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就見一個健壯的青年自下而上蛙跳,落地有聲,呼吸渾厚。
李清閒立刻想起,這就是那位李神體,沉默寡言,明明專修煉體,卻說是在修命術。
李清閒掠過他,向前方繼續飛去。
李神體看了一眼李清閒的背影,略一回憶,想起是今天天勢大課的主講人。
李神體微微一笑,輕輕搖頭,低聲道:“又一個走老路的命術師。”
低語完,他繼續向上蛙跳。
不多時,李清閒來到一處院子門口,門邊的匾額上,寫着“青玉居”三個大字,門口站立一位綠衣侍女。
綠衣侍女細細打量李清閒,屈膝行禮,做出請的姿勢,帶着李清閒走入青玉居。
走進院門,繞過假山水池,院子角落的涼亭裡,一青一白兩個女子正在低聲交談。
白衣女子嬌小瘦弱,聲音柔和,面色冷淡。
青衣女子坐在輪椅上,面帶微笑,聲音清脆。
“清閒師弟來了,恕師姐不能遠迎。”趙青川微笑道。
“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李清閒望向兩人桌前,清茶糕點,玉杯香爐。
姜幼妃側頭望向李清閒,道:“長高了。”
李清閒笑起來,道:“幼妃姐,好久不見了,你更美了。”
姜幼妃不理李清閒,轉回頭。
趙青川笑道:“剛纔聊起你,幼妃說你是輕薄浪子,我還不信,現在信了。”
李清閒大呼冤枉,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李清閒說着,坐下去,給自己倒了杯茶,拿了塊糕點。
“累一天了。”李清閒吃吃喝喝。
趙青川看着大快朵頤的李清閒,道:“清閒師弟真乃不世出的勢局天才,今日天勢大課,補上我許多弱項,看來我要好好學習趙首輔。”
“我只是信口開河,入不得你們這些真高手法眼。”李清閒客氣道。
“若只是說,那叫信口開河,你在說又在做,本身已是高手。”趙青川道。
“青川你再誇下去,他又臭顯擺了。”姜幼妃道。
李清閒笑眯眯道:“幼妃姐,你這次來大河,到底爲了什麼?”
姜幼妃看了一眼趙青川與李清閒,道:“青川已經知曉,你怕是矇在鼓裡。”
“怎麼?”李清閒拍拍手,撣掉手上的糕點渣。
“大將軍王已經派人暗中接洽一些信得過的人,準備對妖族發起一次大反攻,能奪回冠軍城最好,奪不回,也要震懾一下妖族。”
李清閒眼眉低垂,思考片刻,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逼大將軍王如此?”
姜幼妃搖搖頭,李清閒望向趙青川。
趙青川道:“你爲什麼進入鎮北軍,可曾仔細思量?”
李清閒仔細回憶,道:“我終究只是中層官員,無法總覽天下。至少要等我晉升上品,觀勢局才能望盡天下,清晰瞭解天下大勢。一些蛛絲馬跡顯示,英明聖賢的今上,開始對守河軍佈局。但,這些年一直在這麼做,從未間斷。”
趙青川道:“這次有點不一樣。其一,太寧帝的忠狗章聞同正在籌建魔盟,一旦魔門大會召開,羣魔整合,那太寧帝便有餘力劍指守河軍。其二,內廠暗中聯絡各大門派,試探各大門派的態度,不出意外,在魔盟籌建的同時,內廠會聯手歸附朝廷的大派,整合各中小門派,組建一個新勢力。其三,鎮妖塔即將完工,內廠與天命宗要聯手奪回鎮妖塔控制權。其四,就在昨天,太寧帝病癒,即將臨朝。其五,今日,太寧帝連下三道聖旨抵達守河軍,召大將軍王回京,大將軍王視若無物。”
李清閒看了一眼趙青川,又看了看姜幼妃。
姜幼妃道:“青川乃天勢宗下任掌門不二人選,自妖族入侵起,天勢宗便堅定站在守河軍一邊。能對我說,便可對她說。”
“臨行前,趙首輔送我三個桃子,先說阻止我南下與定南王爲敵,又說最後不得不將我安排在北邊大河……”李清閒將桃子取出來,然後說了事情經過。
兩個完好,一個被周玄山啃了三口。
趙青川與姜幼妃相視一眼。
姜幼妃搖搖頭,道:“對於這種勾心鬥角,我素來不擅長。青川或許能看透。”
趙青川望着三個桃子,目光輕動,道:“此事難說。但能讓趙首輔如此做,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難事,是他也破不了的局。所以,我只能說,接下來,你要萬般小心。”
李清閒點點頭,默默收起桃子,道:“所以我乾脆避開鎮北軍與守河軍之爭,準備進入天勢宗苦修,等晉升上品,有了真正角逐天下的能力,再行動。”
“你凝育幾相?”
“準備這幾天就開始,對了青川師姐,你是大派出身,又即將晉升三品,能說說命術師最好凝育什麼類型的四相嗎?”李清閒道。
趙青川沉思片刻,道:“在這方面,命術界一直有所爭議。目前主要分兩派,一方是天相派,一方是人相派,至於其他諸如花鳥魚蟲等,皆不在考慮之列。天相派認爲,天地至大,所以四相當效法天地萬相,方可至強。人相派認爲,天地至大不假,但人定勝天,命術師終究是人,即便是上界仙神,也是某種程度的人。天是天,人是人,即便天人合一,也終究存在一個‘人’。我們命術師,學道門而不可盡學道門,人相當至強。”
“都有道理。”李清閒道。
“那你,準備走天相派還是人相派?”趙青川問。
“我就是拿不定,才求教師姐。”
“天勢宗有一個很簡單的假設提問,可以分清自己是天相派還是人相派。現在你內心一定有一些大目標,可能清晰,也可能模糊。假設那個目標非常非常難,難到什麼程度呢?你身上有一件神器,名爲輪迴盤,你爲了你的目標,在這個世間,輪迴了整整九十九次,全部失敗。最後,輪迴盤破碎,你進入第一百次輪迴。這一次,你一旦死亡,將徹底死亡,再無輪迴的可能。輪迴一百次,你已經很累很累,你已經積累了一百重的痛苦,那麼,最後這一世,你選擇繼續向着你的目標進發,還是徹底放棄,過另一種人生?”
李清閒緩緩道:“失敗九十九次,跟我的目標有什麼衝突?徹底死亡,又跟我的目標有什麼矛盾?所謂的失敗九十九次,所謂的徹底死亡,只是大號的因噎廢食罷了。我,只做想做的事。若我放棄了,那隻能說明,我並不想做那件事,與多少次失敗與死亡並無半點關係。”