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猴王同我佛門有緣
“轟隆!”閃爍着五色雷光的山峰猛地砸落下來。
猴王剛用鐵棒擋住刺來的寶劍,只覺得頭頂一暗,連忙低頭避過頭臉,正被山峰轟在脊背上。
山峰不僅沉重,還有雷霆隨生隨滅,猴王不慎中招之後,頓時立不住雲頭,身不由己地往下方落去。
張牧之心頭一鬆,手中劍指一點,斬邪劍迅如一道流光俯衝而下。
小道士剛欲操縱蓮臺往下追殺,忽而心中警鐘大震,眼前幾道金光閃過,十來個猴王一起現身而出,兜頭蓋臉地圍攻上來。
每個猴王都是衣金甲,戴金冠,面上表情又兇又惡,手持鐵棒或是橫掃,或是當頭打下,要將小道士轟殺。
“嘭!”六甲印上有金光亮起,形成一層護體光罩擋住羣猴的鐵棒。
然而十來個猴王個個無比生猛,口中發出怪笑、尖叫,手中鐵棒連連轟擊,只過了兩個呼吸,六甲印發出的就金光出現了許多裂縫。
緊要關頭,小道士頭上道觀飛出一朵火焰,剛出現時形似一朵蓮花,“轟”一聲爆開,化成一圈赤色火光朝四面散開。
“咔嚓!”護體金光被轟破,十來個猴王剛欲轟殺張牧之,卻被火光一衝,頓時身上起火,口中發出吱吱怪叫。
一陣風吹過,傳來一陣焦糊的氣味,衆猴王都變成猴毛,又被火光燒成了灰。
是長明仙子在關鍵時刻出手助張牧之破了猴王的變化之術。
張牧之驚魂甫定,不禁冷哼道:“好個潑猴,果然狡詐!”
“轟!”下方一陣大響,是猴王持鐵棒轟碎了雷霆山峰,身化一道金光衝入高空。
“無恥小賊!偷襲你孫爺爺!”
猴王一聲怪叫,手持鐵棒朝張牧之打來,方纔小道士微微愣神,那斬邪劍無人掌控,仍在下方未歸。
張牧之連忙腳踏蓮臺飛退,同時大叫:“六甲神將!還不現身!”
腰間懸掛的六甲印上有金光衝出,化作六名銀甲天將攔住猴王。
“潑猴休得逞兇!”“看吾等來拿你!”
六甲神將各持兵器一擁而上,圍住猴王一同亂打,同時又發出道道金光,欲要將猴王擒拿。
好猴王,見了六位天將非但不懼,反而更加惱怒起來,口中獠牙參差,手中鐵棒舞動如輪,一邊同六甲神將爭鬥,一邊大聲怪叫:
“又是你們六個!當年助臨水夫人將我羞辱!如今還敢來欺我!”
六甲神將哈哈大笑:“原來是那隻被閹割的猴精!”“不知如今臊根又長出來沒有!”
猴王越發惱怒,雙目中金光爆閃,手中鐵棒揮舞的更疾。
六甲神將剛招架了幾下,就聽“嘭!嘭!”幾聲響,六名神將身軀被猴王鐵棒打碎,化作金光飛回六甲印中。
“不過是幾道念頭化身,被小道士餵了些香火,也敢在老孫面前囂張!”
猴王原本只是要教訓下小道士,此刻被六甲神將勾起了往日的不堪回憶,頓時心中殺機暴漲,滿口獠牙咬的咯吱響。
“小道士,居然如此羞辱俺老孫!伱是找死來了!”
而經過六甲神將的這一番拖延,張牧之已經平復了心境,並且將三五斬邪劍從下方召回。
三五斬邪劍懸浮在小道士身前,劍刃上精光流轉,發出一陣陣宛若龍吟的劍鳴。
猴王衝上前來的身影頓時一停,雙目謹慎地望向斬邪劍。
“潑猴何故躊躇不前?”
小道士右手二指如劍置於身前,左手捏好了雷訣藏在袖子裡,只待這猴王稍稍鬆懈便要使手段偷襲。
猴王躬着身子,一手倒提鐵棒,一手抓耳撓腮,雙目中金光閃爍,站在幾丈外開口怪笑道:
“嘿嘿!好個奸猾的賊道人,想要背後偷襲!你孫外公豈會上當?”
張牧之也不惱怒,控制斬邪劍橫在身前:
“潑猴切莫得意!待貧道將你這猢猻腦袋割了丟到順德公主面前,也好叫她看看自家情郎是什麼模樣!”
