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再得一件祖天師遺寶
“方纔那點紅光乃是一縷離火之氣,若你日後任意胡爲,便要受那烈焰焚神之苦!”
江寧水府之中,張牧之對一旁的圓臉童子吳天祿道。
吳天祿連忙道:“老師放心,弟子定當謹守師命,不敢做違心之事。”
張牧之點頭:“另外這紅光亦可化爲護體神光,關鍵時刻可助你躲避災劫。”
吳天祿再次態度恭謹地拜謝。
龍君坐在對面席上,心中有些複雜:“總覺得有點上了賊船的意思……”
他原本是個性耿直之人,後來得了機緣被封爲江寧龍君,所交往的都是大小城隍神、山神、土地神或各地水神,就如凡人混跡官場,百餘年下來心性也就變得圓滑起來。
江寧龍王本來想借着自家兒子和這位小天師的一面之緣做說辭,讓兒子拜張牧之爲師,這樣也等於爲自己尋了個靠山。
豈料這小天師似乎不在意人情往來那一套,直接言明瞭立場,要麼助他行雲布雨,要麼就去投靠邪佛,從此是敵非友……
更是三言兩語便將自家兒子收爲道童,當着自己的面下了禁制,這威脅的意思真是赤裸裸不做絲毫遮掩。
張牧之見坐在對面的吳乘龍面上表情有些抑鬱,於是安慰道:“龍君勿憂,令郎既然入我門下,我便將其視爲龍虎山弟子。”
“我天師府亦有敕封山河之神的權限,待令郎成就蛟龍之身後,我便替他安排職司!”
小道士早已煉化了祖遺都功印,隨着修爲漸長,也漸漸領悟了這法寶的一些妙用,說出此言來倒也不算畫餅。
豈料江寧龍君卻將這話聽成了威脅,以爲張牧之仍在惦記他江寧水神的位子,連忙開口保證:
“小天師放心,但有行雲布雨之事只管發符相招,小龍絕不敢推辭!”
張牧之知曉江寧龍君想的差了,也不開口解釋,只是道:“其實龍君無需過於擔憂那邪佛之事!”
江寧龍君一愣:“小天師莫非知曉那邪佛的底細?可否詳細解說一二?”
張牧之於是將邪佛來歷大致說了下,包括那邪佛同王靈官的恩怨也說得明白。
隨後開解道:“我那老君觀裡便有靈官法身常駐,那邪佛分神不敢前來攪擾,江寧河距離我那道觀不遠,故而當無憂慮。”
江寧龍君心中稍稍安定:“看來我也需請個靈官爺的神像回來供奉……雖說我這水神拜靈官爺不大像話,但爲了保命也顧不得許多了……”
接下來就無什麼正事可談了,主賓二人在殿中用宴,直至盡興,張牧之便開口告辭。
龍君父子二人將張牧之送至水府門外,派宋賢領着蝦兵蟹將把小道士送回老君觀。
“你依舊回那橫望山中水潭裡居住,以便煉化山川龍氣,爭取早日成就蛟龍之身!”
吳乘龍如今將這個兒子視作對自家神位的威脅,只想着早早打發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做了百來年的江寧水神,誕下許多子嗣,這吳天祿在諸子之中並不是出彩,父子親情其實淡薄得很。
“孩兒謹遵父親大人教誨!”吳天祿躬身應答,隨後道:“孩兒日後會留在小天師身邊聽用,如此也能替父親大人說些好話……”
吳乘龍面色緩和了些:“伱能有此心意,可見確實是長進了,你去吧,日後跟着小天師好好修煉!”說着便轉身回了水府之中。
吳天祿目送自家父親遠去,靜靜地望着那富麗堂皇的水府宮殿,心中忍不住生出興奮之情。
“父親子嗣衆多,連化成蛟龍之身的都有三四個,如今都被安排在南京城附近的山川河泊之中修煉。”
“江寧河大小支流的水神之位估計也輪不到我,日後追隨小天師麾下,正是難得的機會……”
吳天祿心中定計,接着整個身形變成了一條五六尺長的大青蛇,頭頂上已經生出了兩個短小的肉角。
這青蛇將身子一彈,便跳出了水府靈境,來到了冰涼漆黑的河水之中,然後順流而上朝橫望山中游去,所過之處河魚蝦蟹紛紛避讓。
張牧之回到老君觀時,已經是寅時左右。
羣星開始隱退,東方天際漸漸發白,唯有太白星光明依舊。
“王朝氣數不昌,杭州有大妖出世欲要報當年仇怨……”
“我在陰間推演的景象中,良田化爲焦土,百姓流離,餓殍遍地,真個是人間慘劇。”
“旱災是因爲邪氣上揚,正氣式微之故,到時候連上界諸神都不願插手……”
“縱使我得江寧龍王相助,亦難以將災劫挽過,頂多算是稍解燃眉之急,能否有用還是兩說……”
張牧之坐在院中石凳上,心中盤算着如何行事。
“若要避免旱災,除了江寧龍王外,還要上界諸多神明一起發力纔可。”
“災劫起時,天帝不會下旨,並不等於不能降雨,就看求雨的道士能否請動神明瞭。”
“若要求雨靈驗,一要看人脈,二要看道士自家的法力,這兩點缺一不可。”
“我修煉五雷正法,已經成就了兩尊雷帝法相,這進境其實已算極快了,但若要行求雨之事,還是力有不逮!”
