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先生者,陳摶老祖是也。
《道德經》曰:“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所謂希夷,即指虛無縹緲之道。
陳摶老祖又號扶搖子,唐僖宗年間生人,少時以科舉爲業,然不第,遂隱居練氣,終有所成。
此老雖少有降妖伏魔的名聲,卻因種種未卜先知的故事聞名於世。
陳摶老祖精通黃老之道、兼修玄儒,尤善周易,其所傳服氣辟穀、睡功、內外丹法、相法對自宋以來全真、玄真等道家各流派影響極大,被共尊爲“希夷祖師”。
傳言陳摶老祖於武當山隱居時,有五位白髮老叟深夜來拜,向他請教易經的學問。
老祖感念五位老者求學心切,便把深奧的易學玄機講得深入淺出,層次分明,令五老受益匪淺。
後來五位老者自承身份,乃是山中日月池裡五條老龍,爲回報陳摶老祖傳道之恩,五龍便把自家所練的神龍蟄伏法門贈給老祖。
陳摶老祖把神龍修行之法,同道家陰陽五行之術相互融合,便創出這五龍蟄法傳世。
五龍蟄法既是睡功,又是吐納行氣之功,習之能辟穀延壽,問道長生。
張牧之自身已有正法傳承,本不必再修他法,然五龍蟄法最寶貴之處,恰是一個“蟄”字。
神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深得“蟄”字之妙。
小道士而今修爲不高,但氣運昌隆,紫氣升騰如祥雲罩頂,但凡是個“體制內”的鬼神,或是煉了法眼神通的修士,都能一眼看見他頭頂紫氣。
即使有長明仙子爲其遮掩,也只能騙過如江寧城隍、大小陰差這等不入流的角色。
如果張牧之修煉了五龍蟄法,便能使自家氣運如神龍一般蟄伏,顯隱隨心,收放自如,除非再有陳摶老祖這般下界而來的仙人,才能看穿他隱藏的氣運。
張牧之方纔以自家法眼遠遠觀看圓覺寺,所見兩道佛光,無論正邪都是氣勢非凡,縱使而今他自己有雷法在身,也遠不是對手。
佛光是釋教弟子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後呈現的異象,可不是氣運祥雲這種虛無縹緲之物。
“所幸已經將江寧城隍除去,圓覺寺的妖僧不能再借用陰陽通道,無法放出妖魔戕害百姓。”
“不過那些和尚不可能放棄橫斷山中陰陽裂隙,仍不可掉以輕心。”
張牧之小心將法本收入懷中,安慰了車伕幾句,又多付了些錢,纔將心中忐忑的車伕打發回去,自己穿過丹陽鎮上人來人往的街道,徒步走往陶家村方向。
半個時辰後路過村外田間小徑,陶老漢、鐵牛等許多正在耕種的鄉民都熱情的打招呼。
“小道長外出辦事回來啦?”
“昨天去道觀上香,怎沒遇見道長呀?去哪裡降妖去啦?”
“道長有時間來我家吃飯啊!”