兩人相互忌憚,似乎僵持住了,只好打嘴仗。
然而下一個瞬間,兩人就一起動手朝對方攻去,猛烈地攻勢就如山洪突然暴發,要將對方淹沒。
猴王將身一搖,身上猴毛飛出,變作幾十個猴王,各持鐵棒朝小道士衝來。
這些猴王分身縱跳如飛,筋斗連連,口中猿啼、怪笑、喝罵聲混成一片,吵得人腦仁發麻。
丹霞大聖苦修千年法力,雖說歸正後爲了修補根器才使進境不大,但也不是小道士如今境界所能抗衡的。
六甲印上再度有護體金光亮起,然後瞬間就被衆猴王轟成了四散的靈光。
張牧之臉上不見絲毫驚慌,眉心天眼張開,連同自家雙目之中都發出耀眼的電光,瞬間從猴王中分辨出猴王真身。
“去!”劍指一動,三五斬邪劍旋轉成一團光輪朝猴王真身殺去,沿途將四五個猴王分身斬滅,變成了猴毛飄走。
左手中雷訣也同時打出,高空之中雷聲大震,烈火、隕石、冰錐、巨木、金刀一股腦的轟了下來。
許多猴王分身或是縱跳躲避,或是持鐵棒將各種神雷擋住,顧不得再來攻打小道士。
猴王一個筋斗往後翻出,避過了襲來的斬邪劍,同時又分出猴毛變作幾十個分身朝小道士殺去。
張牧之身前火光一閃,長明仙子顯形而出,頭戴金釵,眉宇間煞氣隱隱,張開雙手將大袖一揮,一片火光飛出,附近的幾十個猴王分身頓時身上有烈焰升騰而起。
隨後長明仙子身形往前一僕,整個人都化成一團火焰,繞着張牧之旋轉舞動,那些猴王分身一個疏忽,連慘叫都未發出就被燒成了焦炭。
這燈火精靈同張牧之氣運相連,之前因爲張牧之修爲低微,她也一直髮揮不出應有的威力。
最近小道士修爲大漲,長明仙子的神通法力也隨之水漲船高,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一番,化身烈焰助張牧之對敵。
張牧之心中大定,不再理會衆多猴王分身,面上三目齊張盯住猴王真身,一邊御使斬邪劍刺殺,一邊使雷法偷襲。
猴王一邊持鐵棒招架斬邪劍,一邊躲避砸下的各種雷霆,應付的手忙腳亂。
“這道士修爲也是尋常,只要老孫覓得機會近前打他一棍,至少要他半條命!”
正是存了這等心思,猴王纔不甘心退走,在雲中爭鬥的同時不斷變出分身朝小道士衝去。
張牧之倚仗神劍、法寶之威,同樣要給對方一個厲害瞧瞧。
“這潑猴性情不定,我昨日和順德公主只說了幾句話,今日這廝就來攪擾。”
“總得讓猢猻吃上一劍,讓他長個教訓,免得日後再來鬧騰!”
這一人一猴都覺得只要對方一個疏忽,自己就能取勝,故而誰也不願意退走,就在這高空中亂戰起來。
雷聲、劍鳴、猿啼、怒吼、狂風呼嘯,氣浪翻卷,更有電光、火光、金光交織在一起,在清涼山上空雲層裡響成了一團。
山頂清涼寺中,方丈了塵老和尚身穿白色僧袍,手持一根錫杖,擡頭往高空望去。
徒弟悟能是個圓臉兒的小沙彌,今年有十一二歲,剛打掃完禪房出來,見師父正在看天,於是也放下掃帚擡頭觀看。
今日天氣還算清朗,只是清涼山頂上的高空中,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大團烏雲。
空中不斷有雷霆的轟鳴聲響起,雲層縫隙裡時而又有金光、電光閃現。
悟能小沙彌隱隱覺得那朵雲有些蹊蹺,於是開口詢問:“師父,您看到了什麼?”
清風吹動了塵和尚的僧袍,老和尚輕拂了下雪白的鬍鬚,笑道:“是靈應觀那剛來的小天師正在降服一隻神猴。”
悟能擡手撓了撓腦袋:“師父佛法高深,不如助他一助?”
了塵和尚搖了搖頭:“那神猴此刻並無落敗的跡象,尚不需我來助他。”
悟能連忙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袖:“師父你糊塗啦!我是說讓您助一助小天師!您不是和守靜道長是好友嗎?怎地要助猴子?”
