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理由,他們是不願意花我的錢,心疼我工作辛苦,讓我自己留着錢自己過好就行了,他們不願意,我也沒再強求,誰知,我的擔憂還是發生了。
是我沒本事,如果我有足夠的積蓄,他們就不會再拒絕了,我浪費了他們半輩子的積蓄,卻無力回報他們,這一切說來,我纔是罪魁禍首。
我看着搶救室,心裡默唸,媽,一定要挺過來,這次說什麼我也要給你們買電梯房,就算花了我全部的積蓄又怎樣,你們纔是我最珍貴的人。
有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各自平息自己心裡的情緒,我感覺時間過的太慢,又希望時間慢一點,我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那個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結果。
良久,爸擡頭,此時他的眼裡慢慢清楚了,聲音也清晰了很多,“陌生吶?他是不是在忙?”
陌生,許陌生,我需要你,我的家人也需要你。
我扯出一個笑容,說道:“我剛纔就是從機場回來的,陌生去國外出差去了,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
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像想起什麼了似的,說道:“夢夢,你別告訴陌生,別耽誤他工作,別去分他的心,有我們兩個人承擔就夠了,不要再讓他人一起着急。”
我重重點頭,這是爸媽一直教我的道理,自己能承擔的事,一定要自己堅強的承擔起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永遠給別人一個笑臉,一份溫暖。
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搶救室的門纔打開,我和爸忙站起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感覺雙腿發軟,無力走過去,我整個人是懵的,眼睜睜的看着醫生朝我走過來,想揣測他臉上的情緒,但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情緒。
醫生走到我們面前,說道:“手術成功了。”
爸緊繃的身體瞬間鬆懈,腿一軟,差點沒站穩,我和醫生忙扶住他,我的心終於放下來,在心裡把老天感謝了一萬次。
“謝謝,謝謝,謝謝醫生。”爸含着眼淚不停的道謝,而我的腦海裡已經在想,要給他們買哪裡的房子了。
病牀推出來,媽還在麻醉之中,由護士推去病房,我們剛想跟着一起去時,醫生叫住了我們,心裡不由一急。
“病人的心臟不能再受這種創傷了,如果還有下一次,死亡率會達到百分之九十,所以你們作爲家屬的一定要照顧好,不能再讓她做劇烈運動,爬樓梯也不行,更別說提着重物爬樓梯了。”醫生囑咐道。
我點頭,說道:“醫生,謝謝你,我們會注意的,不會再讓她乾重活了。”
“還有,這三天是關鍵時期,病人能不能挺過去,就看這三天的狀況了。”
他的一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潑在我們身上,歡喜又被擔憂取代,以爲搶救成功了就可以了,哪知還是有一個危險期。
我們到了病室,爸去辦住院手續,我就在病牀前守護着媽,我看着她熟睡的容顏,不禁潸然,此時的她,就像一個小孩子,在睡夢中還緊皺眉,受了委屈似的。
這張病牀就像一個搖籃,裡面的是我的孩子,而我是她的母親,正慈愛的看着她,時光倒退幾十年前,媽就是這樣照顧我的。
這時,手機響了,我一看,是許陌生,這個時候他應該下了飛機了,我一刻也不能離開媽,不敢走出病房,只好在一旁接聽電話。
“我到了。”許陌生簡單的說道,我聽到他那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大概是在車上。
“恩,自己多注意,別太累了。”我的聲音稍微有點低沉。
果然,許陌生還是發現了,立即問我:“你聲音怎麼了?感冒加重了?”
我忙說:“恩,有點吧,沒事,我熬了薑湯。”
沉默了一會,許陌生沒有說話,我心裡着急,生怕他聽見什麼,因爲病房裡的心電監護儀在嘟嘟叫。
我忙說:“你到了就好,我去做飯了,晚上再和你打電話。”
許陌生的聲音帶着不悅,質問道:“你在哪兒?”
我更是着急,果真什麼都瞞不過許陌生,但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醫院,也不能讓他知道我媽心臟病犯了,儘量平靜的說:“我在家啊,怎麼了?”
“是嗎?”許陌生的語氣明顯的懷疑,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和他玩偵探遊戲了,乾脆說:“我餓死了,煮飯去了,晚上聊。”
匆匆掛了電話,一顆心七上八下,我知道許陌生一點也不相信我的話,隨他吧,總不能讓他回來陪着我吧,只要媽沒事,我還可以堅持。
我和爸一直守着媽,她還沒醒,醫生說麻醉藥早該醒了,現在如果還是昏睡,我們就要時刻注意心電圖,一旦發生異常,立即通知醫生,因爲病人很可能在睡夢中死去,搶救的時間非常寶貴。
我以爲媽從搶救室出來了,我們就可以放心了,誰知一樣要受擔心和煎熬。
我和爸坐在椅子上,他滿是焦急,神經繃的很緊,我不停的安慰他,也在安慰我自己,我不敢哭,我一掉眼淚,爸也忍不住低頭抹眼淚,我們現在就是彼此的支撐。
時間到了晚上七點,我們沒吃中飯,也沒吃晚飯,叫的外賣就擺在那裡,誰也沒有胃口,就任它涼掉。
我感覺十分疲憊,眼睛時不時就去看一下監護儀,生怕它報警,那幾個數字就像懸着我的命一樣,我內心的擔憂已經達到極點。
這時,病房的門推開了,我和爸以爲是醫生,忙起身回頭看去,門口站着的,竟然是滿頭大汗的許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