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王豐在走廊上坐到天明,直到東方發白,畲姬起牀來找,王豐這才揉了揉臉頰,換了一副笑臉對畲姬道:“今天我要去給老師拜年,估計老師那邊訪客不會少,有的忙碌,我會很晚纔回來,要不你就留在家裡玩,免得悶着了。”
畲姬聞言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我找俠女姐姐玩一天。”
王豐於是振奮了一下精神,對着東方默運了一會兒法力,感覺疲憊盡去,這才帶着精選的幾件禮物出門,往封府而去。
封老先生一生教學,桃李滿天下,且不說白鹿洞書院的學生以及各地聽過他講學的士子,單只是真正入了門牆的學生便有數十人之多。從早晨開始,前來拜年的人就絡繹不絕,而新年又不同於別的時候,等閒是不能閉門謝客的,因此封府之中也就忙碌非常。王豐和鐘鳴二人直接化身爲應門童子,整天都在通傳姓名,接引訪客,收攏禮物,忙的腳不沾地。
不過卻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王豐認識了一大堆的師兄,若是日後王豐真的走上仕途,那這就是基本靠得住的一大票人脈。
當夜封府大擺宴席,封門子弟濟濟一堂,封老也頗爲欣慰,暢飲不忌,不覺大醉,衆弟子盡歡方散。
如此又過了幾日,張老相公的書信忽然傳來,王豐拆開一看,頓時愣住了。封老先生見狀,問道:“張老在信中說了什麼?”
王豐將信遞給了封老,道:“張老相公叫我直接去揚州刺史府告發按察使徐彬。”
封老看了書信,點頭道:“此事既然牽涉到白蓮教,那麼由揚州刺史府出面是最好不過的了。我朝官制糅合繼承了各朝的特點,朝中以丞相統率六部秉政,以樞密院掌兵,以三司使管錢,三權分立。在地方上,保留了漢代十三州建制的同時,又大大削減了州刺史的權力,刺史不再有理政理財之權,轉而以各道觀察使主政,按察使監督,總兵掌軍,度支使管錢糧,學政管教化,將權力分化集中在了道這一層。當然,刺史的權力雖大爲削弱,但名義上依舊是一品大員,一州最高長官,他手下還掌握着一萬精兵,更有監察官吏、鎮壓動亂、便宜行事、密摺上奏等權力。白蓮教的案子交給刺史,那自然是對的。”
王豐道:“刺史官位如此之高,身邊又兵丁衆多,我貿然前去,他怎麼會見我?莫非這揚州刺史是張老相公這一黨的人?”
封老先生搖頭道:“十三州刺史都是皇帝的人,多有勳貴甚至是宗室擔任,只聽命於皇帝,從來都不是哪一黨的人。張老相公既然叫你去刺史那裡報案,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直接去就是了。”
王豐點了點頭,當下轉身回家,將抄錄的徐彬日記帶上,爲防萬一,再叫俠女在外接應,這纔出發往刺史府而去。
揚州刺史府也設置在金陵,當然其麾下兵馬分駐揚州、金陵、合肥和九江四處,把控住南北要道,與各道、府、縣的兵馬一起,構成了保衛王朝安定的堅實屏障。現任揚州刺史名叫潘樹藩,繼承的定國公爵位,已經年近六十歲,做了近二十年的揚州刺史,深得老皇帝信重。
王豐來到刺史府門前求見,被守門的虞侯攔住,喝道:“幹什麼的?刺史府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王豐拱手道:“在下是來報案的。”
守門虞侯喝道:“刺史府不管民政。你要報案可去縣衙、府衙,若是大案,也可直接上呈按察使衙門,不可在此攪擾。”
王豐道:“我要舉報的是白蓮教謀反大案!”
守門虞侯聞言面色一變,正色道:“你可知謊報謀反要案,該當何罪?”
王豐道:“自然知道!罪當反坐。”
守門虞侯點了點頭,道:“既然你知道厲害,還堅持報案,那我就爲你通報一聲吧,你且入門房稍候。”
那虞侯將王豐領到門房,自己入內通報,不多時復又迴轉,領着王豐來到大堂之中。就見一個身着國公蟒袍的老者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看見王豐進來,先不問案情,而是直接道:“堂下之人報上名來!”
王豐答了姓名,就聽那潘刺史又問道:“你可有官職功名在身?”
王豐道:“沒有!”
那潘刺史頓時平淡地道:“既然沒有,來人啊,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王豐聞言大驚,問道:“爲何打我?”
潘刺史道:“以民告官,又是越級上告,打你二十板子已經算是輕的了。”
王豐不滿地道:“我要舉報的是謀反大案,這也要打?那我不告了。”
就聽那潘刺史猛地拍了下桌子,喝道:“進了衙門哪還由得你告不告?你現在說不告,那就是消遣本官,該當重責一百大板,勞役三個月。”
王豐頓時有些抓瞎了,只得忍着氣,想了想道:“我曾是國子監的監生。”
潘刺史道:“曾經是,現在不是了,那就不算。”
王豐又道:“家父乃是台州知府!”
潘刺史道:“你只是官宦子弟,並非勳貴之後,自己沒有功名,那就是白身,正該被打。”
眼見幾個兵丁拿着板子就要來抓自己,王豐只得道:“我是大儒封老先生的弟子。”
潘刺史公然不理地道:“封老先生名滿天下,他若是來了,我自然禮敬三分,但你僅只是他的學生,逃不過這頓板子去。你還是再想想自己還有什麼身份吧,若是沒有,呵呵……。”
王豐有些無計可施,這個時候才知道有個功名在身的好處,至少去見官的時候不會被刁難啊!至於眼下這關,王豐準備逃了,總不能白白捱打吧!告狀之事只有改日再來了。
正要縱身離去,就見潘刺史目光一閃,道:“你難道真的沒有受過朝廷表彰,沒有立過功勞什麼的?”
王豐聞言,忽然眼前一亮,急忙道:“我在臺州府時協助剿滅過海盜,朝廷還給了我個義民的稱號。”
潘刺史這才笑道:“這就是了嘛!既然是受到過朝廷旌表的義民,那地方衙門自然是要酌情禮遇的。罷了,板子就免了。你要舉報何人?把證據拿出來吧。”
王豐頓時鬆了口氣,看向潘刺史的眼神也帶了些奇怪之色。這老頭剛剛絕對是故意在逗自己,明明就知道自己的情況,卻偏偏一見面就拿出一副喊打喊殺的樣子。這糟老頭子壞的很啊!
王豐心下腹誹,卻還是隻得畢恭畢敬地將抄來的徐彬日記交給了潘刺史,潘刺史看了幾眼,面色也是大變,當即命親隨去城外調兵,足足調了一千精銳,潘刺史這才親領大軍急速往按察使徐彬的府邸包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