了塵和尚摸了摸悟能的光頭,呵呵笑了起來:“那小天師厲害得很,不必我相助,猴兒卻同我佛有緣,不好坐看他殞身。”
悟能聽得似懂非懂,於是便不再詢問,依舊擡頭觀看高空中的那團烏雲。
老和尚搖了搖頭,伸手在自家徒兒眼睛上一撫而過。
悟能只覺的自家眼睛一涼,禁不住閉眼揉了揉,再擡頭時就看清了那雲層中一人一猴的大戰,頓時忍不住連連驚歎起來。
清涼寺是佛門法眼宗祖亭,修持佛門法眼,號稱能看破三界紅塵諸般迷障,爲衆生開示佛法真諦。
了塵老和尚身爲寺中主持,一雙法眼看得清楚,隱隱覺得那潑猴同佛門有些緣法,故而才時時關注戰局,準備猴王遇險時就出手相救。
“那日在禪定中見觀世音菩薩垂淚,想來是有劫數將至,貧僧若能度化這神猴入我佛門,未來自有無窮好處。”
“觀音菩薩慈悲爲懷,這劫數不知要使多少百姓蒙難,哎!衆生沉淪苦海之中,着實令貧僧心中難安!”
此刻高空中一人一猴戰鬥的愈發激烈。
猴王身上猴毛好似無窮無盡,長明仙子縱火不知焚燒了多少猴王變化的分身,但場中依舊有四五十隻猴子一邊怪叫,一邊持鐵棒亂打。
張牧之腳踏青蓮,一手持劍指,一手捏雷訣圍着猴王真身往來飛馳,三五斬邪劍像是一條銀龍在空中穿梭,森寒刺骨的殺意充斥當場。
猴王背後的披風已經被雷火焚燬了半截,此刻依舊持鐵棒鬥得兇猛,身披金甲威風赫赫,口中一邊怪笑,一邊罵個不停。
所言無非是嘲笑小道士無能,只會倚仗法寶偷襲,罵小道士卑鄙,心思齷齪,想要攀龍附鳳。
二人的爭鬥似乎僵持住了,誰也奈何不得誰,又都不甘心退走。
戰鬥到現在,哪個先退一步被對方抓住機會,都難逃捱打的局面。
靈應觀上空,隱藏身形正在觀看的王靈官分身逐漸不耐煩起來:
“小道士能同這潑猴鬥到現在,已經算很難得了,再打下去難免要法力不濟,不若助他一助……”
王靈官分身手捏個法決剛欲打出,突然又停了下來:“這猴頭運氣不好,小道士的姘頭來了,無需我出手了!”
遠處自西南方向有一道金光飛來。
金光中正在飛馳的人影經過兩人戰場時剛欲繞開,突然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然後瞬間就停了下來。
身穿粉衣的天孫娘娘在高空現身,站在雲頭伸手一擡,將一個金色梭子朝猴王丟了過去。
猴王剛剛揮出一棒將斬邪劍磕飛,突然見一道刺目金光朝胸前飛來,連忙持鐵棒招架。
“轟隆”一聲大響,猴王只感覺一股大力撞在鐵棒上,接着自己便立不住雲頭,身形止不住地往下方落去。
張牧之終於覓得機會,顧不得查看幫助自己的人是誰,隻手中雷訣一推。
一座閃爍着五色雷光的山峰顯化而出,朝墜落的猴王砸了下去,然後才伸手一招,將斬邪劍歸入身後劍鞘中。
“原來是天孫娘娘!貧道謝過娘娘援手之恩。”
張牧之看到那人微微一愣,隨即面上現了笑意,從容地躬身道謝,好似面對一個早已熟識的摯友。
長明仙子所化的火焰在場中一繞,就把所有的猴王分身都焚燒成了灰燼,然後看了天孫娘娘一眼,身化一道火光飛入小道士頭頂的芙蓉冠中。
天孫娘娘收回了自家飛梭,站在遠處望着對面那玉樹臨風的小道士,心中不知怎地突然升起一股羞意,只是躬身福了一福,算是回了禮,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張牧之只好笑問:“娘娘何來?”