“至少要再凝聚了北方倒天翻海雷帝法相才行……”
小道士思索了片刻,始終覺得事情緊迫:
“這事兒非我一人之事,還要天師府出聲,然後令各門派諸多同道配合才行!”
“且先等過幾日,看天師府回信上如何安排。”
隨後張牧之便不再多想,看了看天色,東方已是旭日初昇,正是服食大日紫氣的時候,於是開始閉目行氣。
至辰時,張牧之收拾妥當,突然聽到咚咚的叩門聲,同時有孩童在叫喊:“老師!老師!”
打開門一看,觀外站着兩個童子,一個白衣,一個黃衣,都是粉雕玉琢的可愛模樣。
張牧之忍不住發笑:“我說今日怎麼不鑽牆洞了,原來已經鞏固了人身了!”
胡馨兒所化女童連連點頭,臉上盡是得意的表情。
黃二郎所化黃衣男童躬身行禮:“我倆聽老師的話,這些時日都在讀清靜經,昨夜突然覺得明白了幾分真意,然後便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今早從山中醒來,我倆發現對方都沒有變回原形,才知曉已經鞏固了人身了。”胡馨兒搶着回答。
黃二郎等胡馨兒說完後才繼續說:“日後我倆依舊從牆洞出入,不敢勞煩老師前來開門!”
山中精靈鞏固了人形後,能在人身、獸身之間來回變化,且二者都是真身,不似先前只能幻化人形。
張牧之心情甚好,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到了今日纔算入門,日後以人身修行,也能早日得成正果。”
“也罷!今日你倆有所精進,我心中實是歡喜,便傳授你倆一些持咒的法門!”
兩個小童連忙拜謝,剛欲擡腳進門,突然又聽到一個孩童的聲音:“拜見老師……”
張牧之和兩小童一起往外看去,卻見一個圓臉兒的青衣童子站在門外,正是江寧龍君之子吳天祿。
吳天祿此刻仍未穩固人形,童子相貌乃是幻化而成。
黃白二童子一見此人便好似遇到了天敵一般,只感覺頭皮發麻,身體直打哆嗦,連忙緊走幾步躲在了張牧之身後。
張牧之招手道:“是天祿啊!今日我要爲他們倆授業,你也可一同來聽!”
吳天祿走進道觀,對着黃白兒童子行禮:“拜見師兄!師姐!”
張牧之伸手拍了拍胡馨兒和黃二郎,兩個小童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氣流遍全身,心中懼意也隨之消散,連忙回禮:“見過師弟!”
“都跟我進殿來吧!不要在門口站着。”
張牧之領着三個童子進殿,隨後又從青蓮空間內放出玉羅剎,讓他們在蒲團上依照入門次序坐好。
玉羅剎是受目蓮尊者舉薦入門,是正式弟子,爲大師姐,可稱張牧之爲“師父”。
而白馨兒、黃二郎、吳天祿三個童子只算記名弟子,等同於隨侍道童之流,只能稱張牧之爲“老師”。
“你們幾個可將八大神咒都記熟了嗎?”