張牧之頓時心情放鬆,滿臉笑容地點頭應答,兩日前戰事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路旁桃李開的正豔,粉的白的花朵兒掛滿枝頭,和碧綠的柳枝一起隨風搖動。
燕子銜泥築巢,野鴨帶着雛兒在溝渠裡啄食魚蝦,春光一片大好。
田間嬉戲的孩童又鬧着圍攏過來,道士哥哥,道士哥哥地亂叫。
張牧之忍不住大笑起來,拉着幾個孩子的手,挨個發了一枚平日無事時以雷法洗煉過的銅錢,囑咐他們回家尋紅繩串好掛在脖子裡,能辟邪護身。
最終許諾下次出門一定買糖果回來給他們吃,
纔好不容易打發了衆孩童,回到老君觀裡。
先是給靈官大哥上香,而後將正位軍旗,五雷印,酆都印都放在香案上給靈官大哥看着。
張牧之默唸了幾遍王靈官寶誥,而後祝告道:“靈官大哥容稟,這次去攻打江寧城隍廟,雖僥倖得勝,卻沒搶來什麼香火……那江寧城隍把幾十年搜刮的香火都養了自家鬼兵了……”
“這養兵花費居然如此昂貴,難怪許多道士多訓練些猖兵之流……”
“小弟如今才知曉靈官大哥對小弟是如何關愛……”
小道士又拿眼撇了下案上紫銅香爐,見裡面的清水似乎並沒見減少,頓時心中大定:“待小弟完成天命飛昇上界之後,定要置備宴席,請靈官大哥喝酒……”
張牧之絮叨了好一會兒,才從靈官殿裡出來,又到正殿拜老君,燃香後態度恭謹地稟告了戰事的經過,連同遇見希夷先生賜下機緣之事也一併說了。
頭頂芙蓉冠中一道火光飛出,落在香案上化成一盞蓮花燈。
拜過老君之後,張牧之又重新淨手,默唸淨心、淨口、淨身三大神咒,直至身心皆正,神無雜念之後,從懷中拿出《五龍蟄法》觀看。
長明仙子亦從燈盞中現身,伸着脖子湊上前來一起參研。
“師姐見過希夷先生嗎?”張牧之隨口問道。
長明仙子搖頭:“此老號稱睡仙人,常於深山古洞之中一夢數載,同他處於同一時代的幾位天師都未曾有緣相見。”
於是兩人不再說話,專心研究陳摶老祖賜下的法門:
“龍歸元海,陽潛於陰。人曰蟄龍,我卻蟄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雲上臥,世無知音……”
“此法是調動五臟六腑,安神養元,吐納靈氣的上等法門,而且這法門和你所修五雷正法並不衝突。”
“五雷正法要用法力在五臟上描繪靈符,接引雷帝法意,而這五龍蟄法能在睡夢中使天地靈氣從周身百穴之中匯入體內,洗練身體,強化五臟六腑,這對你雷法的精進也有助益。”
“最難得的是,此功初時以睡入門,但習練純熟之後,周身百竅,五臟六腑都能自行吐納靈氣,如此便相當於你日常行走坐臥皆在行功,這修爲進境可不就是事半功倍了麼?”
張牧之自己觀看法本,縱使天資聰慧也只是讀懂七七八八。
而長明仙子身負數十代天師的修行見識,三言兩語便使張牧之頓生撥雲見日之感。
“我習練此功之後,便可將自家氣運,甚至連法力氣息俱都蟄伏在臟腑之中,別人觀我就是平平無奇的凡人,別說什麼紫氣罩頂,連一點真氣波動也看不見,如此許多事情便容易做了!”
長明仙子點頭:“正是如此,睡仙人不在乎什麼香火供奉,你如果有緣再見到人家, 當好好拜謝纔是!”
張牧之拱手:“多謝師姐提點,師弟記住了。”
“你今日還要以香火救治傷兵,不能入睡,可明日再練此功。”
“等這五龍蟄法入門之後便可自行運轉,到時候就無需入睡了,依舊按五雷法吐納之術修煉,如此雙功齊修,才能早日使五尊雷帝法相歸位。”
張牧之再次謝過長明仙子指點,長明仙子面色淡然,身化火光隱入蓮花燈盞。
“師姐性情怎地突然變得沉穩許多?”
張牧之也沒有多想,繼續觀看五龍蟄法,待天黑之後走出大殿,搖動軍旗使劉猛、周壯兩營鬼軍現身,然後撥下香火助傷兵恢復。
凡人兵馬受傷嚴重了便是殘廢,鬼神兵馬只要不死,缺胳膊少腿也能復原。
沐浴香火之後,又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精銳。
張牧之對劉猛道“日後正位軍訓練、演武、征戰、修養都少不了香火耗費,你比我擅長此道,這香爐就放在王靈官香案上,你自己調用便是,如不夠了再同我說,不要節省。”
劉猛伏地拜道:“多謝主公信任。”
沒什麼不信任的,自家鍊度的兵馬,就是放心。
張牧之又吩咐:“你領麾下騎兵去守衛澄心禪院,將那裡的狐精調去隱入市井之中,小心查探圓覺寺的動靜。周壯所領步軍巡視橫望山下週邊這幾個村落即可。”
劉猛領命而去,張牧之端坐練氣,吞吐月華。
至辰時,天剛矇矇亮,張牧之出定,一張眼便見六名緋衣天女輕笑着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