“總不會從龍虎山而來,到此尋我吧……”
小道士心中暗想,卻未注意到自家袖口中有一隻銅錢大小的蠍子爬了出來,從高空墜落朝那猴王追去。
天孫娘娘好似恍然大悟:“哦!我去南京城尋藥王討要些靈藥,給張……張叔父醫治傷勢……”說着說着聲音便小了下來。
張牧之再次躬身道:“娘娘費心了,貧道在此謝過娘娘爲我父親往來奔波。”
天孫娘娘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這是身爲晚輩分內的事兒……”
張牧之一愣,天孫娘娘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一張俏臉上紅霞更盛,喃喃道一聲:“我走了……”隨後身化金光往南京城裡飛去了。
小道士遙望了一會兒那道金光墜落的方向,然後回過神來,腳踏蓮臺站在雲端沉默不語。
張牧之一時也理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情,欣喜,茫然都有些,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要去追殺那猴王。
“那猴王肉身強悍,又有通靈變化之功,想必此刻已經逃了。”
“也罷,指望他這次長了教訓,不要再來攪擾。”
張牧之駕馭蓮臺飛回靈應觀中,自己一個人坐在院中石凳上默唸了幾遍清靜經後勉強平復了心境,才發現玉羅剎變化的蠍子已經不在袖中了。
“許是追那猴王去了,她不是魯莽之輩,倒也無需太過擔心。”
卻說清涼寺中,了塵和尚下令關閉了供奉觀世音菩薩的大悲殿,讓衆僧人領香客去往別處禮佛,自己則帶着徒弟悟能站在殿門口等待。
“轟隆”一聲,一個金色身影從高空墜落在大悲殿門口的廣場上,然後煙塵四起,碎石崩飛,青石地面被砸出個丈來大小的深坑,
悟能小沙彌連忙大叫:“師父!那神猴果然掉下來了!”說着便要跑上前去查看。
了塵和尚被唬了一跳,連忙伸手拉住自家徒兒:“且等等!事情還沒完呢!”
話音剛落,一座五六丈高的山峰轟然鎮壓下來,山峰上閃爍着噼裡啪啦的五色雷光,兩個和尚還未靠近便覺得一股熱風迎面撲來。
“道家五雷正法果然厲害!”老和尚鬍鬚、衣袖被大風吹拂,忍不住開口讚歎一聲。
過了幾個呼吸場中風波才平息了些,了塵和尚領着悟能走上前去,觀看被山峰壓住的猴王。
卻說那猴王被天孫娘娘使法寶打了一下,只感覺胸口發悶,周身無力,平時一棒就能轟碎的山峰此刻卻壓得他動彈不得。
那山峰上的雷光不停地打在他身上,雖不能使他重傷,卻也讓他筋骨酥麻,大大減緩了恢復的速度。
“孃的!小道士就會偷襲!不僅自己偷襲,還找了個厲害的幫手暗算老孫!”
“沒來由的心裡憋屈!”
這猴王心中憤怒卻不太慌亂,他知曉這山峰鎮不住他,逃出去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正在這時候,一老一小兩個和尚來到近前,探頭探腦地觀看。
悟能小沙彌忍不住驚歎:“師父!你看着這面目,真是個猴子啊!”
猴王心情煩躁,剛欲開口喝罵,突然眼睛一轉,開口大叫:“見過這位長老!人家都說佛家慈悲爲懷!還望長老救一救老孫!”
了塵和尚手持錫杖上前一步,躬下身子笑問:“神猴要老衲如何救你?”
猴王在臉上堆起笑意:“若長老能掀起老孫身上這山峰那是最好,若無此法力,還望尋些能恢復法力的靈丹給老孫吃一吃,老孫拜謝!拜謝!”
了塵和尚懸了一聲佛號後才道:“老衲只懂坐禪唸經,不會道家那起爐燒丹的本事。”
猴王剛欲泄氣,又聽老和尚說:“掀開你身上這山峰倒也不難,不過事前你需得答應老衲一件事。”
猴王連忙道:“莫說一件,縱使千件萬件也答應,長老只管說來,老孫一向守諾的很!”
了塵和尚點了點頭:“也無它事,只是放你出來後你切不可再去尋那道士報仇,那道士正是運數昌隆的時候,縱使你修爲再高些也難以勝他。”
猴王瞬間就變了臉色,剛欲開口大罵,又強自按捺下來:“好好好!老孫答應了,答應了!但請長老快快施法,掀起老孫身上的山峰!”
了塵和尚將錫杖點在山峰上,正欲運轉法力,突然山下的猴王開口大叫起來:“啊!頭疼死了!長老救命!救命!”
這猴王叫的悽慘,老和尚連忙停下動作低頭觀看,見猴王后腦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黑色蠍子,此刻正將尾鉤深深刺入猴王皮肉裡。
“小天師這門下也是個不吃虧得主!”
老和尚搖了搖頭,伸出手指一彈,便將玉羅剎變化的毒蠍彈飛了出去。
那猴王后腦上只一瞬間就起了個大包,疼的猴王大聲哀嚎,鼻涕眼淚止不住地在臉上流淌,要多悽慘有多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