張牧之坐在老君香案之下,面朝四名弟子開口詢問。
玉羅剎和黃白二童子都點頭,唯有吳天祿面顯窘迫之色。
“天祿今日先將我講的持咒之法記下,至於神咒內容,可日後補過功課也不遲!”
吳天祿連忙點頭,於是張牧之開口講述持咒之道。
“《太平經》曰:天上有神聖要語,時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應氣而往來也,人民得之,謂爲‘神咒’。”
“《靈寶度人經》亦云:夫大法旨要三局,一則行咒,二則行符,三則行法。咒者上天之秘語也,羣真萬靈隨咒呼召,隨氣下降。”
“可見這持咒之道同符籙之道一樣,都是感上界神明法力而靈驗,道家有各種神咒,因感應的神明之力不同,其玄妙功用亦有所不同。”
“人言:持咒百遍,神通自現,然咒語人人可念,如何纔算持咒?如何纔有神通呢?”
幾位弟子都聽得十分認真,玉羅剎開口捧場:“正要師父解說此中機要。”
上課時有人捧場,當老師的纔有講下去的興致,張牧之心中十分滿意:“我這幾個弟子資質悟性都屬上乘,怎奈沒有一個是人……”
“神咒修持有四種境界,分別是:受,讀,誦,持。”
“所謂受,即在衆多神咒中選擇一個契合自己心意的,或者是自己喜歡的,最好是有一定長度的咒語進行修持。”
“如淨心,淨口,淨身三大神咒,便可根據自家情況選擇先受哪一個。”
“心性浮躁,常起雜念之人便首重淨心神咒。”
“而口無遮攔,常犯口業之人便受淨口神咒。”
“常出入污穢之所,或犯身業之人則先受淨身神咒。”
玉羅剎知曉張牧之是在暗中指點自己,於是默默點頭:“看來我應先受淨心神咒,其次便是淨身神咒……”
黃白兩個童子亦心有所悟,唯有吳天祿心中空空,只能先記下老師所講。
“受咒之後便是讀,這個讀不是越快越好,而是要讀的通順,不拗口,找到自己的節奏,快也好,慢也好,唱也好,可由得自己心性而來。”
“讀熟之後便是背誦,什麼時候能脫離了文字紙張,沒有一字錯誤或間斷,一氣呵成背的熟練了,這個境界纔算入門。”
玉羅剎心中靈光乍起:“師父既然說‘入門’,那想必這個‘誦’字還有更深處的意思?”
張牧之微笑掉頭:“入門之後,這神咒纔開始感應上界諸神偉力,一點一點顯現出玄妙來了。”
“隨着對咒語的背誦漸漸熟稔,你便會隱約能感受到咒文裡面的一些內在含義,於是自家身體,心靈也會漸漸出現一些變化。”
“如誦淨心神咒時心中雜念漸漸平復,誦淨口神咒感受到口中穢氣消失,誦淨身神咒時感到身體輕盈,甚至會有穢氣,寒氣排出體外。”
“誦金光咒則感受到有暖意從五臟而起,漸漸往外散發,直至映照周身!”
“到了這等境界,有那急於求成之人便以爲得了神通,其實只是一種似有似無的錯覺而已。”
“若要真正將神咒之力轉化爲自家神通,便要持咒!”
黃二郎忍不住開口:“敢問老師,這持咒和誦咒有何區別?”
張牧之細細解說機要:
“所謂持咒,這個持字便是修持之意。”
“若不經受,讀,誦三關,縱使唸咒千遍萬遍,也無靈驗可言。”
“唯有‘誦咒’感覺到神異之後纔可持咒。”
“持咒時需自始而終一次唸咒數遍,或爲北斗之數,或爲天干地支之數,或爲二十四節氣,或天罡、地煞之數,或爲太上老君八十一化之數。”
“將你自家所修神咒連續背誦這些次數,除了正常呼吸換氣之外,無一字間斷錯漏之處,纔可稱爲持咒。”
“你等持咒時可從最簡單的北斗之數開始,待什麼時候能持老君八十一化之數時,縱使不通內練之法,亦有神通在身了。”
“有些神咒修持時還有特定的手印,待你等修成淨口,淨身,淨心三大神咒之後,我再行傳授。”
胡馨兒舉了舉小手:“老師,弟子有不明白的地方!”
張牧之笑道:“你問便是!”
“老師,這神咒念一遍都要許久,更何況持咒時需背誦數遍,那到應用時怎麼辦呢?”
“比如說金光咒有護身之效,弟子如果在山野間遇到對頭,估計一遍咒語還沒念完,就要被人殺掉了……”
“你這小童,還是對金光咒念念不忘,也罷,我便示範給你看!”張牧之搖頭笑道,隨後便面容平靜,手中捏了個法訣。
小道士身體四周頓時顯現出一層金光,明淨透徹,色如琉璃,正是金光咒的法光外顯。
此光本是性光,肉眼凡胎不能見之。
然在座的幾位弟子或爲地獄夜叉,或爲山精,或爲水怪,就是沒有一個凡人,自然看得見這琉璃金光。
白馨兒更是不解:“我看老師並沒有念一句咒語啊?”
張牧之笑道:“只有平日修持神咒時下苦功夫,到應用時才能念動而發。”
衆位弟子都點頭,保證日後會用心修持神咒。
張牧之吩咐黃二郎:“你去拿一份八大神咒的手抄本給你師弟!”
黃二郎連忙自蒲團上起身,而後登登登跑出正殿,到張牧之廂房裡拿了法本來遞給吳天祿。
張牧之又問幾位弟子:“如今你們都知曉了持咒之法,準備先從哪個神咒開始修煉啊?”
玉羅剎和黃二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淨心神咒,胡馨兒本想要說金光咒,但又想起自家老師之前的教誨,於是也選了淨心神咒。
“甚好!甚好!淨心咒能使凡心入於冥寂,返觀道心,入於清靜之中。”
“先持淨心神咒,再念清靜經,便可不懼外魔!”
張牧之點頭嘉許之後,又對吳天祿囑咐:“你可先從淨身神咒開始!”
“他們幾個都要修心,鞏固人身以求正果,你雖也要磨鍊心性,但卻不必急於一時。”
“從淨身神咒着手,可令身體內四正之神歸位,消除身業,擁護身形,保衛道體。”
“修持這淨身神咒能助你早日退去蛇身,煉成蛟龍之體!”
“待蛟龍之體成就後,再持淨心神咒,讀清靜經,如此鑄就道心,日後才能修持正法,化身爲龍!”
吳天祿連忙在蒲團上起身,而後躬身拜謝,心道:“看來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讓我拜入老師門下……”
張牧之法眼中看着面前這條頭角崢嶸的青蛇:“說不定我還真能養出一條神龍來,到時候乘龍御空,豈不快哉?”
“老君騎牛,雷祖乘墨麒麟, 祖天師和趙玄壇都乘猛虎,我養條龍當坐騎,倒也說得過去……”
從今日起,包括玉羅剎在內的幾位弟子便開始修持神咒。
而左夢魚因爲在調查江寧縣令貪腐之事和鎮壓圓覺寺妖僧之事上立了功,正被左千戶運作着想要補個實缺,也一直沒空來老君觀向張牧之學習天蓬秘術。
三日後,張牧之剛服食完大日紫氣,便聽到老君館外有人敲門。
小道士打開門,見外面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道士,頭戴鐵冠,面容方正,揹着包袱和一柄劍,腰間懸着一個黃皮葫蘆,一襲青色道袍洗的發白。
“貧道趙守拙拜見小天師!”鐵冠道士躬身行禮
張牧之一愣,連忙還禮,隨即問道:“道長可是從龍虎山天師府而來?”
趙守拙點了點頭,隨即將背上的劍解下雙手遞過來:“張天師讓貧道帶了書信前來,不過在此之前小天師且先受此劍!”
張牧之只看了一眼趙守拙手中寶劍,頓時心中大震,連忙跪地拜道:“弟子恭迎祖師法劍!”
“第四十五代天師張懋丞口諭:光射鬥牛,法象雌雄,神靈景震,枝派分宗。旁輝九醜,肅清提封,上盤雲漢,嚴攝罡風。導人變化,倏忽西東,律戒妄用,號曰'斬邪',以今授子,子其領之。”
三五斬邪劍,祖天師飛昇時所遺法劍,唯歷代天師方可持之。
小道長從這一刻知曉,自己繼位第四十六代天師之事再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